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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埋葬的孩子

2010-09-22 38页 doc 118KB 136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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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埋葬的孩子《被埋葬的孩子》 《被埋葬的孩子》 Buried Child 萨姆谢泼德(美) 人 物 道奇:七十多岁 黑利:道奇的妻子,六十多岁 蒂尔顿:道奇夫妇的大儿子 杜伊斯牧师:一名基督教牧师 布雷德利:道奇夫妇的二儿子,一条腿被截掉 文斯:蒂尔顿的儿子 谢利:文斯的女朋友 第 一 幕 【白天。舞台左前部有一老式的木制楼梯,上面铺着色泽暗淡、磨旧了的地毯。楼梯往上通向舞台左侧幕后,梯级中间设有平台。舞台右后部是一张深绿色的旧沙发,沙发有几处破了,露出了填塞物。沙发左边有盏落地台灯,灯罩已经褪色发黄,灯下的一只小茶几上放着些小药瓶。在沙...
被埋葬的孩子
《被埋葬的孩子》 《被埋葬的孩子》 Buried Child 萨姆谢泼德(美) 人 物 道奇:七十多岁 黑利:道奇的妻子,六十多岁 蒂尔顿:道奇夫妇的大儿子 杜伊斯牧师:一名基督教牧师 布雷德利:道奇夫妇的二儿子,一条腿被截掉 文斯:蒂尔顿的儿子 谢利:文斯的女朋友 第 一 幕 【白天。舞台左前部有一老式的木制楼梯,上面铺着色泽暗淡、磨旧了的地毯。楼梯往上通向舞台左侧幕后,梯级中间设有平台。舞台右后部是一张深绿色的旧沙发,沙发有几处破了,露出了填塞物。沙发左边有盏落地台灯,灯罩已经褪色发黄,灯下的一只小茶几上放着些小药瓶。在沙发前左侧放着一台褐色的旧式大电视机,屏幕对着沙发。电视屏幕上蓝光闪烁,但是没有图像,也没有声音。黑暗中,台灯的灯光和电视的蓝光慢慢地照亮舞台。沙发背后,舞台后部有一个四周装着纱窗、地上铺着木板的大门廊。沙发的左边有一扇结实的室内门通向舞台上的房间。台左后部另一扇纱门,从门廊通向室外。室外,深色榆树的轮廓隐约可见。】 【道奇的身影渐渐显出。他正坐在长沙发上,面对着电视机,电视屏幕上闪烁的蓝光映照在他脸上。他身穿旧的T恤衫和有吊裤带的卡其工作裤,拖着一双褐色的拖鞋。身上还裹着一条褐色的旧毯子。他七十八九岁,很瘦,面带病容,正凝视着电视屏幕。灯光渐亮。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道奇慢慢地将头向后靠,仰视着天花板,听着雨声,过了一会儿又低下头看电视。他的头慢慢地转向左边,看着紧挨着他坐处的沙发垫子。随后左手从毯子下伸出来,伸进垫子下面,从里面抽出一瓶威士忌酒。他朝台左前部的楼梯看了看,又听了听,然后打开瓶盖,嘴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再盖上瓶盖,把酒瓶塞回到垫子下面,凝望着电视。他缓慢而轻轻地咳嗽起来,渐渐地越咳越厉害。他用一只手捂着嘴,试图忍住咳嗽。不料越咳越响,当听到楼上妻子的叫声时,咳嗽声蓦地停止了。】 黑利的声音:道奇,你怎么啦?(道奇只是看着电视。长时间的停顿。他两次捂住了短促的咳嗽)道奇,要不要吃点儿药片?(他不回答,又拿出酒瓶长饮一口。然后又把酒瓶放回原处。盯视着电视屏幕。把身上的毯子裹到脖子上)又咳起来了,你知道是什么道理?准是因为下雨,天气不好。是天气造成的。每次咳个不停,都是下雨引起的。一下雨你就开始咳嗽。(停顿)道奇,你听见没有?(他不回答。从T恤衫里拿出一盒香烟,点上一根,盯视着电视屏幕。停顿)你应该上楼来瞧瞧这场雨,真是瓢泼大雨。雨点密集得像一块蓝色的布。桥都快淹没了。你在楼下觉得雨下得怎么样,道奇? 道 奇:(把头转向左边,朝门廊外看了一眼,然后又转向电视机,自言自语)可怕的灾难啊! 黑利的声音:什么,你说什么,道奇? 道 奇:(大声地)我看雨就是雨嘛!和平日没有什么不一样! 黑利的声音:雨?当然是在下雨啦。你是不是又犯病啦,道奇?(停顿)如果你再不回答的话,过五分钟我就下来。 道 奇:别下来。 黑利的声音:你说什么? 道 奇:(大声地)别下来!(又一阵剧咳,咳嗽止) 黑利的声音:你该吃点儿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吃药。吃了就不会再咳了。快把咳嗽止住。(他拿出酒瓶,又痛饮一口,然后把酒瓶放回原处)基督教不信吃药,但是吃药管用。就是说,不一定什么事儿都按基督教的规矩办。咱们弄不懂,有些事儿就是牧师也回答不了。我简直看不出吃药有什么不好。疼就是疼,很简单。受罪是另一码事儿。完全不同。一粒药像一个正确的答案一样管用。道奇,你说对吗?(停顿)道奇,你在看棒球吗? 道 奇:没有。 黑利的声音:你说什么? 道 奇:(大声地)不在看! 黑利的声音:那你在看什么?你不该看那些会使你过分兴奋的节目。别看赛马啊! 道 奇:星期天不赛马。 黑利的声音:你说什么? 道 奇:(大声地)星期天不赛马! 黑利的声音:星期天不应该赛马。 道 奇:是啊,没人赛马。 黑利的声音:那好。现在仍然有这种规定,我感到奇怪。真怪。 道 奇:是啊,是很奇怪。 黑利的声音:你说什么? 道 奇:(大声地)是很奇怪! 黑利的声音:是啊,真是这样。我还以为现在甚至圣诞节那天也有赛马呢。在赛马跑道的终点线上竖着一棵光彩夺目的圣诞树。 道 奇:(摇摇头)不会的。 黑利的声音:我记得过去元旦那天常有赛马的。 道 奇:过去元旦从不赛马。 黑利的声音:有时候有过。 道 奇:从来没有过! 黑利的声音:咱们结婚前有过!(道奇朝楼梯不耐烦地摇着手。朝沙发里一靠,盯视着电视。)我去过一次,跟一个男人。 道 奇:(学着黑利的嗓音)哦,跟一个男人。 黑利的声音:你说什么? 道 奇:没什么。 黑利的声音:一个挺好的男人,养马的。 道 奇:一个干什么的? 黑利的声音:一个养马的!养马的!养纯种马的。 道 奇:哦,纯种马。好极了。 黑利的声音:是好极了。该懂的事他都懂。 道 奇:我敢打赌他还教过你一两手,是吧?还让你在老马房里好好地看了一看! 黑利的声音:所有的养马之道,他都在行。那天我们赢了好多钱。 道 奇:好多什么? 黑利的声音:钱!记得每场比赛我们都赢了。 道 奇:什么? 黑利的声音:每场都赢钱。 道 奇:什么钱? 黑利的声音:那种日子真让人难忘。 道 奇:元旦! 黑利的声音:是的!也许是在佛罗里达州,也许是在加利福尼亚州,反正是这两个州里面的一个。 道 奇:要我猜吗? 黑利的声音:是佛罗里达州。 道 奇:啊哈! 黑利的声音:好极了,真是好极了!那天阳光灿烂,到处是红鹳、九重葛和棕榈树。 