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开发背景下的精英劳动力迁入与本地社区边缘化——以海南三亚为例（可编辑）

旅游开发背景下的精英劳动力迁入与本地社区边缘化——以海南三亚为例（可编辑） 旅游开发背景下的精英劳动力迁入与本地社区边缘化 ——以海南三亚为例 旅 游 学刊 第 卷 年第 期 旅游开发背景下的精英劳动力迁入与本地社区边缘化 ? ? 以海南三亚为例 饶 勇 中山大学旅游学院,广东 广州 摘 要 ‘.投资拉动经济”的粗放型发展模式与外来精英劳 例地的调查却发现,外来精英的不断迁入及其对原 动者的就业替代竞争往往会同时出现于欠发达地区的现代化 住民的就业替代效应同样也有可能引发和加剧本地 发展初期,二者之间的交互作用有可能导致经济不断发展而 社区的边缘化发展趋势,而这种现象目前尚未引起 本地社区却被不断边缘化的现代化困境。文章以旅游开发背 国内外学术界重视。 景下的海南三亚为例,从“外来者一本地人”关系结构视角考 海南三亚是我国近年来发展最快的旅游城市。 察欠发达地区的现代化进程,通过对精英劳动力迁入的经济 自年升格为地级市以来,全市 总量已由 社会影响分析,发现造成本地社区边缘化趋势的根源是粗放 最初的 . 亿元剧增至年的. 亿元,其 型经济政策、市场化公共政策及其交互作用所引发的复杂效 中,旅游业总收入相当比重高达 . %?。在 果,而不是直观印象中单纯由精英劳动力迁入带来的冲击。 三亚旅游经济的快速发展过程中,由于世世代代以 关键词 精英劳动力迁入;本地社区边缘化;欠发达地区; 旅游开发;海南三亚 农业和渔业为生的本地原住民普遍缺乏从事旅游开 中图分类号 发所需的知识与技能,而且人均受教育程度偏低,职 文献码业技能转换难度很大,因此接受过系统学历教育和 文章编号 ?? ? 职业训练的外来精英劳动者从一开始就占据了主导: . /. . ? . . .地 位。而随着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全面启动,旅游 发展对劳动者技能素质的要求进一步提高,外来精 引 言 英劳动者的数量势必会越来越多,本地居民的就业 自 世纪 年代以来,旅游开发背景下的本 竞争压力也将随之不断增大,由此导致的社会经济 地社区边缘化问题开始凸显,尤其是在许多欠发达 地位差距扩大化有可能使本地社区陷入更加严峻的 地区,由跨国公司主导的飞地旅游发展模式或本国 边缘化困境。本文通过对旅游开发背景下的三亚现 政府与财团主导的垄断开发模式有可能使本地原住 代化与城市化进程分析,试图回答在现有环境 民在旅游发展决策中逐渐失去话语权。在以往的研 下,本地社区是否会因为外来精英的大规模迁入而 究中,本地社区的这种“非中心化”、“非主流化”趋 不断陷入边缘化发展困境这一问题。 势通常被认为是由旅游开发的社区参与机制不健全 国内外研究现状 和权利配置不均等原因所导致,根源是原住民在旅 “边缘化”一词最早见于移民社会学,特指在多 游就业和资本投入能力上的双重弱势。但本文在案 元文化冲突中的边缘群体因不被主流社会接纳而产 基金项目 本研究受中央高校科研基本业务费 生的心理失落现象 ,后逐渐 扩展为对政治、经济 和广东省社科基金 资助。 和文化等所有领域里的“非中心”、“非主流”现象及其形成过程的描述。在 旅游研究领域,边缘化概念. 及其理论主要被用于描述和解释旅游全球化发展对 目的地居民,尤其是欠发达地区 国家 原住民群体 . . 的冲击与影响 。 收稿日期 ? ? ; 修订日期 ? ? 旅游学者对原住民“边缘化”问题的关注起始 作者简介 饶勇 一 ,男,湖南岳阳人,博士,讲师,系 主任,研究方向为旅游企业管理、知识管理、新经济社会学, ?: . ..? 资料来源:《三亚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饶 勇旅游 开发背景下的精英劳动力迁入与本地社区边缘化 第 卷年第 期 使对“边缘化”现象的成因解释比以往更具说服力。 