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十干氏族研究

25 殷商十干氏族研究 王 晖 内容提要：先商时期的帝喾、河、岳、王亥等先公的祭 日一般 为辛日，正好印证古文献 中所说 的从 帝喾开始 的先 商为 “高辛 氏”时代 ，商代 的历代 商王均 是 高辛 氏之 后。 以十干来 命名其庙号 ，是 因为商王 自认 为是 十干 部族 的共主 ，于是 便擅 占所有十干 之 日，选择 来作 为 商王的庙号，其实其族仍属 “辛”部族。伊尹 (黄尹)祭 日往往选丁 日，殷墟 卜辞中也常称 伊尹族为 “伊 丁”、“伊 丁人 ”，说 明伊尹 为丁族。据殷墟 卜辞 ，兜应为庚族 ，驳 可能 为甲族 ； 商铜器铭文 中有丙族 、己族，还有癸 族、 乙族及 丁族组 成的 师旅 ，并 由乙族受旗担任 师旅指 挥的任务。这些均证明商代及先商时期存在着以十干命名的部族。 关键词：商代 十干氏族 高辛氏 伊尹 氏族组织 商代以日干为氏族称号之说始于已故的美籍华人学者张光直。他发现喾、王亥等商先 公的祭 日为辛 日而商名相伊尹祭日为丁日，指出商代王族存在十干氏族。① 张氏提出商先 公及伊尹等旧臣的祭 日问题 ，本来是有证据的，但他提 出这一问题是为了论证十个 日干氏 族与商王 日干庙号的关系，并把这种现象归之为 “祖庙或庙主的分类”和甲、乙与丁 两组主要庙号执政群轮流执政，以及商代王位舅甥相承制之说。② 对此台湾及海外学者曾 有过热烈地讨论③，但大陆学者对此反应不大。张氏的说法的确是有问题的，且不说此说 是否符合商代社会的氏族组织和社会形态，就商王庙号的来源看也难以相合。正如杨希枚 先生所说，1957年李学勤根据 b辞实证，指出商王庙号源于商王死后 b选 日干为祭日之 称，此说 “就著者所知，古文字学家于李氏引据的 b辞似犹未提出异议”；而张氏之说与 这种有 b辞证据的商王庙号来源说显然是有矛盾的。④ 另外 ，若以张氏的商代王位舅甥相 承制来解释 b辞中后嗣之王与先王的庙号不相同还算可行的话，那么，按舅甥相承制且商 ① 《论王亥与伊尹的祭日并再论殷商王制》，《民族学研究所集刊》 代》，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99年版，第 203—227页。 ② 张光直：《商王庙号新证》，《民族学研究所集刊》第 l5期，台北 202页。 第35期，台北，1973年。又见 《中国青铜时 1963年。又见 《中国青铜时代》，第 l65一 ③ 丁骗：《论殷王妣谥法》，《民族学研究所集刊》第 l9期，台北，1965年；同期发表的还有许倬云 《关于 (商 王庙号新考>一文的几点意见》，刘斌雄 《殷商王室十分组制试论》，林衡立 《评张光直 (商王庙号新考>中 的论证法》，许进雄 《对张光直先生商王庙号新考的几点意见》，杨希枚 《联名制与 b辞商王庙号问题》。 ④ 杨希枚：《论商王庙号问题兼论同名和异名制及商周 b俗》，《殷墟博物苑苑刊》创刊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 社 1989年版 。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26 中 国 史 研 究 2003年第 3期 王庙号与族号相同，则后嗣王的庙号应与母族尤其是其母庙号相同—— 特别是其子称王必 定祭祀其母应该是毫无疑问的，但据殷墟 卜辞多不合这一条件。如武丁之妻 卜辞入祀者有 妣戊、妣辛、妣癸①，武丁之子即位者有祖庚、祖甲，加之曾为太子而早去世的孝己 (卜 辞称兄己、父己和祖己)，没有一个与武丁之妻庙号相合。这也证明张氏所说商王位甥舅 相承制且庙号与族号相同大概是不存在的。 笔者认为商代及先商确实存在十干氏族组织，但与上甲以来的日干庙号又是毫无关系 的 。 笔者曾以殷墟 卜辞资料 ，指出商代先公帝喾、王亥 、河、岳等祭祀之 日多以辛 日，祭 祀帝喾 日的几乎均在辛 日，祭祀王亥的干支有八条 ，用辛 日的有七条 ，不用的仅一条。以 卜辞之例证之，古史传说中把殷人先公时代称为 “高辛氏”时代 ，以 “辛”来命名其族是 有来 由的②。古史传说 中称帝喾之号为 “高辛氏”，显然是 以 “高辛”当 氏族来看 待的 ， 就不可能是张氏所说的 “祖庙或庙主的分类制度”。高辛氏之 “辛”，实际上就是帝喾、王 亥等殷商先公的氏族之名。商代从上甲之后的历代商王均应是高辛氏之后 ，但这些商王都 用十个日干来命名庙号，是因为历代商王认为自己的商王朝统一了十干部族而为天下共 主，便占有了十个 日干，来为其父祖选择庙号。这些庙号与十干氏族毫无关系，历代商王 仍是高辛氏之后裔无疑。这一现象并不是孤立的，我们还发现伊尹、兕、夏J戈等先公旧臣， 都有自己的特殊的祭日，这说明先商存在着以十干干名来命名其氏族的习俗。我们认为这 对认识商代氏族的组织结构，以及商王王族与其他氏族的关系是很有意义的，也是值得认 真探讨的。 一 、 先商高辛氏时代与 卜辞以辛 日祭殷先公的现象 不管是在古文献还是在商代甲金文中，商先王都是以十干庙号相称，而商先公除上甲 至示癸 (主癸)之外，则直称以其名而不以十干庙号相称。但先商时期商先公虽没有 日 名，祭祀时却也是有固定的干日。在殷墟 卜辞中，祭祀先商时代的先公嗄、岳、河、王亥 等的祭日，一般多在辛日。 1．嗄之祭 日 (某 日 卜的干支 日暂不统计③) 贞：翌辛 卯噗 ，求雨爱，畀雨? (《合集》63正④) 甲寅贞：辛亥酒燎于爱，三牛? (《合集》34172) 己巳 卜，其袁爱 ，壹辛酉?⋯⋯大吉。 (《合集》30402) ① 常玉芝：《商代周祭制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7年版，第 134页。 ② 拙作 《商周文化比较研究》，人民出版社 2000年版，第 49页。 ③ 殷墟 辞中某日 祭日的情况较复杂，有时 日与祭日是一致的，但更多的情况是不一致的，故我们暂不统 计某 日 的例子。 ④ 本文所引 《合集》指 《甲骨文合集》，《屯南》指 《小屯南地甲骨》，《英国》指 《英国所藏甲骨集》，《怀特》 指 《怀特氏等所藏甲骨集》，《南明》指 《战后南北所见甲骨录》中的明义士藏品。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殷 商十干氏族研 究 27 ⋯ ⋯ 爱、岳，辛丑其鞴 (副)、酒，有大雨? (《屯南》622) 口酉 贞：辛口酒⋯⋯爱六牛? (《屯南》2031) 丙午 卜，旅 贞：翌丁未爱燎 ，告有盟 (礼)⋯⋯ (《合集》24962) “嗄”字，王国维读为 “嗄”①，但有的学者释 “夔”②，有的释 “契”③，笔者以为释 “嗄” 是对的。④ 从上可见祭祀嗄的干支日有六条，其中辛 日的便有五条：辛卯、辛亥、辛酉、 辛丑及辛口。仅有一条是非辛 日的。张光直 1973年发表的 《谈王亥与伊尹的祭 日并再论 殷商王制》一文统计殷墟 卜辞辛 日祭祀嗄的 卜辞有三条，丁 日一条 ，便说 “帝喾亦名高辛 氏，是有它的道理的了”⑤。今笔者统计 了六条祭嗄的 卜辞，便有五条是辛 日，更可证 明 商人祭祀高祖帝喾的 日期多选辛 日。嗄在 卜辞中被称为 “高祖” (见 《合集》30398、 30399、33227及 《屯南》4528片)，可知 《史记·殷本纪》、《礼记·祭法》等谓帝喾为殷人 始祖之说是可信的。 古文献中皆谓帝喾为 “高辛”或 “高辛氏”，如 《史记·五帝本纪》谓 “帝喾高辛者， 黄帝之曾孙也”。但在殷墟 卜辞问世之前，对高辛氏之称的来由说法虽多，然皆不得其正。 (1)高辛为帝喾之名。《大戴礼记·五帝德》云：“宰我日：‘请问帝喾?’孔子日：‘玄 嚣之孙，蠕极之子也，日高辛⋯⋯”’依 《五帝德》引孔子之语来看，高辛为帝喾之名。 (2)高辛氏为帝喾国号。《史记·五帝本纪》云 “自黄帝至舜、禹，皆同姓而异其国 号”，“故黄帝为有熊，帝颛顼为高阳，帝喾为高辛”。 (3)高辛为帝喾所兴起之地名。《史记·五帝本纪》集解引张晏云 “颛顼以来，天下之 号因其名。高阳、高辛皆所兴之地名，颛顼与帝喾皆以字为号”；索隐引宋衷云 “高辛， 地名 ，因以为号。喾，名也”。这些说法今天看来是错误 的，原 因是这些说法均不合新出 土的殷墟 甲骨文中所反映的情况。 笔者曾指出，殷人的上帝是帝喾，他既是殷人的高祖，又是众日之父，而商王及后人 均被认为是日神之子。殷人的高妣、帝喾 (俊)之妻羲和与常羲，也就是日月神之母。⑥ 于是便出现了一个以日名命名其氏族的时代，于是殷商后人对先商时代的帝喾及其后先公 便皆以辛日祭祀。因此，在 卜辞中不仅以辛 日祭祀高祖嗄，而且对先商时其他先公，如 河、岳 、王亥等，也 多以辛 日进行祭祀 。 2．王亥祭 日辛 日 殷墟 卜辞中殷先公王亥被称作 “高祖王亥”，见 《合集》30447、32083、32916、34286 ① 王国维：《观堂集林》第2册，中华书局 1984年版，第 4ll一4l3页。 ② 吴其昌：《 辞所见殷先公先王三续考》，《燕京学报》第 l4期，1933年。 ③ 陈梦家 《殷虚 辞综述》(中华书局 1988年版)第338页引徐中舒、容庚、唐兰等人之说。 ④ 笔者曾指出，殷墟 辞中 “囊”与 “猱”形体很接近，只是前为人身，后为兽身。但也有以 “猱”代 “囊” 的，如 《合集》10076“酒拜年岳、河、猱 (囊)”中的囊明显是 “猱”形，说明 辞中猱、囊通用，也可知 王国维释囊而通喾是对的。见拙作 <商周文化比较研究》，第 45页。 ⑤ 张光直：《中国青铜时代》，第 208页。 ⑥ 拙作 《论商周秦汉时期上帝的原型及其演变》，《中国历史博物馆馆刊》1999年第 1期。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28 中 国 史 研 究 2003年第 3期 等条 ；或称 “高祖亥”，见 《屯南》665条。王亥 的祭 日多数选辛 日。 ⋯ ⋯ 翌辛亥酒⋯⋯王亥九羌⋯⋯渔有从⋯⋯ (《合集》357) 翌辛亥土 (侑)于王亥四十牛? (《合集》672正) 贞：来辛酉酒王亥? (《舍集》942) ⋯ ⋯ 卜，辛酉⋯⋯于王亥? (《合集》1761) 甲辰 卜，极 贞：来辛亥燎于王亥三十牛?二 月。 (《合集》14733) 甲辰 卜，宾 贞：翌辛卯燎于王亥三牛? (《合集》14743) 辛 巳 卜贞：来辛卯酒河十牛 ，卯十牢?王亥燎十牛 ，卯十牢?上甲燎十牛，卯十 牢? (《屯南》ll16) 辛未 卜，放：今来甲戌酒王亥? (《合集 14732)) 上引祭祀王亥所选祭 日共 8条 ，其 中用辛 日的有 7例 ，辛亥 日3例 ，辛酉 日二例 ，辛卯 日 两例 ，不用辛 日的只有 l例。祭祀王亥选辛 日的与不用辛 日的 b辞之 比是 7：l，可见以辛 日祭祀王亥的情况占绝对的多数。 3．河之祭 日 殷墟 b辞中 “河”常受祭祀 ，但其神性质是先祖神还是 自然神 ，学术界说法不一 。笔 者认为，以 《合集》32028片中称 “河”为 “高祖”的情况看，其神性质应是先祖神。 b 辞中高祖河的祭 日绝大多数是辛 日。 贞：辛酉酒河，沉辛燎? (《合集》1677正) 己亥 卜，内：翌辛丑呼雀酒河⋯⋯ 翌辛丑呼雀酒河三十⋯⋯ (《合集》4141) 甲中 卜，宾贞：其酒[于河⋯⋯来辛丑⋯⋯ (《合集》6331) 己丑 卜，争贞：翌 [辛]卯酒河⋯⋯三牛，燎三牛⋯⋯三牛? (《舍集》 14577) 丙辰 卜，宾贞：翌辛酉酒河宰? (《舍集》14581) 贞：于来辛未酒河⋯⋯七月。 (《合集》14582) 乙巳卜贞：妻辛亥酒河?十月，在斗。 (《舍集》14584) ⋯ ⋯ 来辛亥酒河? (《合集》14589) 戊午 卜，争 贞：今⋯⋯辛酉乎 (呼)酒河? (《合集》14590) 癸亥 卜，争贞：翌辛未王其酒河，不雨? (《合集》14591) ⋯ ⋯ 辛卯勿酒河? (《合集》14600) 其袁年于河 ，妻今辛亥酒 ，受年? (《合集》30688) 辛未 贞：袁禾高祖河于辛 巳? (《合集》32028) 癸亥贞：河r--，妻辛未酒? (《合集》34237) 辛巳 卜贞：来辛卯酒河十牛 ，卯十牢? (《屯南》lll6) 丁亥贞：辛卯酒河，燎三宰，沉宰三牛，俎牢? (《屯南》lll8) 庚戌 贞：侑于河，来辛酉? (《屯南》lll9)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殷商十干氏族研究 29 袁年于河，妻今辛亥酒? (《屯南》3779) 丁丑 贞：妻辛巳酒河? (《屯南》4397) 上面比较完整记载祭祀殷高祖河的有 20条。另外 卜辞中还有文辞虽不大完整，但仍能看 出是辛 日祭祀 “河”的 卜辞有 5条： 《合集》1251片云 “癸卯 卜，史贞：来辛⋯⋯寿于 河，⋯⋯每?王十月”；《合集》14390片云 “⋯⋯辛⋯⋯其⋯⋯河⋯⋯”；《合集》14593 片云 “⋯⋯惟辛⋯⋯酒河”； 《合集》14644片云 “⋯⋯辛⋯⋯河”； 《合集》14645片云 “ ⋯ ⋯ 辛亥⋯⋯河”。这样辛 日祭河的 卜辞共 25条。 殷墟 卜辞中其他干日祭河的辞条有 2例，完整的只有 1条，另 1条不大完整：《合集》 14592片云 “戊戌 卜贞：翌甲辰酒河”；《合集》14583片云 “[乙]巳 卜，争贞：⋯⋯丁未 酒河⋯⋯在斗”。以此看来， 卜辞中辛日祭河与其他干日祭河形成了 l2．5：1的比例，辛 日 祭祀高祖河的辞条占了绝对的上风。 4．岳之祭 日 殷墟 卜辞中祭祀岳的亦有固定的干 日，所选干 日也多为辛 日： 贞：令⋯⋯辛未酒岳? (《合集》8843) 癸亥 卜贞：翌辛未酒岳三小宰，卯三⋯⋯ (《舍集》14471正) 己酉贞：辛亥其燎于岳? (《舍集》34197) 己酉贞：辛亥其燎于岳 ，雨? 己酉贞：辛亥其燎于岳一宰，卯一牛，雨? (《合集》34198) ⋯ ⋯ 爱 、岳，辛丑其蒲 (副)、酒 ，有大雨? (《屯南》622) 丁亥贞：辛卯酒岳燎三宰，俎牢? (《屯南》1118) 丙辰 卜，今辛酉侑于岳，用? (《屯南》2305) ⋯ ⋯ 岳，于来辛酉酒? (《屯南》4032) ⋯ ⋯ 燎于岳，夕羊 ，翌辛亥酒宰? (《英国》1147) 庚午 卜贞：口辛未噗⋯⋯岳，有口雨? (《舍集》14483) 贞：口癸丑取岳? (《舍集》14459) 辛未 卜，争 贞：翌癸 酉呼雀燎于岳? (《合集》4112) 甲辰 卜，乙巳其燎于岳大牢，小雨? (《舍集》33331) 卜辞中对岳所 卜问的祭日共 14例，其中辛日竟占11例，而其他仅占3例，辛日差不多是 其他癸日和乙日的4倍。① 殷人四位先公都是选辛 日进行祭祀，这就证明古史传说的高辛氏确实是存在的。不 过，高辛应是一个氏族之名，故高辛氏以 “氏”相称；同时，高辛也代表一个时代，故先 商时代的先公多以辛 日来祭祀。《大戴礼记·五帝德》等文献称高辛为帝喾之名，《史记·五 ① 显然岳的祭 日一般是选辛 日来进行祭祀。张光直统计羔 (即岳)祭日有6条，4条为辛日，2条例外 (见张光 直 《中国青铜时代》，第 208—209页)。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30 中 国 史 研 究 2003年第 3期 帝本纪》集解引张晏 、索隐引宋衷等谓 “高辛”为地名的说法，都是不对的。 现在要进一步探讨的问题是，高辛氏与后来商王及商王室有什么关系呢?笔者认为商 汤统一天下后的历代商王、商王室及其上甲六世，均为高辛氏之后。但为什么高辛氏之后 的商王却用不同于 “辛”的其他甲、乙、丙、丁等庙号去命名呢?这是因为商汤建国之 后，才开始创立庙号制度，商汤认为自己统一了天下，商王虽为高辛氏之后，但实际上已 是天下的共主，也就是十干部族的共主，于是便擅占所有十干之日，选择来作为商王的庙 号。 卜辞中示 (主)壬、示 (主)癸等便是商汤为父祖 卜选而定的，至于其前先祖上 甲、 r-(报)乙、r-(报)丙、r-(报)丁则是商汤立国后追加的庙号。 关于 “上甲六示”的庙号 ，前辈学者有不同的看法。王国维以为商人以Et干为名号是 成汤后之事 ，商汤之前 “上甲六示”是商汤有天下之后的追加①；董作宾则怀疑上甲六示 的庙号是武丁时期重修祀典时所定②；于省吾认为上甲六示中上甲与 “三报”的庙号 “乃 后人所追定”，而示壬由于有配偶妣庚和示癸有配偶妣甲，且妣庚、妣甲Et干并不相次， 说明妣庚、妣甲及示壬、示癸的庙号是有典册记载的根据，绝非后人所追拟③。笔者以为 这些说法都是Et干庙号的性质有新认识之前的说法，均有不足之处。商王Et名庙号 “卜选 说”④，是从殷墟 卜辞 自身资料得出的结论 ，笔者认为 ，以 “卜选说”来看，示壬、示癸 及其配偶是商汤为其祖其父 卜选的，上甲及 “三报”才是商汤建国后追加的。 二、伊尹丁族考 殷墟 卜辞中伊尹 (黄尹)的祭 Et一般都在丁Et。张光直曾指出过这一问题，但他搜集 丁 日祭祀黄尹、伊尹的例证一共只有 5条。⑤ 我们搜集以丁 Et祭黄尹 、伊尹的 卜辞甚多， 这足以证明黄尹、伊尹的祭 Et问题。 1．黄尹的祭 日 贞：来丁酉土 (侑)于黄尹? ( 壹丁酉酒黄尹? (《怀特》899) 乙丑 卜贞：翌丁酒 自黄口 [尹]十土 乙丑 卜贞：翌丁酒 自黄口 [尹]十土 口口 卜，苫 贞：⋯⋯丁卯⋯⋯于黄口 《合集》563) (又)三 辛? (又)三? (《合集》3499) [尹]? (《合集》3878) 卜辞中祭祀黄尹的辞条，除占 卜Et不计外 ，凡 卜选干 Et祭黄尹的均在丁Et。从上引 卜辞及 ① 王国维：《观堂集林》第 2册，第438--440页。 ② 董作宾：《甲骨文断代研究例》，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外编第一种 《庆祝蔡元培先生六十五岁集)上册， 1933年。 ③ 于省吾：《甲骨文字释林》，中华书局 1983年版，第 l93—196页。 ④ 李学勤：《评殷虚 h辞综述》，《考古学报》1957年第3期。 ⑤ 张光直：《中国青铜时代》，第209页。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殷商十干氏族研究 3l 《甲骨文合集》中有关祭祀、求告黄尹的 卜辞，皆为宾组 卜辞。 2．伊尹的祭 日 口卯子 卜，来丁酒四牢⋯⋯伊尹? (《合集》21573) 癸丑子 卜，来丁酒伊尹，至? (《合集》21574) 甲子 卜，土 (侑)于伊尹，丁卯? (《舍集》32785) 乙巳卜⋯⋯伊尹⋯⋯于丁未⋯⋯兹用。 (《合集》32792) 乙巳口 [卜]伊尹⋯⋯于丁未⋯⋯ (《合集》32793) ⋯ ⋯ 于伊，囊丁酉? (《合集》32550) 于来丁亥侑岁伊? (《合集》32746) 于来日丁亥侑岁伊⋯⋯ (《合集》32795) 口亥贞：其侑[ (报)伊尹，囊今丁卯酒三⋯⋯ (《屯南》182) 另外 ，从 卜辞中伊尹配祭于庙号为 “丁”的殷先公先王情况 ，也可见伊尹的祭 日为丁 日： 甲寅贞：伊岁遘[丁日?／甲寅贞：伊岁遘大丁日? (《屯南》1110) 上引 卜辞皆 卜选丁日来祭祀黄尹或伊尹，其中 《合集》21573、21574两条 卜辞是省略地支 而单称 日干 “来丁”，《合集》32550、32746、《屯南》1110等片中伊尹省称为 “伊”。上引 卜辞及 《合集》中有关祭祀、求告伊尹的 卜辞皆为历组 卜辞。 殷 卜辞中黄尹、伊尹是一人还是两人，学术界看法不一。丁山、陈梦家等学者认为古 文献中伊尹、保衡不是同一人，故 卜辞中伊尹、黄尹亦非同一人；① 郭沫若则首次释出 “黄尹”的 “黄”字 ，且读 “黄”为 “衡”，认为 “黄尹 即阿衡 ，伊尹也”。② 这一问题 随 着甲骨文辞的比较研究而得到一些新进展。王维堤曾用 比较辞例 的方法来分析黄尹 、伊尹 的分合问题，指出 《殷契粹编》197片岳与伊尹同祭和 198片岳与黄尹同祭、《殷虚书契前 编》1·52·3片黄尹与女蔑同祭和 《甲编》883片蔑与伊尹同祭，可见伊尹、黄尹为同一 人。③ 蔡哲茂指出一期 卜辞曾提到 “黄尹丁人”，见 《合集》3096、3097、3099，有时称作 “黄丁人”(《殷虚书契前编》7·3·2)；而在历组 卜辞中，“黄尹”改称 “伊尹”，所以 “黄 丁人”也改称 “伊丁人”，如 《南明》497、 《合集》32803正等，这些都证明了伊尹即黄 尹。他还指出伊尹和黄尹的两套称谓系统是 ： 伊——伊尹——伊爽——伊示——伊枋 (丁)人——星示 黄——黄尹——黄爽——黄示—— 黄枋 (丁)人——求示④ 笔者以为，黄尹确实应是伊尹。从上可见，黄尹与伊尹的祭 日均为丁日，这就透露了 黄尹、伊尹应为同一人。殷墟 卜辞中还有 “黄爽”、“伊爽”，陈梦家认为 “伊爽、黄爽很 ① 丁山：《商周史料考证》，中华书局 1988年版，第55页；陈梦家：《殷虚 辞综述》，第 363--364页。 ② 郭沫若：《 辞通纂》236片释文，见 《郭沫若全集》考古编第2卷，科学出版社 1983年版，第314页。 ③ 王维堤：《关于伊尹的姓氏名号及其他》，《中华文史论丛》1982年第2辑。 ④ 蔡哲茂：《殷 辞 “伊尹量示”考——兼论它示》，《史语所集刊》第58本第4分，台北，1987年。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32 中 国 史 研 究 2003年第 3期 可能是伊尹、黄尹，但也可能是伊、黄之配偶”①，笔者认为陈氏前说非而后说是。从上 可见，黄尹、伊尹的祭日b选常在辛日，而伊爽、黄爽的祭日或在戊日，或在庚日，但绝 不在丁日。如 《合集》575“口申 b，争：翌戊戌柬戌于黄爽?／翌戊戌勿柬戌于黄爽”及 《合 集》14209正与 14210正均有 “翌庚 申柬戌于黄爽”等。以祭 日看 ，伊爽非伊尹而应是伊尹 之妃，黄爽非黄尹而应是黄尹之妃。而且从上引 个辞可见 ，黄尹为武丁早 中期 的宾组 b 辞 ，伊尹为武丁晚期至祖庚时的历组 b辞。这样看来 ，说黄尹、伊尹为一人便没有什么矛 盾；二者只是名称的不同，宾组 b辞称黄尹，历组 b辞称伊尹。但如果说黄尹、伊尹不是 同一人而为二人就会产生新的问题 ：为什么武丁时宾组 b辞中不祭祀伊尹这样 的开 国功 臣，而去祭祀所谓商代中叶的阿衡 “黄尹”?只能是黄尹 、伊尹为同一人 。 3．“丁”为伊尹 (黄尹)氏族之称说 在殷墟 b辞中，虽不见伊尹 (黄尹)的日干庙号，但其祭日均为丁日，大概伊尹 (黄 尹)与丁 日有某种 内在的联系。这种联系是什么 呢?笔者 以为这应与殷高祖帝 喾 (嗄 )、 河、王亥等祭日为辛 日而称为 “高辛氏”一样，“丁”应为伊尹 (黄尹)的氏族之称。此 说是有殷墟 b辞为之 内证的。 丙午 卜贞：黄尹丁人媳不死，在丁家土 (有)子? (《合集》3096) 丙辰 卜，争 贞：取黄尹丁人嬉? (《合集》3097) ⋯ ⋯ 入黄尹丁人? (《合集》3098) 贞：于 乙亥入黄尹丁人? (《合集》3099) 癸卯 卜贞：⋯⋯田令毕② 取黄丁人?七月。 (《舍集》22) ⋯ ⋯ 卜贞：今 日其取伊丁人? (《合集》32803正) 上引 《合集》3096、3097、3098、3099、22等片均为武丁时宾组 b辞，《合集》32803正为 历组 b辞。 《合集》22片中 “黄丁人”等于 《合集》32803片正版中 “伊丁人”。 “黄尹丁 人”、“黄丁人”、“伊丁人”应即黄尹 (伊尹 )族人 ，但为什么黄尹 、伊尹族人要 以 “丁” 相称呢?《合集》3096片谓媳是 “黄尹丁人”，且谓 “在丁家有子”，“丁家”相 当于 “丁 氏”。此 “家”之义先秦一般是指卿大夫的采 邑③，那么丁家 “是指黄尹 (伊尹 )丁氏的 采 邑。