道 奇:(自言自语,学着黑利的嗓音)到处是九重葛和棕榈树。 黑利的声音:到处都喜气洋洋的。各种各样的人穿着节日的盛装从四面八方拥来,跟现在不一样,服装也不一样。 道 奇: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黑利的声音:是我认识你以前很久的事儿。 道 奇:一定是这样。 黑利的声音:很久以前。当时有人陪着我。 道 奇:去佛罗里达州? 黑利的声音:是的。或者也许是去加利福尼亚州吧。我说不准。 道 奇:一路上都有人陪着? 黑利的声音:是的。 道 奇:我猜他一路上大概一次也没碰过你吧?(长时间的沉默)黑利,你说呀!(没有回答,长时间的停顿) 黑利的声音:你今天出去吗? 道 奇:(指着雨)下这么大雨还出去? 黑利的声音:我不过问问罢了。 道 奇:天好我都不大出去,这么个下雨天我干吗要出去? 黑利的声音:因为我今天不想出去买东西,才问你出去不出去。如果你要买什么东西,你得叫蒂尔顿帮忙了。 道 奇:蒂尔顿不在这儿! 黑利的声音:他在厨房里。 道 奇: (朝舞台左侧看看,然后又转向电视机)好吧。 黑利的声音:你说什么? 道 奇:(大声地)那好吧! 黑利的声音:别尖叫。一叫又要咳嗽了。 道 奇:好吧。 黑利的声音:告诉蒂尔顿你要什么,他会帮你买的。(停顿)布雷德利一会儿该回来了。 道 奇:布雷德利要回来? 黑利的声音:是的,来给你理发。 道 奇:给我理发?我现在不要理发! 黑利的声音:你放心,不会伤着你的! 道 奇:我不要理发! 黑利的声音:你已经两个星期没理发了,道奇! 道 奇:我不要理嘛! 黑利的声音:今天我得出去跟杜伊斯牧师吃午饭。 道 奇:你去告诉布雷德利,要是他今天带着剃刀上这儿来,我就宰了他! 黑利的声音:我回来不会太晚,最迟不超过四点钟。 道 奇:你去告诉他!上次他差点儿给我剃了个光头!是在我睡着的时候给剃的。我一直睡着,一点儿没感觉到。等我醒来时他已经走了。 黑利的声音:这可不是我的过错。 道 奇:是你叫他这么干的! 黑利的声音:我从来没叫他干过! 道奇:你这么干过。你的那些忽发奇想的愚蠢的会面。现在该给我这个死老头子穿衣服啦,好陪你出去。嗓门低点儿!稍微像点女人的样子吧!那时你为什么不往我嘴里塞个烟斗!那样就有派头了。啊?烟斗?也许该戴圆顶硬礼帽!也许该在我的膝盖上随手放上一份《华尔街日报》。 黑利的声音:你老是往最坏的地方想别人! 道 奇:这不是最坏的!这可是最坏中最好的。 黑利的声音:我不想听这种话!整天听到的就是这种议论,我可不想再听了。 道 奇:你还是去告诉他的好! 黑利的声音:你自己去告诉他吧!他是你的儿子。你应该能跟自己的儿子交谈。 道 奇:我睡觉的时候不行!上次他趁我睡着了,把我的头发剃了。 黑利的声音:他再不会这么干了。 道 奇:谁能保证得了? 黑利的声音:我保证,下次不经你的同意,他再也不会那么干了。 道 奇: (停顿之后)其实布雷德利甚至没有什么理由非回来不可。 黑利的声音:他觉得他有义务回来看看。 道 奇:对我的头发尽义务? 黑利的声音:为你的外表。 道 奇:这个用不着他管!我自己都管不了!实际上,外表已经消失了!我是个隐身人! 黑利的声音:别胡扯了! 道 奇:他最好还是甭管。我得说明这一点, 黑利的声音:蒂尔顿会照顾你的。 道 奇:蒂尔顿没法儿保护我,使我不受布雷德利的害! 黑利的声音:蒂尔顿是老大,他会保护你的。 道 奇:蒂尔顿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黑利的声音:别这么大声嚷嚷!他会听见的,他就在厨房里。 道 奇:(朝着台左场外吼叫)蒂尔顿! 黑利的声音:道奇,你要干什么? 道 奇: (朝着台左场外大声吼叫)蒂尔顿,上这儿来一下! 黑利的声音: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惹事? 道 奇:我什么都不喜欢! 黑利的声音:这话说得多难听哟。 道 奇:蒂尔顿! 黑利的声音:这种说法真让人受不了! 道 奇:蒂尔顿! 黑利的声音:怪不得人们要到耶稣那儿去寻求帮助。 道 奇:蒂尔顿!! 黑利的声音:怪不得在公共场合牧师的声音给淹没了。 道 奇:蒂尔顿!!!!(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此时,蒂尔顿抱着新鲜的玉米棒从台左上场。蒂尔顿是道奇的长子,将近五十岁。穿着一双建筑工人穿的结实的皮靴,皮靴上沾满了泥。身上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和一条深绿色的工作裤,外罩一件褪了色的褐色的皮茄克。短平头,头发被雨打湿了。他身上的精力已经耗尽,完全换了一副模样,他站在台中央,捧着玉米棒,盯视着道奇,直到道奇止住了咳嗽,道奇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看他,他盯视着玉米棒。他们互相注视着对方,长时间的停顿。】 黑利的声音:道奇,你要是自己不吃药,没人会强迫你吃的。 【两个男人不理睬黑利的声音。】 道 奇:(对蒂尔顿)从哪儿弄来的? 蒂尔顿:摘来的。 道 奇:都是你一个人摘的?(蒂尔顿点点头)你准备请客? 蒂尔顿:不。 道 奇:哪儿摘的? 蒂尔顿:就在那儿后边。 道 奇:哪儿后边? 蒂尔顿:就在后边! 道 奇:后边那儿什么都没有。 蒂尔顿:有玉米。 道 奇:打从一九三五年起,那儿没种过。那年我在那儿最后一次种了玉米。 蒂尔顿:现在那儿又长玉米了。 道 奇: (朝着楼梯吼叫)黑利! 黑利的声音:什么事儿,亲爱的? 道 奇:蒂尔顿摘了一人堆玉米。后面不是没有玉米了吗? 蒂尔顿:(自言自语)那儿有好多玉米。 黑利的声音:据我所知没有。 道 奇:我也是这么想的。 黑利的声音:一九三五年以后没种过玉米。 道 奇:(对蒂尔顿)是的,一九三五年以后没再种过。 蒂尔顿:现在那儿又有了。 道 奇:去去去,把这玉米放回原来的地方去。 蒂尔顿:(停顿之后,盯视着道奇)都已经摘下来了,我冒着雨摘下来的。摘下来了就没法儿再接上去了。 道 奇:五十七年来我和邻居相安无事,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我也不想知道!你还是把这些玉米棒放回去吧。 【蒂尔顿盯视道奇,然后慢慢地走到他身旁,把手中的玉米棒堆在道奇的膝盖上。然后,后退几步。道奇凝视了一会儿膝盖上的玉米棒,然后又看看蒂尔顿。长时间的停顿。】 道 奇:你是不是闯祸了,蒂尔顿?你闯了什么祸? 蒂尔顿:我没闯祸。 道 奇:你要是真有什么事儿,可以告诉我。我还是你的父亲。 蒂尔顿:我知道你是我父亲。 道 奇:我知道你在新墨西哥州时惹了点儿麻烦。所以你才回来的。 蒂尔顿:我从来没惹过什么麻烦。 道 奇:蒂尔顿,你母亲已经把所有的事儿都告诉我了。 蒂尔顿:她告诉你什么了?