于旅游开发带来的文化冲突。为满足游客的好奇心 但受尺度影响 仅限于村庄 ,原住民的心理调 理,欠发达地区的传统文化习俗通常会被要求保持 适失灵被直接当做“边缘化”现象的动因,而缺乏对 “原汁原味”。当这种“舞台化”重现演变为纯商业 失灵现象本身的形成过程分析。实践中,原住民的 化模拟时,原住民对传统文化的自尊和自豪会被严 心理调适失灵既可能与自身初始能力素质偏低等内 重削弱,而且过度模仿和迎合游客生活方式可能会 因有关,也与特定的政策环境和社会关系结构等外 使卖淫和吸毒等恶习蔓延开来,从而使年青一代的 因妨碍了其能力素质提升有关,比如外来精英的大 原住民逐渐沦为缺乏文化自觉和自信、被主流社会 量迁入使开发商有了更多的用工选择,从而间接减 所排斥的边缘化群体 。随着旅游全球化的不断 弱了原住民转换职业技能的内在动力 。据此,本 深入,研究者还发现原住民在经济和政治权利上的 文将继续遵循原住民视角,通过扩大案例尺度 由 边缘化趋势也非常明显,其中被提及最多的是“旅 村庄扩大至城市 和增加新利益相关者 外来精英 游飞地”现象 。由于跨国公司控制了资本、客源 劳动者 等方法来研究本地居民边缘化的深层原 和发展主导权,攫取了大部分旅游开发收益,而原住 民仅能通过低层次就业来获得少量工资性报酬,因 因,并借助公共经济学的 一般均衡分析框架,进一步 此从长远来看,本地社区最终将陷入“新殖民主义”的 探索政府政策设计、 外来精英迁入与本地社区边缘 化三者间的内在联系与规律。 边缘化困境 ,来自加勒比地区、东南亚以及中部非 研究案例及研究方法 洲等地的案例已对此反复证实。此外,即便是从制度 . 研究案例 上限制了跨国公司的掠夺式开发,原住民被边缘化的 现象也同样可能发生,例如王汝辉发现由于旅游资源 海南三亚拥有世界级 的热带滨海旅游资源,也 是近年来国内投资规模最大的旅游城市,但人才与 产权界定模糊,政府和开发商的垄断式开发导致了四 技术匮乏一直是制约旅游发展的最大障碍。一方 川桃坪羌寨村民的门票分红被侵占、事务决策权被无 面,本地原住民平均受教育年限较短,如 年高 视的现象 ,而麦克贝兹则描述了另一种 中阶段毛入学率为 . %,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 边缘化情形??开发商鼓动原住民出售旅游用地后, . % ?,很多适龄劳动者 达不到旅游企业入职 失地农民将被迫进行职业技能和谋生方式的转换,而 转换一旦失败,职业前景黯淡的原住民会很快退化为 门槛;另一方面,受旅 游就业能力弱、基层薪酬低以 及“好逸恶劳爱面子”社会风气影响,本地人普遍缺 新的边缘化群体 。 乏主动学习新职业技能的积极性。由此产生的一个 社区参与和旅游增权等理论的引入为上述现象 直接后果是,三亚旅游发展对外来劳动者的依赖非 提供了初步的成因解释。阿卡玛 的研究显 常严重,外来人口数量始终在不断增长。 示,在一个由开发商、社区和政府共同参与的权力博 迄今为止,三亚的外来精英迁入已出现 次高 弈过程中,界定资源产权的政府和掌控物质资本投 潮,分别是:? 年建省升格“十万人才下海南”, 入的开发商将合作攫取尽可能多的剩余控制权,而 尽管很多人迅即撤出,但留下来的都成了政府与国 随着社会资本的持续弱化,原住民的剩余索取权将 逐渐沦为非对称的名义收益权,这种“无权”局面最 有企事业单位骨干;? 年前后,随着旅游发展 提速与旅行社“登记制”改革,来自湖南、四川等省 终导致了“边缘化”结局 ,解决这一难题的根本出 路是从政治、经济、心理和社会等多个维度对社区进 与海南其他县市的熟 练劳动者开始成为行业骨干;年前后,批量处置“泡沫”房地产吸引了来自 行“旅游增权” 。但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权力是 北方各省的近 万“候鸟”移民,跟随而来的大批 自己创造的,而不是别人给予的”? ,而在原住民的 内地下岗职工开始进入家庭旅馆、个体餐饮和出租 旅游就业和决策参与能力较弱时,即便是通过行政 车等行业;? 