以次来看 ，“黄尹丁人”、“黄丁人”、“伊丁人”都是指黄尹或伊尹丁 氏采邑之人。 这样 ，我们也就知道黄尹、伊尹何以特意 b选丁 日来祭祀 的原 因了：正因为伊尹 (黄尹) 是 以日干 “丁”命名的丁氏之祖 ，所以伊尹 (黄尹)也就 b选丁 日来进行祭祀。这也正好 与帝喾 、河 、王亥等为 “高辛氏”之族 ，所以殷 b辞中囔 、河、王亥等也就 b选辛 日来进 行祭祀一样。特别是从下版b辞可见b选祭祀 “伊曩示”的丁日与 “伊丁人”的关系： ① 陈梦家：《殷虚 b辞综述》，第 363--364页。 ② 此字从禽 匕声 ，以音义可读为 “毕”字。 ③ 《周礼·夏官·序官》“家司马”注 “家，卿大夫采地”；《春官·序官》“家宗人”注 “家谓大夫所食采邑”；<大 戴礼记·文王官人》注 “家，采邑”。又见 《周礼·秋官·7~-b)注、《地官·载师》注等。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殷 商十干氏族研 究 33 贞：于 乙亥口 [取]伊丁人? ⋯ ⋯ 日其取伊丁人? 贞：来丁丑又 (侑)岁于伊矗示? (《南明》497) 上版卜辞中 “伊矗示”正如有的学者所说的那样，伊尹为商汤之舅，是指商王室与伊尹 部族通婚而形成的甥舅关系。① 这一版伊尹舅示祭 日为丁 日，而同版的伊尹族后人又称之 为 “伊丁人”，说明伊尹族正是丁族或丁氏。 丁氏之族对殷商王室及贵族的服役、祭祀等活动情况在 卜辞中也是有的 如 ： 丙戌子 卜贞：丁不刍我?／丁 刍? (《合集》21227) 丁亥子 卜：丁来人，惟刍我? (《合集》21529) 上引几条 卜辞中的 “刍”是指牧养牲畜，“丁”是指方国部族。《合集》20441片云 “⋯⋯ 今丁方正⋯⋯”明确称 “丁方”，《合集》20354片云 “庚申 卜，扶，令小臣取丁羊、鸟”， 21555片云 “壬寅 卜，丁伐彘”，21737片云 “癸酉 卜，褊贞：丁丑来自丁”等等，这些 卜 辞中的 “丁”都是指丁氏之族。《合集》20354与 21555片是王 卜辞，21737片是非王 卜辞， 可见丁氏之族不仅服从商王的统治，而且与商贵族亦有来往。朱凤瀚先生曾指出：“‘丁’ 在乙一 卜辞中多次出现 ，由上辞言 ‘丁来人 ’，知其当是邻 近于乙一 卜辞所属的家族 ⋯⋯ 丁来人 ‘刍我 ’，即是由丁氏遣人为 ‘我 ’放牧 ，这 当然属于一种劳役 。但 ‘丁’与乙一 卜辞占 卜主体之贵族间似有亲属关系。”② 朱氏这里所说的 “乙一 卜辞”是指相当于宾组 的非王 卜辞，时代在武丁中后期。以此可知，丁族和非王 卜辞的子 卜辞关系密切。另外， 丁氏之族还参与非王 卜辞的祭祀活动，如 《合集》21729片 “甲辰 卜，褊贞，丁有系，今 生月?／甲辰 卜，口七月丁系”，21695片 “辛亥 卜，我贞：丁系今来 乙?／辛亥 卜贞 ：丁今 七月系”等。这两片 卜辞中均是非王 卜辞的子 卜辞 ，“系”是祭名 ，丁氏之族祭祀活动在 子 卜辞中出现，且在占 卜者宗庙进行祭祀。对此 ，有的学者认为丁氏之族与占 卜者有大小 宗的关系，才出现这种情况。笔者以为，这种子 卜辞的占 卜主体是商王诸子、妃嫔，丁氏 的伊尹族与商王室世世的联姻共政构成了王室与伊族的甥舅关系，于是便出现了丁氏之族 与子 卜辞的密切关系。④ ‘ 4．伊尹之外其他丁族先公的祭 日 西周春秋时代，王公卿大夫均实行世袭世禄制，商代伊尹之后也是世袭尹权。故历组 卜辞中有 “伊五示”、“十位伊又九”、“伊廿示又三”等记载： ‘ 甲申 卜：侑伊五示? (《合集》33318) ’ 癸酉 卜：侑伊五示? (《合集》32722) 丁巳 卜：侑于十位伊又九? (《合集》32786，32787同) ① 蔡哲茂：《殷 辞 “伊尹童示”考——兼论它示》。 ② 朱凤瀚：《商周家族形态研究》，天津古籍出版社 1990年版，第 18l—l82页。 ③ 拙作 《商代高辛王族与伊尹丁族联姻共政说》，待刊。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中 国 史 研 究 2003年第 3期 壬戌 卜：侑岁于伊廿示又三? (《合集》34123，34124) “十位伊又九”是指 “伊十位又九”①。这些 “伊五示”、“十位伊又九”、“伊廿示又三”应 怎么理解呢?据笔者所见 ，对此有三种说法。(1)认为 “伊廿示又三”是指伊尹及二十三 世殷先王。陈梦家先生认为说 “‘伊，廿示又三’当指伊尹和大甲至康丁二十三王”②；张 政娘先生认为 “又于十立 ：伊又九”之义是 “又于十位是说祭祀十个坛位。伊又九说明十 位受承祀者是伊尹和九示。这九示大约是 ‘大乙九示 ’即前文说 过的大 乙至祖 丁九个 王”。③ (2)认为 “伊五示” “十位伊又九”等是指 以伊尹为首的旧臣五示或 旧臣十九位。 陈梦家先生说 ⋯ 伊尹五示 ’‘伊五示’当是旧臣五示而伊尹为首”；于省吾先生认为 “甲 骨文把先世功臣排列为十又九位，加入祀典 ，而以伊尹为首 ，故有 ‘又 (侑)于伊十又九 立 (位)’的占 h”。④ (3)认为 “十位伊又九”是指伊族十九世。洪家义、王贵民先生认 为，“甲骨文屡见祭祀伊尹的 h辞，如：‘丁巳 h：侑于十位伊有九?’(32786)这是 h问 侑祭伊族十九世的事。 ‘侑岁于伊二十又三 ’ 这两条材料说明，伊尹是配食宗庙 的。还有 等记载 ，说明伊尹后世也有 自己的宗庙”。⑤ (34124)，这是记录侑祭伊族二十三世 的事。 ‘伊五示 ’ (32722) ‘伊示十三 ’和 ‘伊宗 ’ 第一说显然不妥：首先在 “伊”后断句而为 “伊 ，廿示又三”是不合 文例 的；其次 ， 若 “伊，廿示又三”中 “伊”为伊尹，“廿示又三”是指二十三商王，“伊又九”是指伊尹 与商王九位，那么，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怎么会把伊尹排列于殷先王之前，伊尹的地位会 比商王还重要吗?此说是不对的。 第二说笔者以为亦非。