(从茄克衫里拿出嚼烟,咬下一大块在嘴里嚼着) 道 奇: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用不着把她说的那些事儿再说一遍。 蒂尔顿:我可以从厨房里把我的椅子拿到这儿来吗? 道 奇:什么? 蒂尔顿:我可以从厨房里把我的椅子拿到这儿来吗? 道 奇:当然可以,拿来吧。 【蒂尔顿从台左下场。道奇把所有的玉米棒捋在地上。他气愤地把毯子从身上拽下来,扔到沙发的另一头,拿出酒瓶,又长长地饮了一口酒。蒂尔顿从台左上场,手里拿着一只挤奶用的小凳子和一只提桶。道奇迅速地把酒瓶藏在垫子下面,没让蒂尔顿看见。蒂尔顿把小凳子放在沙发旁边,坐在小凳上,把提桶拉到自己跟前。蒂尔顿开始把地上的玉米棒一只一只地捡起来,剥去玉米棒皮。每剥完一只,就把玉米棒皮和穗扔到台中央把玉米扔进提桶里。他一边这么干着一边和父亲谈话。】 道 奇: (停顿之后)这些玉米长得不错啊。 蒂尔顿:是最好的品种。 道 奇:杂交的吧? 蒂尔顿:什么? 道 奇:一种特级杂交品种吧? 蒂尔顿:是你种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道 奇:(停顿)蒂尔顿,你听着。你不能老住在这儿不走啊!这点你心里一定明白吧? 蒂尔顿:(朝痰盂里吐了一口嚼烟)我不准备永远住在家里。 道 奇:我知道你会离开这个家的。对这点我并不担心。这并不是我提起这件事儿的原因。 蒂尔顿:那是什么原因呀? 道 奇:原因是我不知道你准备干什么。 蒂尔顿:你不是不为我担心吗? 道 奇:我是不为你担心。 蒂尔顿:过去我不在家的时候,当我在新墨西哥州的时候,你并没有为我担心。 道 奇:的确,我那时是没有为你担过心。 蒂尔顿:你那时应该多关心我。 道 奇:为什么?你在那儿不是没干什么事吗? 蒂尔顿:我什么也没干。 道 奇:那我为什么要为你担心呢? 蒂尔顿:因为那时我感到很孤独。 道 奇:因为你孤独? 蒂尔顿:是啊,那时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感到孤独。 道 奇:为什么? 蒂尔顿: (停顿)能给我喝口你的威士忌吗? 道 奇:什么威士忌?我这儿没有威士忌。 蒂尔顿:你有,在沙发垫子下面。 道 奇:沙发垫子下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吧!老天爷,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跑进这所房子。二十年没有音讯,突然回来指责起人来了。 蒂尔顿:我这不是在指责谁。 道 奇:你指责我把威士忌藏在沙发下面。 蒂尔顿:这不是在指责你。 道 奇:你刚才不是说我把威士忌藏在沙发下面吗? 黑利的声音:道奇,你在于什么? . 道 奇:(对蒂尔顿)现在让她知道了吧! 蒂尔顿:她不知道这事儿。 黑利的声音:道奇,你在楼下跟自己说话吧? 道 奇:跟蒂尔顿说话! 黑利的声音:蒂尔顿:在楼下? 道 奇:他就在这儿。 黑利的声音:你说什么? 道 奇:(大声地)他就在这儿! 黑利的声音:他在干什么呀? 道 奇:(对蒂尔顿)别回答她。 蒂尔顿:(对道奇)我又没在干什么坏事儿。 道 奇:这我知道。 黑利的声音:他在下面干什么呀? 道 奇: (对蒂尔顿)别回答她。 蒂尔顿:好吧。 黑利的声音:道奇!(两个男人静静地坐着。道奇点起一支香烟。蒂尔顿继续不停地剥着玉米棒,一边不住地把嚼烟吐到痰盂里)道奇!蒂尔顿不在喝酒吧?你看着他,别让他沾一滴酒!你得好好管着他,这是咱们的责任。他再也无法照顾好他自己了,只好咱们来照看他。别人不会来照顾他的。咱们不能把他送走了事。要是咱们有很多钱,咱们可以把他送走。可是咱们没有钱。咱们永远不会有钱。所以咱们必须保重身体。我是说你和我。将来没有人会来照顾咱们。布雷德利不会来照顾咱们。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打从布雷德利腿断了以后,我一直希望当他们上了年纪的时候蒂尔顿会照顾布雷德利。蒂尔顿是老大,我总觉得他该负起这个责任来。我怎么也没想到蒂尔顿的事儿会这么麻烦。谁料到会这样。别忘了蒂尔顿过去曾是全美队的队员。千万别忘了这点。是后卫还是中锋,我记不清了。 蒂尔顿:(自言自语)后卫。(仍然剥着玉米棒) 黑利的声音:后来,我发现蒂尔顿老惹事儿,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安塞尔身上。当然,安塞尔长得不如蒂尔顿英俊,但是他聪明。也许他是最聪明的一个。至少我是这么想的。肯定比布雷德利聪明。他没有用链锯锯掉自己的腿,至少他没去干这种蠢事。我认为他也比蒂尔顿聪明。特别是在蒂尔顿出事儿以后。他至少没去蹲监狱。谁都知道这一点。当然,后来安塞尔死了,丢下咱们几个,我就感到很孤独。就像他们兄弟几个都死了一样,只剩下我一个人。没什么区别。安塞尔是最聪明的一个,要是没有死,准会赚大钱的,赚好多好多钱。 【黑利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从楼梯顶端走下来。观众先看到的是她的脚,在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然后再看到她全身,她全身穿着黑色的衣服,似乎是在服丧。黑手提包,黑帽子,下面垂着面纱,戴着一副到肘的黑色长手套。她大约六十五岁,头发全白了。她一边走下楼梯一边想着自己说的话,根本没注意坐在楼下抽着烟和剥着玉米的两个男人的动静。】 黑 利:他还会照顾咱们,会报答咱们的。他就是那种人,他是个英雄,别忘了这点。一个真正的英雄,勇敢、强壮,而且很聪明。要是不死的话,安塞尔可能会成为一个伟人的,最伟大的人之一。我唯一的遗憾是他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一家汽车旅馆里,这跟他这样的人是很不相称的。他是个战士,可能会获得一枚奖章,还可能因为勇敢而授勋。我跟杜伊斯牧师谈过,为安塞尔挂一块纪念匾。他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赞成。过去安塞尔打篮球时他就知道他。安塞尔的每场比赛他都去看。安塞尔是他最喜欢的运动员。他甚至向市议会建议为安塞尔塑个塑像。一个又高又大的塑像。一手抱着篮球,一手拿枪。这说明他多么看重安塞尔(走到台上,开始在台上踱来踱去。仍然专心致志地戴手套,刷去衣服上的绒头,继续自言自语。两个男人仍然坐着一言不发)当然,要是他不跟那天主教徒家的人结婚,也许现在还活着。这伙黑手党歹徒。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瞧瞧。我真弄不懂,他周围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连蒂尔顿都懂。