年大众旅游兴起后,大批高校毕 立法进行“自上而下”的外部增权,也很难改变其 业生与内地农民工的到来填补了中基层岗位空缺; “边缘化”命运? ,因此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使原住 ? 年国际旅游岛建设以来,更多高素质的海内 民通过自我提升来实现“自下而上”的内部增权。 外专业人才进入,本地大中专学校的外省籍学生开 刘俊以海南三亚黎族社区为例,首次进行了边 始将三亚作为就业首选。 缘化问题的原住民视角探析,发现“相对保守的就 业心理和落后的受教育水平”是导致本地社区边缘 化的主因? ,这种扎根社区内部的原住民视角研究 ? 资料来源:《三亚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旅 游 学刊 第 卷 年第 期 据三亚市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年全市居 管理或技术职务 如部门经理、资深导游等 ,因此单 住半年以上的流动人口高达 . 万,而常住人口中 从就业层次来说,本地人与外来劳动者之间的差距非 年较 年增加 . 万,其中半数以上是通 常显著。进一步的调查显示,目前在三亚旅游行业工 过购房、投资入户或毕业分配等途径迁入的外来人 作的本地劳动者以年轻女性为主,主要从事餐饮服 ?。时至今日,外来人口不但在职业分布和生活 务、清洁绿化、保安和后勤等低技术工种,不但收入低 质量上显著优于本地居民,而且数量上也已基本相 平均月薪 元左右 ,而且“吃的是青春饭,年纪 一 当,如主城区的外来人口占比就已超过本地人。对 大就得由前台转到后台,工资还会更少一些”。 此,本地居民普遍认为旅游发展真正的受益者是外 与很多旅游城市相似,本地居民的另一种就业 地人而不是自己,因此有很强烈的失落感。 途径是经营小型旅游企业或流动摊点等。在本文调 . 研究方法和过程 查的 个本地家庭中,半数以上曾在 世纪 年 自 年年底以来,笔者曾 次前往三亚进行 代从事过摩托载客、工艺品叫卖或景区带路 逃票 田野调查,获取了大量一手和二手资料。一手资料 等非正式经营活动,那时“天涯海角 海滩 还没有 主要来自深度访谈,受访对象有市旅游局副局长、旅 封起来,我们这 天涯镇 男的跑摩托,女的提篮子 游协会秘书长、房产物业公司管理人员与旅游企业 卖点贝壳海螺,收入不比去酒店打工少”。但随着 外来精英不断迁入,本地人的自主创业受到了前所 的人事经理等。此外, 年 月笔者在海南省旅 游学校师生的协助下,在外来人口密集的凤凰岛、丹 未有的挑战。笔者与多名出租车司机交谈得知,世纪 年代的出租车市场由三亚、万宁与陵水籍海 洲小区以及本地人聚居的槟榔河、崖城等地进行了 拦访与入户调查,采集有效访谈样本 户 含本地 南司机把持,但随着近年来运营牌照费用飞涨,东北 原住民与外来新移民 ,涉及人数约人。二手 籍新移民凭借资金优势成了新的行业主导者,本地 司机仅在机场往返市区等少数线路上保有优势, 资料则包括当地历年的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公报、 各种政府文件、统计年鉴、专项报告与新闻报道等, “外地人,尤其是东北人,快把我们的饭碗抢光了”, 而类似情形在家庭旅馆、海鲜餐馆与瓜菜运输等行 还有一些素材取白当地最有人气的网络交流社区, 业也曾反复出现。 如海南在线和天涯论坛等。 . 本地居民获取优质公共产品的能力显著下降 精英劳动力迁入对三亚本地社区现代化发展的 旅游者数量的连年递增与外来劳动者的大规模 影响 迁入,使三亚原本脆弱的城市基础设施与公共产品 . 