因为，据 《水经·伊水注》谓伊尹为 “其母孕于伊水之滨”，可 知伊尹之氏来自伊水；显然 “伊五示”、“伊廿示又三”等中的“伊”不是官职之名而是氏 族之称 ，“尹”才是官职之称。把 “伊廿示又三”等理解为伊尹及二十三位 旧臣，是错误 的。 我认为后一说是对的。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 ，“伊五示”、“伊廿示又三”、“十位伊又 九”等词组，是指伊尹及其世世代代嗣承伊尹之爵禄的伊尹之后五世 、二十三世及十九世 神主。如 《合集》22159片中 “大乙九示”是指自大乙为始的九世之神主。这些称谓用法 均见之于历组 h辞 ，这表明伊尹后人是世袭其官爵，“五示”盖指近伊氏族五世之祖 ，“十 立 (位)伊又九”可能是指伊尹之后的直系十九位先公 ，“廿示又三”盖指伊尹之后直系 加旁系的二十三位先公。但 “伊廿示又三”也可能是从先商上甲时甚至更早的时期开始祭 祀的伊氏族二十三位先祖 ，因 “伊”既是氏族之称，则伊氏族先祖配享殷先公早于成汤。 ① 于省吾：《甲骨文字释林》，第 204--205页。 ② 陈梦家：《殷虚 辞综述》，第 363页。 ③ 张政娘：《释它示——论 辞中没有蚕神》，《古文字研究》第 1辑，1979年。 ④ 于省吾：《甲骨文字释林》，第 206页。 ⑤ 洪家义、王贵民：《从意识形态看商代社会状况》，《全国商史学术讨论会论文集》(《殷都学刊》增刊)，1985 年，第55—56页。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殷商 十干氏族研究 35 《合集》27057(《南明》513)云：“癸丑 b：上甲岁，伊宾?吉。”这是 b问岁祭于上甲， 以伊尹配享 ，也就是以伊尹从祀于上甲。 伊尹之后世袭爵禄，与古文献之说是相合的。《吕氏春秋·慎大》谓 “祖伊尹，世世享 商”，也就是说伊尹之后世世享有商王朝爵禄。屈原 《天问》云：“初汤臣挚，后兹承辅。 何卒官汤，尊食宗绪?”宋洪兴祖 《楚辞补注》云：“绪，业也。言伊尹佐汤命⋯⋯绪业流 于子孙。”伊尹之后承袭其官爵在 b辞中亦有记载，《英国》2262片云：“其令伊永，吏丁 令?”齐文心认为，“b辞中的伊永受命于殷王，表明身居要职，当属伊氏家族的后裔，是 甲骨文在伊尹之外对伊氏的唯一的记载”①。此说可信。《合集》3098片宾组 b辞云 “⋯⋯ 人黄尹丁人”，又 32803片历组 b辞云 “⋯⋯ b贞：今日其取伊丁人”，武丁时谓 “人黄尹 丁人”，而武丁祖庚 b辞谓 “取伊丁人”，均是 b问伊尹丁氏之人人商王朝用事为官之事。 说明商王朝使用伊尹丁氏已为惯例，上 “伊五示”、“伊廿示又三”等记述表明伊尹及伊尹 之后的祭祀多达五世 、十九世 、二十三世也就不奇怪了。 另外 ，殷墟 b辞中去世的 “大史”祭祀之 日也常常是丁 日。如： 贞：于来丁酉酒大史，易 日? (《合集》24929) 贞：于来丁酉酒大史，易日?八月。 (《合集》25934，《英国》2179同) 丙戌 卜，大贞：于来丁酉酒大史，易日? (《合集》25935) 乙丑 卜，出贞：大史弋酒，先酒，其侑[于丁，三十牛?十月。 (《合集》 23064) 上几条均属祖庚祖 甲时的出组 b辞。这几条中 “酒大史”或 “大史弋酒”是指酒祭大史 ， 祭祀之日 《合集》24929、25934、25935条是丁日。《合集》23064条中大史的祭日未明言， 但此条 b辞是以大史配祭于 “丁”，出组 b辞中的 “丁”是指武丁 ，在祭祀武丁之 日以大 史配祭，亦可知大史的祭 日是丁日。这些 b辞中的大史可能是武丁时的大史， 《合集》 5506条云 “壬辰 b，宾贞 ：立三大史 ，六月”，以此可知武丁时至少有三人任 “大史”之 职 ，上几条 b辞中的 “大史”是在祖庚祖 甲已去世的大史。 不仅已卒 “大史”的祭日为丁日，而且先商时上甲、嗄等先公史官均用丁 日来祭祀。 如 ： 上甲史其祝 父丁必 (秘)? (《合集》32390) 于丁丑祝爱史? (《怀特》1461) 上引 《怀特》1461条 b辞中 “嗄史”的祭日以 “丁丑” 日，《合集》32390条中 “上甲史” 的祭 日未明言 ，然配祭于父丁祭 日，可知 “上 甲史”的祭 日亦为丁 日。 b辞中 “大史”、“嗄史”及 “上甲史”等为什么会以丁 日为其祭 日呢?笔者以为 ，历 组 b辞中所祭 “大史”及上甲史 、嗄史的祭 日为丁 日，是由于他们出于丁氏之族 ，故祭祀 特选日干为 “丁”。这就像殷商王族的先公时代为高辛氏之族，故商先公 (喾)、王亥、 ① 齐文心：《关于英藏甲骨整理中的几个问题》，《史学月刊》1986年第3期。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36 中 国 史 研 究 2003年第 3期 河等均选辛 Et祭祀一样。历组 卜辞所祭 “大史”与 “嗄史”及 “上甲史”等既然以丁 Et为 其祭 Et，说明他们与伊尹为同一氏族。这正是先秦时代世袭官禄制的特点：“其君之举也， 内姓选于亲，外姓选于旧”、“贵有常尊，贱有等威”①。伊尹之后确是世袭先辈之职，故 殷墟 卜辞中有 “侑于十立 (位)伊有九”(《合集》32786)“侑岁于伊廿示又三”(《合集》 34124)等记录侑祭伊族十九世和二十三世的材料可资证明。这使我们认识到商族和伊尹 之族的联合并不始于伊尹之时，而是早在帝喾、上甲之时便开始了。嗄史、上甲史以至武 丁、祖庚时期的历组 卜辞中的 “大史”之祭13均为丁日，可见有商部族的史官之职是世袭 制，丁族世掌史职，故从帝喾、上甲的史官，到汤时伊尹、武丁时 “大史”均用丁族之 人，因而祭祀亦用丁 日。 三、辛、丁氏族之外的其他 日干氏族考 从古文献及商周甲骨金文中可见，上古时期并不只有高辛及伊尹丁族两个 日干之族， 尚有其他庚 、甲、乙、丙、壬、癸等族 。