蒂尔顿再三地劝他,信天主教的女人都是魔鬼变的,他就是不听。爱上了就什么都不顾了,真是太痴心了。我知道,大家都知道。婚礼办得更像丧事。你还记得吗?来的那些油渍渍的黑头发的意大利人,身上那股廉价的香水味儿。我想那天连牧师都带着手枪。当安塞尔给新娘戴上戒指时,我就知道他成了个死人了。我心里很明白。在他给她结婚戒指时,他就完了。但是实际上是蜜月害了他。蜜月。我知道蜜月之后他不会回来了。我吻他时就感到他像个死人,惨白的脸,冷冰冰的。嘴唇冷得发紫。过去我吻他时从没有这样过,从没有这样过。我知道她诅咒过他,把他的魂勾去了。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切。她对我笑时,带着那种天主教徒的轻蔑。她的眼睛告诉我她要在床上害死他,害死我的儿子。是她告诉我的。我毫无办法,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跟她走了,以为这样他就自由了,以为这就是爱情。我能怎么办?我不能告诉他她是个巫婆,我不能这么对他说。说了他会对我发火,会恨我的。让他恨我,不再见我一面就死了,临死的时候还恨着我;他恨我,却爱着她!这我可受不了。我怎么能那样做?我只能让他走。我不得不这么做。我看着他离开家,看着他撒着栀子花把她扶进轿车,看着他的脸慢慢地消失在车窗里面。(突然停住,望着玉米棒皮。她环顾.四周,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她转过身来使劲地看着蒂尔顿和道奇,他们安安静静地坐着,又转身看着玉米棒皮。指着玉米棒皮)这是些什么东西?(踢着玉米棒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蒂尔顿停止剥玉米,望着她。黑利对道奇)你也支持他这么干! 道 奇:(把毯子扯过来,裹在身上)下雨你还出去? 黑 利:现在不下了。 【蒂尔顿又开始剥玉米。】 道 奇:佛罗里达州不在下雨。 黑 利:咱们这儿不是佛罗里达州! 道 奇:赛马跑道上没下雨。 黑 利:你一直在吃那种药吧?吃了那种药,你老是胡说八道。蒂尔顿,他一直在吃那种药吗? 蒂尔顿:他最近没吃什么药。 黑 利:(对道奇)你最近吃什么药了? 道 奇:加利福尼亚州、佛罗里达州和赛马跑道都不在下雨,就是伊利诺伊州在下雨。只有这个地方下着雨。世界上其他地方都阳光灿烂。 黑 利:(走到沙发旁的小茶几旁,查看药瓶)你吃的是哪种药?蒂尔顿,你一定看见他吃了什么药吧? 蒂尔顿:他从来不吃药。 黑 利:那他为什么这么胡说八道? 蒂尔顿:我一直在这儿。 黑 利:这就是说,你们俩都吃过什么药了。 蒂尔顿:我一直在剥玉米。 黑 利:你打哪儿弄来的这些玉米?为什么房间里突然堆满了玉米? 道 奇:玉米丰收了。 黑 利: (走到台中央)咱们这儿三十多年没种玉米了。 蒂尔顿:整个后院都是玉米,一望无际。 道 奇:(对黑 利)你知道吗,你在楼上的时候,这儿接连发生了好多事儿,地球并不因为你呆在楼上而不转了。玉米不停地长着,雨也不停地下着。 黑 利:外面发生的事儿我什么不知道!非常感谢你的提醒。可是我从楼上往外看,刚巧看得更全面。从我房间窗口看后院一目了然,根本没有什么玉米,连个影子都没有。 道 奇:蒂尔顿不会撒谎的。如果他说那儿有玉米,就肯定有玉米。 黑 利:那么,蒂尔顿,这些玉米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蒂尔顿:这对我来说是个谜。我刚才在后院。下雨了,我不想进屋。我觉得不太冷,身上淋湿了也不在乎。我就独自走着,脚上都是泥,我也不大在乎。我抬头看,看见一片玉米。实际上,我就站在那片玉米里。的确,我站在一大片玉米地里。 黑 利:外面没有玉米,蒂尔顿!没有玉米!这玉米不是你偷来的就是买来的。 道 奇:他身上没有钱。 黑 利:(对蒂尔顿)那么是你偷来的! 蒂尔顿:我没偷。我不想被伊利诺伊州驱逐出去。我已经被新墨西哥州赶出来了。不想再被伊利诺伊州赶出去。 黑 利:蒂尔顿,要是你不告诉我打哪儿弄来的这些玉米,我就把你赶出这所房子! 【蒂尔顿轻轻地哭了,但是还继续剥着玉米。停顿。】 道 奇:(对黑利)你为什么要跟他这么说?他打哪儿弄来这些玉米谁在乎?干吗要对他说这些话? 黑 利:(对道 奇)你看,都是你不好!这一切都是你捣的鬼。你以为这很好玩吧!一个天大的玩笑!屋里到处都是玉米棒皮。你赶紧把这些收拾干净,趁布雷德利还没看见。 道 奇:布雷德利不会从前门进来。 黑 利:(踢着玉米棒皮,来回踱着大步)布雷德利看见这一切会不高兴的。他不喜欢看见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件东西放得不是地方他都受不了。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你知道他的脾气。 道 奇:布雷德利根本不住在这儿! 黑 利:这是咱们的家,也是他的家啊。他是生在这儿的。 道 奇:他生在猪打滚的水坑里! 黑 利:这话可是你说的!你敢再说一遍? 道 奇:他生在他妈的猪打滚的水坑里!他生在那儿,住在那儿!他的家不在这儿! 黑 利: (停下来)我不明白你这是怎么啦,道 奇。我不明白你究竟是让什么东西迷住了。你变得那么坏。过去你可是个好人。 道 奇:我还是我,没变。 黑 利:你没日没夜地坐在这儿,慢慢地腐烂!化脓!你腐烂着的身体使这所房子充满了臭气。整个早晨你绞尽脑汁,想出各种卑鄙、邪恶、愚蠢的话来数落自己的亲骨肉。 道 奇:他不是我的亲骨肉!我的亲骨肉已经埋在后院了。 【台上所有的人都静止不动,长时间的停顿,男人们都盯视着黑利】 黑 利:(平静地)够了,别说了,道奇。到此为止吧。我要出去了。跟杜伊斯牧师去吃午饭。,我要跟他谈竖纪念碑的事儿,或者雕个塑像,至少得弄块匾。(穿过舞台走到台右后部的门 旁站住)你需要什么,问蒂尔顿要,他是老大。我留了钱在厨房的桌子上。 道 奇:我什么也不需要。 黑 利:但愿如此。(她打开门,透过门廊朝外看)还在下雨。我喜欢闻雨后空气的气味,地上散发的气味。我不会回来太晚的。(走出门,关上门。可以看见她在门廊里走过舞台,朝台左的纱门走去。她在门廊当中站住,跟道奇说话,但没转过身来面对他)道奇,告诉蒂尔顿,不要再上后院去了。我不希望他上那儿去淋雨。 道 奇:你自己去告诉他吧,他就坐在这儿。 黑 利:道 奇,他从来不听我的话。过去他从来没听过我一句话。 道 奇:那我来告诉他吧。 黑 利:现在咱们得像过去那样看着他。咱们一直得这样。他还是个孩子。 道 奇:我会看着他的。 里 利:好吧。(穿过舞台走到台左的纱门旁,从钩子上取下一把伞,走出门,门被砰的一声在她身后关上了。长时间的停顿。蒂尔顿一边剥玉米,一边凝视着提桶。道 奇点上一支烟,看电视) 蒂尔顿:(还在剥玉米)你不应该告诉她那件事儿。 