本地居民在就业市场竞争中的劣势逐渐凸显 体系更加供不应求,“一个前后只有一条街的小渔 自年亚龙湾国家度假区建成开业以来,三 港突然变成了容纳近百万人的大城市,自然什么都 亚旅游业逐渐形成了“度假酒店 旅游地产 高尔 不够用了”。目前全市每万人中仅有不到 名执 夫”发展格局,而这些高端旅游企业最初都为本地 业医师,不及全国平均水平的一半;又比如从 居民开辟了绿色就业通道,但效果却不尽如人意, 年开始,最大设计值 . 万吨的城市供水系统每天 “我们开业前 年 专门拿出 多个岗位给本 需承担至少 万吨负荷,从而不得不“全城分片停 地村民,特意降低了英语和写作等很多能力要求,但 水”“三亚 大难??读书难、看病难、坐车难, 全村来应聘的连高中生都没一个,多半人连普通话 没想到连喝水都那么难了”。 都听不全、更不会说”。在此情形下,企业不得不大 公共产品供给不足使价格机制成为协调各方关 量聘用来自内地省市的高素质劳动者,尤其是在一 系的主要准则,拥有就业竞争优势和更高收入的外 些重要的管理与技术岗位上,本地人更是凤毛麟角, 来精英劳动者因此可以占有比本地居民更多的优质 “我在珠江大酒店 四星级 做了十多年,如果没记 公共产品。以教育为例, 年市教育局公布了多 错的话,我应该是近 年来 个曾经做到部门经理 家重点中小学的“就近入学”范围后,范围内的“学 的本地人之一”。 位房”价格应声而涨,“一小、九小和实验中学一带 在 户调查样本所涉及的 名适龄劳动力 房价天天涨,随便一套小两房都能到郊区换别墅 中, 名本地人中有 人目前有工作,除 人从事 了”。“学位房”价格暴涨主要是因为外来高收入劳 管理或自主创业外,其余 人均在酒店、景区或商 场从事最基层的服务操作工种;而 名外来适龄劳 动者中有 人在岗工作,其中 人担任较重要的 ? 资料来源:《三亚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饶 勇旅游开发背景下的精英劳动力迁入与本地社区边缘化 第 卷年第 期 . 本地居民的社会心理落差不断加大,融入现代 动者争夺优质教育资源,而这场争夺的另一后果是 各大名校的计划内指标越来越少而赞助费标准却不 化进程的难度越来越大 年 月,市委书记姜斯宪在人大会议上提 断提高,最终导致大多数本地居民的子女只能进人 出,“团结就是力量,这个真理对三亚尤为适用”,将 普通学校就读。笔者在调查中发现, %以上的本 “本地市民和外来人员的团结”明确提升到与“民族 地居民表示最不能容忍教育资源分配不均这一现 团结”、“军民团结”同样的高度,这说明外来精英大 象,“看病难无所谓,大不了多排会队;坐车难也不 量迁入使本地居民的心理落差正在不断加大。 要紧,挤~挤就过去了;但读书难怎么能行,外地人 抢了我们的饭碗,怎么连我们下一代的饭碗都不肯 笔者与多名本地中老年人交谈时发现, 世纪 放过呢”。年代本地人与外来者相处非常融洽,“你搞你的 . 外来精英劳动者与本地居民的社会生活空间 旅游,我卖我的水果,大家一起发财啦”,“大家赚的 钱差不太多,好多大陆人 本地人对外来者的俗称 渐呈分化趋势 在我们村租房子,我们处得很好啊”。双方矛盾起 近年来,三亚已成为我国旅游房地产发展的标 志性城市。在职业炒客、“第二居所”购置热和外来 端于 年前后,随着 万候鸟移民与大批下岗 精英的改善型置业等多种力量推动下,商品房均价 职工的到来,本地人与外来人在餐饮、交通与旅馆等 已接近每平米 元 国内一线城市标准 。更 行业展开激烈竞争,多次发生冲突,本地人从此开始 令本地居民无法接受的是,房价暴涨带动了物价指 抱怨,“外地人抢走了本属于我们的发展机会”,“海 鲜一条街上三亚老板越来越少,东北人从街头占到 数全面上扬,如笔者在丹洲小区菜市场和福乐多超 市看到,蒜台每斤 . 元,生菜、豆角、西红柿等蔬菜 街尾,我们喊也喊不过,打也打不赢”,“外地人实在 每斤 元,而绿豆价格居然高达每斤 元太多了,医院排队看病要半天,公交车也没有了空座 位”。