_玩_之于艺术

51艺术·生活3·2007 艺术随笔 中国人对待艺术的态度似乎向来不太认真,孔子就 说:“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艺”居其末,“游” 是对待艺术的方式,在画界就是游戏笔墨。正如元代倪瓒 说的“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耳”。文人们作 画反复声明是为了“自娱”,直到清代画家李方膺还说, “以画为业则贱,以画自娱则贵。”可以看出,中国画中浸 染了太多的“玩”的思想,以致当代许多人包括一些著名 画家也经常对人说,“我们画画不过是画着玩而已⋯⋯”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明其绘事格高不俗,抑或代表一种 别的自嘲或自我解嘲意思。 殊不知,“画非画,真道也。”若仅仅看到画面纸张色 彩,忽视它作为一种文化的价值存在,这只能产生笔墨游 戏,而难成就不朽之作。古代文人画家占据了美术史的主 流,画家的身份、地位,直接影响到他对绘画创作的态度。 文人画家乃“文人”处前,“画家”在后,双重身份中以“文 人”为重,作画不过是做官、写文之余的闲事,如同抚琴对 弈,饮酒赏花。然画院中以绘画为业的专职画家,其对待 绘事的态度不可谓不认真,否则中国不可能产生如王希 孟《千里江山图》、张泽端《清明上河图》这样光耀美术史 乃至整个人文史的杰作!即使是古代的文人画家如倪瓒, 虽然声称“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耳”,但是 我们看他的画就会发现,那一河两岸的构图,枯树土坡的 画面,不仅整洁恬淡,而且旷远清幽,绝非是“草草”之作。 但他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成为后来画家漫不经心、糊涂 乱抹的口实,带来的不良影响怕是倪瓒自己也始料未及 的。 在社会分工日益细化、具体化的今天,画家们基本上 都是专业的画家,甚至划分得更加细致,如国画、油画、版 画、漆画等等,国画中还有山水画、人物画、花鸟画之分。 这种形势下绘画当然是画家们的具体工作,是画家们所 建立和维护的一项事业。各地众多的画院,高校中的美术 学院,其工作和教学无不紧密围绕美术事业的发展来展 开。如此以来,若是再用“游于艺”的思想“画画玩”或者 “玩画画”,恐怕危害性会很严重了! 解放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并不怎么使用“画家”这 个称谓,而是叫做广大的“美术工作者”,这个名字虽 然不怎么气派,但在内涵里却具有很强的专业性。现在 的许多画家态度还没有端正,对待自己所从事的艺术事 业尚缺乏专攻、敬业精神,每每存有机巧之心。有人总 喜欢在“画家”前面加上个修饰词,“文人画家”还嫌不 够,又变为“新文人画家”,声称其作品乃“文心万象” 云云,不胜其玄;然细观其画,不过是一片笔墨,随性 意写,有人看后感慨说,“远看一幅画,近看鬼打架”, 这真是有些“斯文扫地”了。 从来只有画家借文人来自饰,称“文人画家”,却不见 有哪个文人标榜画家,自称“画家文人”的,这其间孰轻孰 重,不言自明。但我们追溯“文”与“画”的历史,就发现图 画还是比文字出现得更早。姚最《续画品》有云:“若永寻 河,则图在书前。取譬《连山》,则言由象著。”他同时也 指出世人重文字轻画图的现象:“今莫不贵斯鸟迹,而贱 彼龙文。消长相倾,有自来矣。”何以会产生这种结果呢? 古代人们意识形态里对文章给予厚望。曹丕《典论·》 有言:“盖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 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是 以古之作者寄身於翰墨,见意於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 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於后。”也正因为此,才有了文人 “吟安一个字,捻断数颈须”、“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执着和 努力。画家也需要有这种创作态度和创作精神,王微在 《叙画》一文写到:“以图画非止艺行,成当与《易》象同 体。”《易》乃儒家的经典著作,孔子曾说“加我数年,五十 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王微将绘画与《易》象同列,足 见对绘画艺术地位之高、思想之深给予的极大肯定,这些 都需要画家付出辛勤的劳动对其进行认识和表现。若仅 仅看到文人治学之余“游于艺”安逸、闲适的一面,以此来 代替艺术事业中的探索、钻研和创造,怎么能成为成功的 画家呢?西方的凡高、毕加索、伦勃朗、达芬奇等世界级绘 画大师,他们对待艺术是绝对没有游戏事之的。 当代的中国画家们还是要慎重谈“玩”。“玩”字在字 典中一条解释是“轻视、习惯而漫不经心”,《左传·僖公五 年》有:“寇不可玩。”且不要小看这个“玩”字,若要将一事 物“玩”于股掌之上,除非具有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于对方 的功力不可,否则就是玩物丧志甚至玩火自焚,玩笑就开 大了! 艺术界似乎“玩”的氛围较其他学术领域要浓厚,以 致于有了“玩艺”一词。从高考招生就可以看出一个客观 事实:报考艺术类专业多是文化科课程学得不好的选择。 艺术类考生的录取分数远远低于普通专业的录取线,这 不能不说是一种不公平的倾斜政策,更放纵了艺术的戏 玩之性。陈丹青大声为美术硕士招生要统考英语鸣不平, 争言“学画画用得着什么英语”,但是有一点陈先生却闭 口不谈,研究唐诗宋词元曲等中国古典文学以及中国政 治历史哲学等方向的研究生,录取时同样要测考英语,不 同的是,他们的录取分数线要远远高于艺术类分数线。陈 先生对此却又视而不见了,仍义愤填膺辞职,抗议美术招 生绿灯开得不够亮,这未免有些可笑了! 艺术不能永远在温柔乡里眠睡,尤其是在太平盛世 更要警惕艺术的懈怠不前。历史上朝代更替、社会激荡时 往往催生出艺术的革新发展,如南北朝时绘画艺术觉醒, 唐末五代水墨大兴、山水居首等等,古人为“国家不 幸诗家幸”。我们当然不希望国家不幸,同时也要努力唤 醒艺术的繁荣,这个重担,就要靠中国的艺术家们来勇于 挑举了,这当然不是闹着玩的! “玩”之于艺术 ■杨祥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