道 奇: (凝视着电视)什么事? 蒂尔顿:你告诉她的事儿呗,你自己明白。 道 奇:这事儿你知道什么? 蒂尔顿:我知道,我都知道,大家都知道。 道 奇:既然如此,那告诉她又有什么关系?大家都知道,大家都已经忘了。 蒂尔顿:她没忘。 道 奇:她应该早就忘了。 蒂尔顿:对女人来说不一样,她忘不了那件事儿。,她怎么能忘了那件事儿呢? 道 奇:我不想再谈它了。 蒂尔顿:你还有什么要谈的! 道 奇:我什么也不想谈!我不想谈那些麻烦事儿,不想谈五十年前、三十年前发生的事儿,不想谈赛马场上的事儿,不想谈佛罗里达州的事儿,不想谈我最后一次在后院种的玉米!我 不想说话! 蒂尔顿:你不想死吧? 道 奇:是啊,我也不想死。 蒂尔顿:那好,你得接着说下去,否则你会死的。 道 奇:谁告诉你的? 蒂尔顿:我知道会那样。我在新墨西哥州的时候发现的。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其实我只不过是嗓子哑了。 道 奇:那时候有人跟你在一块儿吗? 蒂尔顿:就我一个人。我以为我死了。 道 奇:那样活着跟死了还不是一个样。你干吗还回来? 蒂尔顿:我不知道该上哪儿去。 道 奇:你长大成人了。这么大年纪不该靠父母了,再靠父母就不合人情了。反正现在我们帮不了你什么忙。你就不能在那儿谋个生计?你就不能想点儿办法谋个生计?你就不能自食其力?你回来干什么?你希望我们养你一辈子? 蒂尔顿:那时候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地方可去。 道 奇:我从来不回我父母那儿去,从来不回。从来没有过这种念头。我是自立的,一直是自立的,一直有办法自食其力。 蒂尔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道 奇:没什么可多想的。你只要勇敢地往前奔。有什么可多想的? 蒂尔顿:(站起来)我不知道。 道 奇:你上哪儿去? 蒂尔顿:回到后面去。 道 奇:你不该上那儿去。她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别在我面前装聋作哑! 蒂尔顿:我喜欢上那儿去。 道 奇:下雨也去? 蒂尔顿:我特别喜欢下雨的时候呆在那儿。我喜欢雨淋在身上的那种滋味。这种滋味总使我觉得舒服。 道 奇:你是负责照顾我的,我需要什么你就得给我什么。 蒂尔顿:你要什么? 道 奇:我什么也不要!但是也许我会要的,随时都可能会要什么的。从现在开始,我这儿一分钟也不能离开人。(开始咳嗽) 蒂尔顿:我就在外面不远,你只要叫一声。 道 奇:(边咳边说)不行!太远了。你不能上那儿去!太远了!也许你会根本听不见我叫你。 蒂尔顿: (走到放药瓶的小茶几旁)你干吗不吃药?你要吃药吗? 道 奇:(咳得更厉害了,倒在沙发上,用手使劲地抓喉咙。蒂尔顿站在一旁,无能为力)水!给我水! 【蒂尔顿急忙从台左跑下场。道奇伸手拿药片,碰倒了一些药瓶。药瓶掉在地上。一阵阵剧咳。他抓住一只小药瓶,倒出几片药片,吞了下去。蒂尔顿拿着一杯水跑回来。道奇接过杯子,喝水,咳嗽渐渐减弱。】 蒂尔顿:现在好点儿了吗?(道奇点点头,又喝了些水。蒂尔顿走近他。道奇把杯子放在小茶几上。咳嗽差不多止住了)你干吗不躺下来歇一会儿?好好休息一下。(帮助道奇在沙发上躺下,给他盖上毯子) 道 奇:你现在不出去了吧? 蒂尔顿:不出去了。 道 奇:我可不希望醒来时发现你不在。 蒂尔顿:我会呆在这儿的。(把毯子在道奇四周掖好) 道 奇:你呆在这儿不走了吧? 蒂尔顿:我坐在这张椅子里。 道 奇:这不是椅子。是我用旧了的挤奶凳。 蒂尔顿:我知道。 道 奇:别叫它椅子。 蒂尔顿:我不叫了。(试图摘下道奇头上的棒球帽) 道 奇:你干什么?让我戴着它!别摘我的帽子!这是我的帽子!(蒂尔顿让道奇戴着那顶帽子)我要是不戴着它,布雷德利又要给我剃头了。这是我的帽子。 蒂尔顿:我知道是你的。 道 奇:别摘下我的帽子。 蒂尔顿:不摘了。 道 奇:你呆在这儿别走。 蒂尔顿:(坐在凳子上)我会呆在这儿的。 道 奇:别上外面去,外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蒂尔顿:我不去。 道 奇:你需要的东西都在这儿。钱放在桌子上,还有电视机。电视机还开着吗? 蒂尔顿:嗯。 道 奇:把它关上!关上这该死的电视。开着有什么用? 蒂尔顿:(关上电视机,屏幕上的光消失)是你开着的。 道 奇:那好,关上吧。 蒂尔顿:(又坐到凳子上)关上了。 道 奇:不要开了。 蒂尔顿:好的。 道 奇:等我睡着后你可以开开看看。 蒂尔顿:好吧。 道 奇:你可以看球赛。红袜子队。你不是喜欢红袜子队吗? 蒂尔顿:是的。 道 奇:你可以看红袜子队的比赛。皮威里斯,皮威里斯,你还记得皮威里斯吗? 蒂尔顿:不记得了。 道 奇:那时他在红袜子队里吧? 蒂尔顿:不知道。 道 奇:皮威里斯。(渐渐入睡)你可以看红雀队的比赛。你还记得斯坦•缪塞尔吗? 蒂尔顿:不记得了。 道 奇:斯坦•缪塞尔。(渐渐入睡)满垒。第六局开始。满垒。第一垒、第三垒准备跑。一个指关节球,棒极了。飘球,像只漂亮的飞船。好球!球像火箭似地飞出去。一阵烟似地消失了。我看准它。两只眼睛盯着它。就在大钟和缅甸剃刀广告牌之间。我第一个跑到哪儿,第一个。我拼了命才得到那只球。我死也不松手。他们几乎吧我的耳朵给揪下来了。我攥着球,死也不松手。 【道奇睡熟了。蒂尔顿坐在那儿,盯视了他好一会儿。慢慢地朝沙发探过身去仔细看看道奇是否睡熟了。他慢慢地把手伸到沙发垫子下面,抽出那个酒瓶。道奇睡得很香。蒂尔顿轻轻地站起来,一边看着道奇一边打开瓶盖,长饮一口。然后盖上瓶盖,把瓶子塞到裤子后袋里。他朝四周地上的玉米棒皮看看,然后回头看看道奇。他走到台中央,双手捧起一大堆玉米棒皮,然后又回到沙发旁边。他捧着玉米棒皮站在道奇身边,低头看着道奇,轻轻地把玉米棒皮撒在道奇身上,把他全身上下都盖满了。随即后退一步,看着道奇。抽出酒瓶,又喝了一大口,又把酒瓶放进后袋里。他捧来更多的玉米棒皮,重复刚才的动作,直到地上所有的玉米棒皮都被拿光了,而道奇除了头部之外全身都被埋在玉米棒皮里面。蒂尔顿又喝了一大口酒,凝视着酣睡着的道奇,然后静静地走到台左下场。长时间的停顿,而外面的雨声不断。道奇继续睡着。布雷德利的身影出现在台左后部门廊的纱门外。他头上顶着一张被雨淋湿了的报纸。他开了半天门,然后身子滑了一下,几乎跌在地上。道 奇继续睡着,没有被吵醒。】 布雷德利:狗娘养的!妈的,狗娘养的!(站稳后,穿过纱门走进门廊。扔掉报纸,抖掉头上的雨水,抹去肩膀上的雨水。他身材高大,穿着灰色圆领长袖运动衫,黑色背带,肥大的深蓝色的裤子,黑色的看门人的鞋子。他左腿自膝盖上面开始往下被截肢,装着一条木制假腿。他夸张地、几乎是机械地瘸着腿。