由于外来劳动者在工作与生活等所有领域都 对于人均月收人 元左右的本地人来说,如 此昂贵的物价已经严重影响到生活质量,因此很多 对本地居民构成了强有力的竞争,因此本地人的心 在主城区没有理想工作的本地人开始主动迁往生活 理落差从无到有,始终在不断加大。尤其是 年 成本较低的郊区。家住和平街的市民老符 年 国际旅游岛建设启动后,天价房、高尔夫与游艇会等 年底将自己的房子放租,然后全家搬回在崖城镇的 奢华级休闲度假业全面进入三亚,人们的心理落差 祖屋,“不搬不行啊,一家五口一个月吃饭就要 急剧上升,并演变为对外地人的集体不满与对抗情 多块,我们这一片好多人都搬回老屋了,我还算是晚 绪,“为什么他们 外地人 那么有钱,我们却越过越 的”。在本地低收入人群不断聚拢的拆迁安置区或城 穷,三亚到底还是不是三亚人的三亚”,“那些事情 郊原住村落,不但商业服务设施的经营者不愿进驻, 宰客 都是在三亚的外地人干的,你看看海鲜一条 而且学校、医院、交通与治安等公共服务质量难以保 街上哪里还有半个三亚老板,钱都被他们外地人挣 障。笔者造访亚龙湾六盘村时发现,尽管年整 了,黑锅却要我们来背”。 体搬迁时的还建住房标准并不算低,但由于缺乏物业 本地人与外来者之间的隔阂不断加深,客观上 维护保养,房屋破损相当严重,而且周边几乎没有商 阻碍了本地社区的现代化进程。一方面,逐渐掌控 业配套设施,因此“就算是贴钱给我们 亚龙湾度假区 了企业用人权的外来精英劳动者会更加“差评”本 的酒店员工 ,也绝对不会去六盘村租房”。 地居民的职业潜能。比如在海棠湾众多酒店的开业 相比之下,外来精英劳动者大都会通过购房、租 招聘中,同等条件下企业优先聘用外地人,因为“本 赁或单位安置,加速集聚于地段好且配套完善的优 地人成天喝茶、买彩票,只想一夜暴富,学不进新东 质商住区。如来自湖南的李先生是一家四星级酒店 西,也不肯踏实干活”;而另一方面,部分本地人为 的部门经理,每月单位补助住房津贴 元,他用 快速谋利,铤而走险从事黑车黑导等违规业务,如多 这笔钱租住了碧海蓝天小区的一套两居室。尽管还 次曝光的“天涯海上游”就是周边村民集资自办的 需自己贴补元,但小区商业服务设施非常齐备, 无证经营项目。这些对抗性的情绪与行为使本地人 而且治安秩序令人满意,因此他一次性付了全年租 与外来者之间越来越难“融合”,也使本地人从旅游 金,“这笔钱花得很值,生活质量有保障,还可以认 开发中获得的发展机会越来越少,直至沦为边缘化 群体。 识很多今后有用的商业伙伴”,而在小区里还有很 多和他情形相似的外来白领或投资者。 本地社区在旅游发展进程中日趋边缘化的原因旅游 学刊 第 卷 年第 期 上述分析表明,当本地社区无法完全提供三亚 业市场上的 “分离均衡” 旅游发展所需的高素质员工时,大量引入外来精英 尽管三亚拥有世界级滨海旅游资源,但政府财 是开发商积极倡导的一种理性对策,此时决定本地 政投入能力却严重不足,年升格为地级市时年 社区是否会被边缘化的关键既不是开发商的“仁 财政收入仅 万元,完成固定资产投资不足 亿 慈”与“良心”,也不是本地人与外地人的摩擦和对 元?。在此背景下,政府的初始最优决策是粗放型 抗,而更多地取决于政府的政策设计及其实施效果。 经济政策模式,即通过在土地批租、项目审批与招商 有研究表明,尽管政府制定某项政策的初衷只是针 引资等方面的特殊优惠政策,来实现“大项目、大投 对单个领域或特定主体,但实施时却有可能对其他 资、大市场”的发展思路。 领域和主体产生外部性影响,而且不同政策之间的 过去 年中,三亚的粗放型发展模式取得了巨 交互作用也有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复杂效果? ,三 大成功。如 年全市固定资产投资总额约 亿 亚本地社区的边缘化发展就是复杂效果的一种表现 元,对 贡献率为. %,直接拉动经济增长 形式。 . 个百分点,而到了国际旅游岛建设开始的笔者的跟踪研究表明,近 年来 影响三亚发展 年,固定资产投资总额已高达. 亿元?,增幅 的政策架构主要有两大特征??