考察这些情况，是有助于我们认识上古 日干氏族 的分布情况及以高辛氏为主的 日干氏族 的相互关系的。 1． 卜辞兕的祭 日与庚氏 殷墟 卜辞中明确记载兕的祭 日的有 以下数例 ： 己丑 贞：庚午酒燎于兜? 丙寅贞：于庚午酒于兜? 丁卯贞：于庚午酒燎于兜? (《合 集》33273) 丁巳贞：庚 申燎于兜二 小宰，俎大牢? (《合集》33274) 贞：庚 申寻末禾于觉? (《屯南》705) 庚午侑 卯于兜，伐一? (《屯南》759) 口 [丙]寅口 [贞]：于庚口 [午]酒口 [燎]于兜? 丁卯贞：于庚午酒燎于兜? (《屯南》1062正) 己巳贞：庚午酒燎于兜? (《屯南》1062正) 来庚子其末年 于兜 (字形上 “从”下 “觉”)? (《屯南》2388) 上以庚日祭祀兕的共有 10例，其中庚午 日7条，庚申日2条，庚子日1条。另外在其他 干日祭祀兕的有 4例：《合集》445条云 “贞翌甲寅坐羌于兕”；《合集》33273条云 “丙寅 贞：惟丁卯酒于兕”； 《屯南》1062条云 “丙寅贞：吏丁卯酒于兕”； 《屯南》3571条云 “庚辰 卜：其燎于兕辛，辛巳酒”。这4条中丁日两条，甲日1条，辛日1条，远远不能和 庚日的 10条相比。以嗄、王亥、河等多以辛 日祭祀而称 “高辛氏”、黄尹 (或伊尹)多以 丁日祭而称 “丁家”或 “伊丁”族例之，兕亦当为 “庚”氏或 “庚”族。 ① 《左传》宣公十二年。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殷商十干氏族研究 37 兕字学者多不识，陈梦家曾读为 “ ”，亦即 “爱”，并谓其古音与 “重”、“从”相 同。其说可信。甲骨文中兕字或体为上 “从”下 “兕”(如 《合集》2388、29984、30~．44·、 34265条)，“从”是其声符可证。他又说 “ 可以是少嗥氏四叔之重，可以是 《楚语下》 ‘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之重，也可以是 《左传》昭廿九畜龙的董父”①，其说闪烁不 定。笔者以为 b辞中兕应是少嗥氏四叔之一的 “重”，与高辛氏为同一部族 ，但不是同一 氏族 ：高辛氏为 “辛”族 ，而兕为 “庚”族。 春秋时期鲁国境内有 “庚宗”。《左传》昭公四年谓鲁叔孙豹 “及庚宗，遇妇人，使私 为食而宿焉”，后 “既立，所宿庚宗之妇人献以雉”；又见哀公八年。杨伯峻 《春秋左传 注》昭公四年注云：“庚宗，鲁地，当在今山东泗水县东。”笔者认为，《左传》“庚宗”确 为鲁国地名 ，但既在 “庚”后冠以 “宗”字，可知初 当为宗族之称。这 当是以 日干 “庚” 命名的宗族。然此 “庚宗”与先商时代的 “庚”族或 “庚” 氏有无继承关 系，还不得而 知。不过先秦时期以 日干来命名氏族之习则从此可见一斑 。 2．夏J戈祭 日与甲氏 夏J戈亦为殷人先公 ，殷墟 b辞 中祭祀夏J戈多数未记干支 ，明确记干支的仅有两例 ： 于来甲辰酒驳? (《合集》34178) 壹甲午酒?，于甲辰酒驳?，甲雨?／；g口 [雨]? (《屯南》52) 从上引几条 卜辞看，甲骨文中虽记载祭祀夏J戈的干支之日很少，但这几条 卜辞的祭日皆为甲 日，以概率的角度看，夏J戈盖为 “甲”氏之族。 3．商周金文中的丙、己等氏族 商代金文 ，特别是商末金文中记载以 日干为氏族之名的现象甚多，其 中以 “丙”族最 多，“己”族次之，“癸”、“乙”等又次之。 (1)“丙”族 “丙”族器在商金文中有如下记载。① “丙+某某”式。《三代》2·19·1与2·l8·8鼎 铭为 “丙父乙”；《三代》2·28·3与 6·16·4鼎铭为 “丙父辛”；《三代》6·11·1彝铭为 “丙 且 (祖)丁”；《三代》6·17·4与6·17·5彝铭为 “丙父癸”；《三代》l2·47·7与 l2·47·8卣 铭为 “丙父甲”；《三代》12·52·5卣铭为 “丙父己”；《三代》l2·54·3与 l2·54·4卣铭为 “丙父辛”；《三代》l4·26·3觚铭为 “丙父乙”；《三代》l4·45·8觚铭为 “丙父辛”；《三 代》l6·14·1与 l6·l4·2爵铭为 “丙父己”；《三代》16·33·2爵铭为 “丙且 (祖)丁父乙”。 另外，《三代》13·11·5与 13·11·6卣铭 “丙木父辛册”也属此式。此 “丙”字有的学者释 “鬲”，有的释 “丙”，从形义比较可见，释 “丙”更好一些。② 殷玮璋、曹淑琴认为：“在 ‘丙父乙’、‘丙且丁’等铭文中，丙字可以是人名；但更 多的则是国族名。丙字是国族名 时，上述铭文中作器者的名字实被省略了。由于铜器铭文中省文的现象相当普遍，所以， ① 陈梦家：<殷虚 b辞综述》，第 344页。 ② 殷玮璋、曹淑琴：《灵石商墓与丙国铜器》，《考古》1990年第 7期，第 622页。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38 中 国 史 研 究 2003年第 3期 若多件铜器上见到的都是 ‘丙父乙’或 ‘丙且丁’这样的铭文 ，它们也未必都是同一个作 器者所作。这是因为兄弟辈在为他们 的父 、祖作器时，都用相同的 ‘父乙’、‘且丁’这样 的名号。”①笔者认为此说基本是对的。不过上述丙器中之 “丙”是否国名还不能完全肯 定，但作为氏族之称则是可以肯定的。《殷契粹编》1227片云：“贞：勿御妇好于丙?”其 中 “丙”就是表示丙族的地名。 ②单一 “丙”字式。《三代》2·7·2与2·7·3鼎铭为 “丙”字；《三代》7·2。1与 7。18 簋铭为 “丙”字；《三代》11·2·9与 11·2·10及 11·2·11尊铭为 “丙”字等。这些铭中单 一 的 “丙”字应为氏族之称。 ③铭文最后缀 “丙”字以示族属。 《三代》4·10·2鼎铭云：“乙亥 (中略)隹 (惟) 王正 (征)井方。丙。”《三代》14·52·21觯铭云：“虐乍 (作)父丁。丙。”《三代》13。38 ·5和6卣盖和器铭文云：“辛亥 (中略)用乍 (作)后且 (祖)丁尊。