假腿上的皮套具和金属铰链随着他的移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由于一直靠着上肢代替下肢的运动,他的手臂和肩膀上的肌肉特别发达。他大约比蒂尔顿:小五岁。他艰难地走进台右部的门,上场,随手关上门。起初他没有注意到道奇,径直走向楼梯。朝楼上叫)妈妈!(停下来谛听。转向台后部看见道奇睡着。注意到玉米棒皮。他慢慢地走向沙发。在提桶旁站住,朝桶里看。看看玉米棒皮。道奇仍然睡着。自言目语)娘的,这是怎么回事儿?(他看着道奇熟睡着的脸厌恶地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黑色的电动剃刀。放开盘着的电线,走到台灯旁边。他从膝后敲了一下木制假腿,使假腿在膝处弯曲,艰难地蹲下,把剃刀的插头插进地板上的一只插座里。然后靠着沙发支撑站起来。他走到道奇的头部旁边,又敲了一下假腿,一条腿跪下。用力拨开一些玉米棒皮,然后猛地一下摘下道 奇头上的棒球帽,扔到台中央,道奇仍然睡着。布雷德利开动了电剃刀。灯光开始转暗。布雷德利给睡着的道奇理发。随着剃刀声和雨声,灯光慢慢地越来越暗,最后熄灭) 第 二 幕 【同前幕。晚上。雨声。道奇仍在沙发上酣睡。他的头发被剃得很短很短,有几处头皮被划破了,淌着血。他的帽子还在台中央的地上。所有的玉米棒和玉米棒皮,包括提桶和挤奶凳都已经被清理掉了。随着左侧幕内一个年轻姑娘的笑声,台上灯光渐亮。道奇还在酣睡。谢利和文斯出现在台左后部门廊的纱门外,两人各用一只手合举着文斯的雨衣遮雨。谢利大约十九岁,一头黑发,长得很漂亮。她穿紫色的T恤衫,外面套着一件兔皮短大衣,下着紧身牛仔裤,脚登一双高跟鞋。她浓妆艳抹,烫着头发。文斯是蒂尔顿的儿子,大约二十至二十二岁,上身穿着格子衬衫,下身穿着牛仔裤,脚上穿着牛仔靴。他戴着墨镜,手里提着一只黑色的萨克斯管盒。他们两人穿过纱门,走进门廊,一边走一边抖掉身上的雨水。】 谢 利:(笑着指房子)这就是你家吗?我真不敢相信这就是你家。 文 斯:是我家。 谢 利:真的是这所房子? 文 斯:就是这所房子。 谢 利:我不信! 文 斯:为什么? 谢 利:这房子像诺曼•洛克韦尔画的杂志封面上的小房子似的。 文 斯:这跟他的画有什么关系?这是典型的美国人的住宅。 谢 利:那么,挤奶人和小狗在哪儿?小狗叫什么名字?叫小黑点?小黑点和简。狄克、简和小黑点。 文 斯:别说了。 谢 利:狄克、简和小黑点和妈妈和爸爸和哥哥和妹妹!(哈哈大笑,拍着膝盖) 文 斯:行了!这是我的家。你原来想象会是什么样的房子? 谢 利:(笑得更歇斯底里了,无法控制自己)“有一天,塔菲、特特、杜达和邦瑟一起到街角上的食品店去给马歇尔先生的波斯猫买了一大包甘草!”(笑得捧着肚子蹲了下来。文斯站在一旁看着她) 文 斯:谢利,你站起来! 谢 利:(还是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捧着肚子在原地转了几圈。学着小孩的嗓音继续讲她的故事)“马歇尔先生去度假了。他根本不知道这四个小男孩会这么喜欢他的小猫。” 文 斯:请你放尊重些,好不好? 谢 利:(试图控制自己)对不起。 文 斯:你得控制一下自己。 谢 利:(向他行礼致敬)是,先生。(格格地傻笑) 文 斯:我的上帝,谢利。 谢 利:(稍停。笑着说)然后,马歇尔先生…… 文 斯:别说了。(她不说了,站着看着他,按捺住一阵想笑的冲动。文斯沉默之后)说完了吧? 谢 利:啊呀! 文 斯:我不想在你这个样子的时候走进家门。 谢 利:谢谢。 文 斯:那么,我不进去了。 谢 利:我不会让你难堪的,别担心。 文 斯:我不担心。 谢 利:你确实很担心。 文 斯:谢利,你听着。你笑成这个样子,我不准备这样带你进去。他们会认为你的脑子有毛病。 谢 利:是有毛病。 文 斯:不对! 谢 利:肯定有地方出了毛病。 文 斯:没有! 谢 利:你也有点儿不对头。 文 斯:我也没什么不对头! 谢 利:你想知道你哪儿不对头吗? 文 斯:哪儿啊?(谢利大笑。文斯穿过台左后部,走纠纱门旁边)我走了。 谢 利:(止住笑)等等!别走。你站住!(文斯站住)你的毛病就在你对这件事儿太认真了。 文 斯:我只不过是不想让他们认为我像个白痴似的,突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谢 利:那么,你希望他们怎么看待你这次回来? 文 斯:(停顿)我没希望他们怎么看。咱们进去吧。(穿过门廊,走到台右部通向内室的门旁边。谢利跟在他后面。文斯慢慢地推开台右内室的门,先把头探进屋内,没看见道奇在睡觉。 他对着楼梯喊叫)奶奶! 【谢利突然哈哈大笑,她站在文斯身后,观众看不见她。文斯把头缩回去,关上门。观众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但是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谢利的声音:(停止笑)对不起,真对不起,文斯。真抱歉,真的。我不再这样了,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文斯的声音:这没什么好笑的。 谢利的声音:我知道这没什么好笑,对不起。 文斯的声音:我是说,碰上这种场合,我感到很紧张。六年多没见过他们了。我不知道见面后会怎么样。 谢利的声音:这我明白。我再也不这样笑了。 文斯的声音:你能不能忍住不吭声? 谢利的声音:那么,你别再叫“奶奶”了,好吗?(格格地笑,然后止住笑)我的意思是,你一叫“奶奶",我就忍不住要笑。 文斯的声音:努力克制一下吧! 谢利的声音:好吧。对不起。 【文斯又推开门,先把头伸进屋内看看,然后走进屋。谢利跟着文斯进屋。文斯走到楼梯旁边,把萨克斯管盒和外套放在地上,抬头朝楼梯上方望去。谢利注意到道奇的棒球帽。她走过去,捡起帽子,戴在自己头上。文斯走上楼梯,消失在楼梯顶端。谢利目送他上楼,然后转身,看见沙发上睡着的道奇,连忙摘下帽子。】 文斯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奶奶! 【谢利慢慢地走向道奇,在他身旁站住。她站在他的头旁边,慢慢地伸出手去摸他头上一处被剃破的伤口。当她再摸一处伤口时,道奇突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谢利惊愕地屏住了呼吸。道奇看了看她,发现她手里的帽子,迅速地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光头。他盯着谢利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夺过她手里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谢利倒退几步。道奇盯视着她。】 谢 利:我,啊,是跟文斯一块儿来的。