经济发展上积极推 之大居全国前列,前任市委书记江泽林曾明确指出, 行“投资拉动增长”的粗放型发展模式,而在公共管 “三亚是典型的投资拉动经济”。但值得注意的是, 理领域则以对医疗、教育与住房等公共产品供给的 粗放型经济政策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有赖于外来精英 市场化改革为主。那么,这样的政策环境到底对本 的卓越表现,本地居民的人力资本贡献并不突出,尤 地社区的现代化发展有何影响 外来精英迁入与特 其是当旅游企业有条件持续获得外来精英补充时, 定政策环境谁才是导致本地社区边缘化发展的主 本地居民习得和转换职业技能的机会将不断减少, 因 本文拟采用公共经济学的一般均衡分析法对此 难度也越来越大。 进行探索,基本理论框架如图 所示。此外,为了更 案例 :吴姐 本地 ,女, 岁,某四星级酒店仓 直观地描述特定政策对“本地人一外来者”关系结 管员;陆经理 外来 ,女, 岁,某度假村部门经理 构的微观影响,本文从 户调查样本中选取了 个 两人曾在 年前后共事于大东海同一家酒 典型个案,按照年龄、性别等人口学特征和初始职业 店。当时吴姐是全村唯一应聘成功的,被安排在中 状态相近的原则配对成 个“本地人一外来者”对 餐厅做服务员,而陆经理在前厅任接待员,两人职级 照组,并从职业经历、生活空间与社交网络等方面进 相同,收入相近。但此后两人的职业发展轨迹出现 行比较分析。 了很大差异,一方面,吴姐在餐厅服务岗位上连做 年,一直寻求晋升而未果,原因与自身初中肄业学历 有关,而且几次培训考核都只是勉强通过。婚后生 来精英劳 技术性分工 不断进入 社会分化 子在家休养两年,再回酒店时已雄心不再,“现在有 大企业的 优质住宅区 好多大陆来的中专生、大学生,单位不会再花力气培 高薪工作 优质学校 中小企业 优质环境 养我们这些没文化的 本地人 ,能有份工打、有钱 市场的主 优质地段 导者 拿就可以了”,所以她坦然接受了酒店指定的保洁 优质自信 个体知识 粗放型 型劳动者 市场导 经济发 工作,对后来调去物料仓做管理员更是心满意足;另’ 向型公 大企业的 展策略 原住村落或还 共政策 低薪工作 一 方面,陆经理因为有中专文凭,加之性格开朗、善 建边缘地带 中小企业 市场的跟 普通学校 于沟通,不到 年的时间里先后升至前台领班、团队 随者 复杂环境 非正式就 低价地段 接待主管和大堂副理。后随丈夫跳槽至海口金海岸 业或第一 精神空虚 产业 大酒店,同时在海南大学攻读旅游英语成人大专,前 年再度返回三亚被聘为某度假村 五星级 前厅部 经理,“我有自己的规划,准备今年报考海大的 ,争取 岁以前做到总经理”。 图 理论模型示意图. ? 资料来源:《三亚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 . 粗放型经济政策导致了外来者与本地人在就 ? 同上。饶 勇旅游开发背 景下的精英劳动力迁入与本地社区边缘化 第 卷年第 期 还完钱后又给老婆开了个小吃店,前两年炒房也赚 案例 说明外来精英迁入客观上减弱了企业培 了些钱”。现在老胡已经换了三次住房,小区的环 训本地员工的动机,也减少了本地人通过“干中学” 提升职业技能的机会,这势必会进一步拉大本地人 境越换越好,周边幼儿 园、医院、会所与超市等一应 与外来者的知识技能差距,由此造成二者间的“知 俱全,每逢周末全家人都 会先去会所游泳,然后驾车 识技能差距??发展机会差距??更大的知识技能 出去吃饭,再到明珠广场或 解放路步行街购物,“算 差距”互动循环。这种互动循环一旦形成,将不断 是熬出来了,想想刚来时和堂哥一起在城中村里租 升级演进,直至达成双方在就业市场上的“分离均 房子,跟现在真的是没法比啊”。 案例 描述了消费支付能力差距与公共产品市 衡”??