丙。”薛尚功 《历 代钟鼎彝器款识》3·34(图43)卣器铭云：“丁巳 (中略)才 (在)九月，隹 (惟)王九 祀啻日。丙。”“丙”族器不仅广见于商代铜器铭文中，而且在西周时仍然存在。西周时司 鼎铭文云：“王初口亘 (垣?)于成周，(中略)司扬公休，用乍 (作)父口口口 (宝尊) 彝。丙。”② 上述铭文中最后缀一个 “丙”字，正是表明了作器者的族属。 (2)“己”族 商代有 “己”族。《三代》2·12·4鼎铭有 “己冉”；《三代》15·27·3爵铭有 “己口”； 《三代》15·27·4爵铭有 “己并”；《三代》15·27·5爵铭有 “己口”；等等。这些铭文中的 “己”应是部族之名 。 4．日干氏族的组织结构情况 商代以日干命名的氏族，古文献很少言及，其组织结构更不清楚。不过商代甲骨金文 中有些简单的记载，可帮助我们了解它的一些情况。 《三代》3·10·7鼎铭 ：“亚若癸 、丁、乙台 (师)，受 (授 )薛 乙。” 《三代》3·11·1鼎铭 ：“亚若 台 (师)癸、 乙、丁 ，受 (授 )乙薛。” 《三代》11·26·4尊铭：“亚若丁、癸、乙台 (师)，乙受荐。” 《三代》11·26·5尊铭：“亚若台 (师)癸、乙、丁，乙受薛。” 《三代》11·26·6尊铭：“亚若台 (师)口 [乙]、癸、丁，乙受薛。” 《三代》11·26·7尊铭：“亚若台 (师)癸、乙、口 [丁]，乙受薛。” 上述器铭文字内容相同 ，所有文字都错落有致、大小相间地书写在一个大 “亚”字之 中。 甚至字数也均是 10字，但行款排列、书写方法完全不同③，以至于有的学者说 “该式铭 ① 殷玮璋、曹淑琴：《灵石商墓与丙国铜器》。 ② 唐兰：《西周青铜器铭文分代史征》，中华书局 1986年舨，第228—229页。 ③ 《三代》6·40·2彝铭文字全同上述铭文，也是 lO字，但整齐地排为两行，不像上述铭文排列错落有致，亦难 读通 。疑伪 ，待考。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殷商十干氏族研究 39 文较固定因素为亚、若、癸、方竿、受等，不可通读”①。笔者认为这些铭文不是不能通读。 刘雨先生读 《西清古鉴》23·26觚铭为 “亚若癸乙丁止 自乙受方竿”，读 《西清古鉴》13·4 彝铭为 “亚若癸乙自乙受方竽”。② 刘氏的读法与笔者虽有微别，但基本是相近的。这些器 铭主要是说由癸、乙、丁三族组成的 “亚若”师旅，并授给乙族军旗以统率三族。因为殷 墟甲骨文中也常有 由 “三族”组成的军队： 口戌 卜，争贞：令三族⋯⋯浊戢⋯⋯土⋯⋯受⋯⋯ (《合集》6438) 己亥，历 贞：三族王其令 ，追召方及 于口? (《合集》32815) 惟三族令? (《合集》34134) 惟三族马令? (《合集》34136) 像上引 《三代》3·10·7鼎铭 ： “亚若癸 、丁、乙 自 (师)，受 (授 )旃 ”中癸 、丁 、乙之 师，便是 《合集》6438等片中派去征伐的 “三族”之军。“方竿”就是战争中指挥军队的旗 帜，《左传》成公二年睾之战中晋张侯便说 “师之耳 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孙子兵 法·军争》篇引 《军政》之文云 “言不相问，故为金鼓 ；视不相见 ，故为旌旗。夫金鼓、 旌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依此来看，《三代》3·10·7等器铭文癸、丁、乙三族组成 的队伍 ，授给乙族旌旗之旃 ，是让乙族 以旗旃指挥三族之军。由此可见，癸、乙、丁是三 个不同的部族 ，也就是 卜辞中常见由 “三族”而组成的一支部队。 四、商代及先商时期以日干为氏族之名的原 因 先商时期的帝喾、河、岳 、王亥等先公的祭 日一般为辛 日，正好印证古文献中所说的 帝喾开始的先商为 “高辛氏”时代。商代的历代商王均是高辛氏之后，却以十干来命名其 庙号，便是自认为十干部族的共主，擅占所有十干之日，选择来作为商王的庙号；伊尹 (黄尹)祭日往往选丁日，殷墟 卜辞中也常常称伊尹族为 “伊丁”、“伊丁人”，表明伊尹为 丁族 ；另外据殷墟 卜辞 ，兕应为庚族 ，融可能 为甲族 ；此外 ，商铜 器铭文中有丙 族、己 族，还有癸族、乙族及丁族组成的师旅，并由乙族受旗担任师旅指挥的任务；等等。这些 都说明商代及先商时期存在着以十干命名的部族。 商族为什么会出现以十干命名的现象?我认为这与商人自认为是太阳子孙的观念有 关。商人有 日神崇拜之习③，而且 商人 的日神崇拜与祖先崇拜是结合在一起的④。商人认 为代代相传的商王室贵族均是十日之子而商人的日父正是商族高祖帝喾，亦即帝俊。《山 海经·大荒东经》就说生了十日的羲和是 “帝俊之妻”，《大荒西经》说生了十二个月亮的 ① 刘昭瑞：《宋代著录商周青铜器铭文笺证》，中山大学出版社 2000年版，第 24页。 ② 刘雨：《乾隆四鉴综理表》，中华书局 1989年版，第98、109页。 ③ 宋镇豪：<夏商社会生活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4年版，第 459—477页；拙作 《商周文化比较研究》， 第 24—35页。 ④ 拙作 《商周文化比较研究》，第27页。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40 中 国 史 研 究 2003年第 3期 常羲也是 “帝俊妻”。古人认为天有十日，而这十日却是帝俊及其妻子所生，所以帝俊 (帝喾)就是十日之父。因此，长沙子弹库战国帛书谓大地开创之初，“未有日月”，后来 “千又百岁，日月爱生⋯⋯帝爱乃为日月之行”①。“爱”即 “俊”，而帝俊就是帝喾②，帝 喾之 “喾”的含义亦与太阳有关。“喾”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