(道奇还是盯视着她)他现在在楼上。(道奇看了看楼梯,然后又盯视着她。朝楼上喊叫)文斯! 文斯的声音:我马上就来! 谢 利:你还是赶快下来上这儿来吧! 文斯的声音:我马上就来!我正在看照片。 【道奇仍然目不转晴地盯视着她。】 谢 利:(对道奇)我们俩刚到。高速公路上下着大雨,所以我们就到这儿来弯一下。我的意思是,文斯本来就打算顺路回来一次。他很想回来看看您。他说他有好久没见过您了。(停顿。道奇仍然盯视着她)我们正开车去新墨西哥州,去看他的父亲。我猜他父亲住在那儿。我们想我们也该顺路来看望一下您老人家。一举两得,这您一定明白。(她笑出了声。道奇盯视着她。她不笑了)现在文斯领悟到与这个家有关了。我觉得这对他可是一件新鲜事。我有点儿觉得难以理解。但是他觉得非常重要,这您一定明白。我的意思是,断了这么多年的联系,他觉得他迫切地希望重新了解你们。(停顿。道奇只是盯视着她。她不安地走到楼梯旁边,抬头朝楼梯上方叫文斯的名字)文斯,请你下楼上这儿来! 文 斯:(走下楼梯,在楼梯当中站住脚步)我猜他们出去一会儿了。(谢利指着沙发上的道奇。文斯转过身,看见道奇。走下楼梯,径直走到道奇身旁。谢利仍然站在后面楼梯旁,与道奇 保持一定的距离)您是爷爷吧? 道 奇:(抬头看他,但认不出他是谁)你带威士忌酒来了吗? 文 斯:(回头看了一眼谢利,然后又转过头来看道奇)爷爷,我是文斯。文斯,蒂尔顿的儿子。记起来了吧? 道 奇:(茫然地看着他)你说了话不算数,你没呆在这儿陪着我。 文 斯:爷爷,我好久没回来了,刚到家。 道 奇:你走了。你不听我们的劝告,上外面去了。冒着雨上后院去了。 【文斯看了一下谢利。谢利慢慢地走到沙发旁边。】 谢 利:他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文 斯:不知道。(摘下墨镜)爷爷,您还记得我吗?文斯,您的孙子。 道 奇:(盯视了他一台儿,然后摘掉头上的棒球帽。指着自己的头)这就是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的后果,你看见了吧?就是这个后果,看见了吧? 【文斯看了看他的头,伸手去摸他的头。道奇用帽子打掉他的手,然后又戴上帽子。】 文 斯:家里发生什么事儿了,爷爷?黑利上哪儿去了? 道 奇:别管她,几天之内她是不会回来的。她老是说她就回来,但是又不回来。(大笑起来)她仍然感到自己很风流!(止住笑) 文 斯:您怎么把脑袋搞成了这个样子? 道 奇:这不是我干的!我才不会这么荒唐呢! 文 斯:那是谁干的? 道 奇:(停顿。道奇盯视着文斯)你想会是谁干的?你想会是谁? 谢 利:(朝文斯走去)文斯,恐怕咱们该走了。我不喜欢这样。我的意思是,在这儿,我感到很不自在。 文 斯:(对谢利)等一等。(对道奇)爷爷,您看,我刚回来,刚到家。我有六年没回来了,对家里发生的事儿一无所知。 道 奇:(停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文 斯:不知道。 道 奇:那么。这样很好。很好。一无所知最好,好极了。 文 斯:还有其他什么人在家陪着您吗? 道 奇:(慢慢地转过身,朝台左场外望去)蒂尔顿在家。 文 斯:不对,爷爷。蒂尔顿在新墨西哥州;我正要上他那儿去。我正要上那儿去看他。 道 奇:(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对文斯)蒂尔顿在这儿。 【文斯倒退几步。走到谢利身旁。道奇盯视着他们。】 谢 利:文斯,咱们还是到汽车旅馆去住一夜,明天一早再来这儿,好吗?咱们可以来吃早饭。也许,那时的情况会不同一些。 文 斯:别害怕。没什么好怕的。他只不过上了年纪。 谢 利:我不害怕! 道 奇:我认为你们俩不太相配! 谢 利:(停顿之后)真的吗?为什么? 文 斯:嘘!别再激他了。 道 奇:你们俩之间有一种不对劲儿的东西,一种不相配的东西。 文 斯:爷爷,黑利上哪儿去了?也许咱们该给她挂个电话.。 道 奇: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在为了说话而说话吧?为了润滑一下牙龈吧? 文 斯:我想弄明白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道 奇:是吗? 文 斯:是的。我是说,我觉得这里的一切都跟原先不一样了。 道 奇:你是谁要你来这么估计事情?你认为你是什么人? 文 斯:我是文斯!您的孙子! 道 奇:文斯。我的孙子。 文 斯:我是蒂尔顿的儿子。 道 奇:蒂尔顿的儿子,文斯。 文 斯:您好久没见过我了。 道 奇: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文 斯:我不记得了。 道 奇:你不记得了? 文 斯:不记得了。 道 奇:你不记得了。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了,那我怎么记得住呢? 谢 利:文 斯,走吧。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文 斯:(对谢利)别担心。 谢 利:我不担心!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文 斯:(朝道奇走去)爷爷.您看—— 道 奇:你站在原地别动!别过来! 【文斯止住步,回头看了一眼谢利,然后看道奇。】 谢 利:文 斯,我真感到不安。我的意思是,他们不欢迎咱们回来。况且他不喜欢咱们。 道 奇:她是个漂亮的姑娘。 文 斯:谢谢。 道奇:非常漂亮。 谢 利:啊,我的上帝 道 奇:你叫什么? 谢 利:谢 利。 道 奇:谢 利,这不是个男人的名字吗? 谢 利:不过,我可是个女的。 道 奇:(对文斯)她还是个傻头傻脑的姑娘。 谢 利:文 斯!咱们走吧? 道 奇:她要走?刚到这儿,她又要走了。 文 斯:她不太习惯这样。 道 奇:她会习惯的。(对谢利)你的家在哪个州? 谢 利:你是问我的祖籍吗? 道 奇:对,你的祖先,最最早的一代。 谢 利:洛杉矶。 道 奇:洛杉矶,一个蠢极了的地方。 谢 利:我受不了啦!文斯,这真令人费解。 道 奇:蠢极了!洛杉矶,蠢极了!佛罗里达州也一样蠢!所有南方的那阳光普照的州都蠢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谢 利:请您指教。 道 奇: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那儿有不少傻里傻气的人!这就是为什么。(谢利转身离开道奇,走到楼梯旁边,坐在最下面的一级上。道奇对文斯)她觉得受了侮辱。 文 斯:您刚才对她是有些失礼了。 道 奇:她受了侮辱!你瞧瞧她!在我的家里,她受了侮辱!