一方面,企业对外来精英的依赖不断增强, 并逐渐形成对本地人的“就业歧视”;另一方面,本 场化配给促使外来精英与本地原住民在生活空间上 地人的就业竞争意愿越来越淡薄,并依次退出对高 逐渐分隔开来的典型过程。对于外来精英来说,他 收人工作的争夺。 们凭借高收入占有了地段与环境更好的优质生活空 . 市场化公共政策导致了外来者与本地人在社 间,而高收人人群集聚又会吸引更多商业服务设施 会生活空间上的 “分化隔离” 进入,并带动房价与生活成本上涨,从而将低收入的 为应对大量外来人口迁入和每年近千万游客带 本地居民逐渐排斥在外;与此同时,本地居民在劣质 来的公共产品供给不足,财力匮乏的三亚市政府在 生活空间上的集聚也存在类似加速机制。一方面, 住房、交通、教育与医疗等公共领域进行了一系列市 低收入者比例高会降低区域的公共服务质量,引发 场化改革,基于价格杠杆的市场机制逐渐成为基本 治安恶化、低教育以及疾病流行等问题;另一方面, 的公共资源分配机制。 这些问题使本地精英千方百计跳出去,最后滞留下 这一系列改革措施中对本地人生活影响最大的 来的都是没有能力离开的本地弱势人群? 。 是住房改革。为了处置“泡沫经济时期”留下的大 . 粗放型经济政策与市场化公共政策的交 量闲置房地产,吸引高素质人口前来落户,并获得稳 互作用机制建构了基于籍贯与财富双重标准的社会 定税源,三亚在 年前后连续出台了多项投资与 分化现象,进而导致了本地社区的边缘化困境 购房入户特惠政策。由于在我国现行的公共政策框 粗放型经济政策导致了外来精英与本地居民在 架下,住房与户籍是多数公共产品的配置依据,好学 就业市场上的“分离均衡”,而公共领域的市场化改 校、好医院与好环境等优质公共设施会逐步向高价 革又使二者在社会生活空间上“分化隔离”,但更令 商住区集聚,因此三亚很快就形成了社会生活空间 人担忧的是,这两种分化趋势之间还存在彼此强化 的层级式块状分隔格局,而就业能力和收入水平的 的交互影响??当双方因就业机会差距而收敛于不 差距也就成了本地人与外来者在社会生活空间上分 同的职业阶层时,收入差距会进一步拉大,从而使价 隔的主要原因。 格机制主导的生活空间分化加剧;另一方面,随着外 案例 :符师傅 本地 ,男, 岁,旅游黑车司 来精英加速集聚于优质生活空间,“物以类聚、人以 机;老胡 外来 ,男, 岁,私营业主 群分”,不断扩张的社会网络将给他们带来比本地 符师傅年买了台二手面包车,赚了些钱后 人更多的发展机会。 在和平街老城区买了套二手房,全家从崖城老家搬了 案例 :陈老板 本地 ,男, 岁,抱罗粉店业 过来。后来出租车越来越多,打击黑车力度越来越 主;黄总 外来 ,男, 岁,连锁餐馆大股东 大,收入越来越不稳定,尤其是近几年物价飞涨,全家 陈老板夫妇先后开过椰子摊、海鲜排档和本地 人每月吃饭要花去他大半收入,加之“女儿在这边读 菜馆,目前经营一家 多平方米的抱罗粉店,“没 初中要交 万元借读费,老妈在这边看病打针也好 有背景啊,生意越来越难,越做越小”。在分析经营 贵”,所以 年年底将房子以月租元放出去, 惨淡的原因时,他回答“本来海鲜排档生意不错,结 全家搬回了崖城老屋,“这里肯定没城里好,外面也 果政府盖酒店全拆了,后来开餐馆,借不到钱装修, 乱,女儿不愿意来,但总算是能读得起书、看得起病 也没有公家单位熟人带 业务,只好关门了”,“旅游 了,那边的房租收下来还能存一点应急钱”。 团队 别想了,那都是海口直接下来的,导游都是外 相比之下,来自河南的老胡日子则惬意得多,他 地人,搭不上关系啊”,言语间他不止一次抱怨自己 年来三亚帮堂兄开夜班出租车,后来堂兄和其 的亲朋好友与邻居都帮不上半点忙。 他亲友借钱给他买了台的士,“那是我的第一桶金, 与陈老板的失意相反,黄总从吉林南下三亚后旅游 学刊 第 卷 年第 期 颇为顺利,最初专做旅游团“团餐”生意,后来觉得 外来精英与本地居民之间出现社会生活空间的群分 回扣点太高,在一位领导 老乡 的建议下改作东北 与隔离趋势;?粗放型经济政策与市场化公共政策 餐馆。