现在她在那儿生气,因为我侮辱了她! 谢 利:(对文斯)这一切实在是太好了。好极了。你刚才还担心我留下的第一个印象会不准确! 道 奇:(对文 斯)她是个劲头十足的妞儿,对吗?地道的劲头十足的妞儿。我年轻的时候也碰见过这样的人。都是些暂时的相好。交往从没超过一星期。 文 斯:爷爷—— 道 奇:你别叫我“爷爷”!真令人讨厌!“爷爷”。我不是谁的爷爷!(在沙发垫子下面到处摸索,想找到那瓶威士忌酒) 谢 利:(从楼梯的台级上站起来。对文斯)也许你是走错门儿了。你考虑过这种可能没有?也许是地址错了! 文 斯:地址没错!我认识这个院子。 谢 利:是啊,但是,你认识这些人吗?他说他不是你祖父。 道 奇: (找酒瓶)那瓶酒上哪儿去了! 文 斯:也许他只不过是身体不大舒服。我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道 奇:我的那个该死的酒瓶上哪儿去了!(从沙发上站起来,把垫子从沙发上拿开,然后把它们扔到台前部,继续找那瓶威士忌) 谢 利:咱们为什么不继续开车去新墨西哥州呢?这儿糟透了,文斯!我不想呆在这儿。呆在这所房子里。我原以为会有火鸡晚餐和苹果馅饼之类好吃的东西在等着咱们呢。 文 斯:我真不愿意让你失望。 谢 利:我没失望!但是我确实是被吓坏了!我要离开这儿! 道 奇:(朝台左场外吼叫)蒂尔顿!蒂尔顿!(继续撕扯着沙发里的东西,找那瓶酒。他碰翻了小茶几以及茶几上的药瓶。文斯和谢利看着他把沙发里的垫塞物扯出来) 文 斯:(对谢利)也许,他是太老了,脑子糊涂了。我得帮帮他。 谢 利:那你帮他吧!我走了!(要走,文斯拉住她不让她走。谢利挣扎着不愿留下) 道 奇:(继续一边拉出沙发里的垫塞物,一边吼叫)蒂尔顿!蒂尔顿,你他妈的上这儿来!蒂尔顿! 谢 利:放开我! 文 斯:我不让你走!我要你留在这儿! 谢 利:放开我,你这个狗娘养的!我不是你的财产! 【突然,蒂尔顿像第一幕上场时那样,从台左上场。这次他双手捧着一大堆胡萝卜。道奇、文斯和谢利一看见他,便都突然不动了。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捧胡萝卜,慢慢地走到台中央。道奇疲惫地坐在沙发上。】 道 奇:(喘着气,对蒂尔顿)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蒂尔顿:后面。 道 奇:我的那瓶酒在哪儿? 蒂尔顿:不见了。 【蒂尔顿和文斯相互盯视对方。谢利后退几步。】 道 奇:(对蒂尔顿)你偷了我的那瓶酒! 文 斯:(对蒂尔顿)您是爸爸? 【蒂尔顿定睛看着文斯。】 道 奇:你没有权利偷走我那瓶酒!你根本没有这种权利! 文 斯:(对蒂尔顿)是文斯。我是文斯。 (蒂尔顿盯视着文斯,然后又转向道奇,最后又转身去看谢利。) 蒂尔顿:(停顿之后)我摘了些胡萝卜。如果有人要胡萝卜,我已经摘下来了。 谢 利:(对文 斯:)这是你父亲吗? 文 斯:(对蒂尔顿:)爸爸,您在这儿干什么? 【蒂尔顿只是捧着胡萝卜,盯视着他。道奇又把毯子拉过来盖在身上。】 道 奇:(对蒂尔顿:)你得再给我弄一瓶酒来!黑利回来之前,你得给我买一瓶酒来!桌上有钱。(他指着台左场外的厨房) 蒂尔顿:(摇摇头)我不出去,不到镇上去。 谢 利:(走到蒂尔顿身旁。蒂尔顿盯视着她。对蒂尔顿)请问您是不是文斯的父亲? 蒂尔顿:(对谢利)文斯? 谢 利:(指着文斯)他说他是您的儿子!是您儿子吗?您认得出来吗?我跟他一块儿开车来的。我还以为你们彼此非常熟悉呢! 蒂尔顿:(盯视着文斯。道奇坐在沙发上,用毯子裹住身体,双眼凝视着地上)我曾经有过一个儿子,但是我们已经把他给埋葬了。 道 奇:(迅速地看了蒂尔顿一眼。谢利看了一下文斯)你住嘴!别再提那件事儿了!你并不了解那件事儿! 文 斯:爸爸,我还以为您在新墨西哥州呢。我们俩原打算开车去那儿看您的? 蒂尔顿: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呢。 道 奇:(对蒂尔顿)你根本不了解那件事儿!是在你出生之前发生的,出生前很久! 文 斯:怎么回事儿,爸爸?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以为家里一切都好。黑利怎么啦? 蒂尔顿:她出去了。 谢 利:(对蒂尔顿)您要我帮您拿着这些胡萝卜吗?(蒂尔顿盯视着她。她走到蒂尔顿身旁,伸出双臂。蒂尔顿看了看她的双臂,然后慢慢地把胡萝卜倒在她胳膊里。谢利捧着胡萝卜站着) 蒂尔顿:(对谢 利:)你喜欢吃胡萝卜吗? 谢 利:喜欢。各种蔬菜我都喜欢吃。 道 奇:(对蒂尔顿)黑利回来之前,你得给我买一瓶酒来!(用拳头砸沙发。文斯走过去试图安慰他。谢利和蒂尔顿还是面对面地站着) 蒂尔顿:(对谢利)后院长满了胡萝卜、玉米、土豆。 谢 利:您是文斯的父亲,对吗? 蒂尔顿:各种各样的蔬菜。您喜欢吃蔬菜吗? 谢 利:(笑着)是的,我喜欢吃蔬菜。 蒂尔顿:咱们可以烧胡萝卜吃。真的。你来削胡萝卜,然后咱们来烧。 谢 利:好吧! 蒂尔顿:我去给你拿一只提桶和一把刀来。 谢 利:好。 蒂尔顿:你别走,我就来。(从台左下场。谢利仍然站在台中央,手里捧着胡萝卜。文斯站在道奇身旁。谢利看了看文斯,然后低下头看着胡萝卜) 道 奇:(对文斯)你能帮我买瓶酒来。(指台左场外)那个桌子上有钱。 文 斯:爷爷,您干吗不躺下歇会儿? 道 奇:我不要躺下。每次我一躺下就出事儿!(摘下帽子,指着自己的头)你看这个!这就是我的遭遇!(又把帽子戴上)你躺下试试,看看会对你怎么样!看你喜欢不喜欢这种滋味!他们会偷走你的酒瓶!他们会剃光你的头发!他们会杀死你的孩子!这就是将会发生的一切。 文 斯:您别这么激动,放松一会儿。 道 奇:(停顿)你能帮我买瓶酒来,真的。这儿没什么能阻止你去为我买瓶酒来。 谢 利:文斯,你干吗不去给他买酒?也许这样能帮助你们认明彼此的关系。 道 奇:(指着谢利)你看,她认为你该为我买瓶酒来。 文 斯:(走到谢利身旁)你捧着这些胡萝卜干什么? 谢 利:我在等你父亲。 道 奇:她认为你应该为我买瓶酒来! 文 斯:谢利,把这些胡萝卜放下好不好?咱们得一块儿想办法对付这个局面。我需要你的帮助。 谢 利:我正在帮助你呢! 文 斯:你这是在帮倒忙,越帮越糟!把那些胡萝卜放下。(试图打掉她手中的胡萝卜。她护着手里的胡萝卜,转身避开他) 谢 利:你走开!住手! 【文斯后退一些离开她身旁。她转身面对他,手里仍然捧着胡萝卜。】 文 斯:(对谢利)你为什么这样做你是在跟我开玩笑?这可是在我的家里! 谢 利:你骗了我!但愿我现在不在这儿。但愿我现在在离这儿千里之外的地方。除了这儿,我哪儿都愿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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