由于投资上百万元,政府一路绿灯,场面非常 之间存在显著的交互作用,其循环演进将逐步拉大 气派,加之当时东北籍新移民数量猛增,“光是我住 外来精英与本地居民的发展机会和社会权力差距, 的小区里就有好多老乡,他们一有朋友来旅游,就到 最终导致本地居民的边缘化困境。 我这来吃饭”,因为生意出乎意料的好,所以一口气 本文的主要政策启示是,如果欠发达地区政府 一 又连开了 家,“后来的新店都是和老乡合伙的,我 开始就将外来精英界定为 “启蒙者”或“领路人”, 出资金和管理占大头,他们出钱出关系”,“说实话, 而不是“应急者”、“替代者”,本地居民的职业技能 在这里做生意比在吉林容易,老乡忒多、忒给面子, 转换将更充分,从而能有效遏止双方在就业能力和 每次同乡聚会后店里就会多上好多回头生意”。 收入水平上的分化趋势。比如说, 年前后三亚 案例 表明三亚的外来精英与本地居民已经分 市政府应该加强对个体餐饮与出租车等行业的市场 属于边界鲜明的两大社会群体,社会权力竞争格局 监管,积极干预外来劳动者强势替代甚至驱逐本地 也正在由个体间竞争演变为外来精英与本地居民之 人的恶性竞争现象。此外,当外来劳动者与本地居 间的群体竞争。一方面,来自不同地域的外来精英 民的收入差距持续扩大时,应避免将这种差距映射 广泛结交同类,逐渐形成了基于分工互惠关系的 到公共产品领域,如按“小杂居、大融合”原则进行 “有机团结”社会网络;另一方面,逐渐回归或长期 城市规划,使每个区域的住户类型与公共资源分配 生活于本地社区的原住民则主要依靠自然感情与集 相对均衡,尽量减少在郊区成片开发拆迁安置房与 体意识来维系传统的“机械团结”社会网络。这两 政府保障房。 大社会网络之间的竞争既是基于籍贯与文化背景的 由于粗放型经济政策与市场化公共政策并行是 竞争,也是基于财富与经济利益的竞争,而在这两大 现代化困境的制度性成因,因此有必要在更大尺度 网络的竞争中,按照现代分工经济的一般规律,“有 范围内统筹规划不同区域的产业结构,避免同质化 机团结”社会网络会比“机械团结”社会网络更具有 竞争下的招商攀比和精英劳动力依赖,为本地居民 竞争力 。 的职业技能转换赢得足够时间与机会;此外,在进行 综上所述,外来精英主导三亚旅游发展的可能 公共政策的市场化改革时,应注意公共产品市场的 性正在不断上升。此时本地居民最常见的两种对策 脆弱性与不确定性,预防打击社会游资的恶性炒作, 避免不同收入阶层在生活空间上的分化隔离,尤其 是,或主动退避,集聚于低端就业领域,从而沦为现 代化发展的配角;或在“法不责众”心理驱动下进行 是避免低收入人群聚居的“贫民窟”趋势。 参考文献 非理性群体抗争,但无论哪种做法都很难争取到更 . . 多发展机会,也无法摆脱被“边缘化”的命运。 如 ,, : ? . 结 论 . . , , : ? . 本文以三亚旅游业为例,考察了精英劳动力迁.入对欠发达地区原住民的影响,并从政策交互作用.,, :? 视角解释了本地社区边缘化困境的成因。研究发 . 现:?精英劳动力迁入会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对欠发 .. ,, :?. 达地区居民的就业替代竞争,其结果有可能导致经 . 济不断发展而本地居民却被不断边缘化的现代化困 .,, : ? . 境;?尽管欠发达地区的现代化困境与外来精英迁 . . , 入有一定联系,但困境形成的关键原因是经济发展 , : ? . 王汝辉.巴泽尔产权模型在少数民族 政策与公共政策的交互作用导致了“外来者一本地 村寨资源开发中的应用研究 .旅游学刊, , : 人”社会关系结构的不均衡发展;?粗放型经济政 ?. .. 策很容易导致对外来精英迁入的过度依赖,客观上, , : ? 延缓原住民的职业技能转换进程,从而使本地社区. ?逐渐集聚于低端就业领域;?市场化公共政策虽然.。,:? 可以缓解公共产品供给不足的压力,但也有可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