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魂牵猿鸣声

博士魂牵猿鸣声 海南黑冠长臂猿是世界上四 大类人猿之一.在我国,该物种属 于一级保护野生动物.我国一位 博士带着一位助-T--,在热带雨林 中追踪这群"神秘的家伙",几乎 让自己都成了"猿",才终于为世 人留下了人与猿之间独特而宝贵 的经历和故事. 在"敌视"中领略最美妙的声音 2002年夏,中国N-e~:院动物 所博=lz生周江参加了一个名为 "穿越五指山"的活动,跟来自海 南霸王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一 位副主任在同一个组.这位副主 任跟周江讲及霸王岭保护区是世 界上野生海南黑冠长臂猿惟一生 活的地方,周江顿时生出了跟踪, 研究这一濒危且神秘的动物群落 的强烈欲望.这个活动结束后,周 江就去了一次霸王岭,可惜没能 如愿见到海南黑冠长臂猿,只得 怏怏返回北京. 经过一番准备,周江决心拿 出一年的时间,去追寻他心中的 梦.2002年9月中旬,周江带着 助手小黄,带上一部摄像机,一部 相机,一架望远镜,又来到了霸王 岭,走进了这片茂密的热带雨林 中. 然而,他俩在雨林中寻找多 日,却连长臂猿的影子都没见着. 9月21日清晨7时,周江爬上了 一 个有电讯信号的高坡,想用-T-- 机给家人打一个问候电话.他刚 掏出-T-机,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 了从未听过的叫声.这声音有点 像人吹口哨发出的声音,十分悦 耳,穿透力特别强.周江一怔,猛 地醒悟过来,冲小黄喊:"这一定 就是长臂猿发出的声音!这些神 秘的家伙就在前面,快,我们赶过 去!"他连电话都顾不上打了,拉 上小黄就跑. 这叫声听起来很近,可周江 跟小黄却一连翻过了好几个坡, 才算靠近了目的地.在坡上的一 棵高高的山榕上,周江和小黄终 于见到了这神秘的动物——4只 海南黑冠长臂猿.为了避免惊动 它们,周江和小黄躲在灌木丛后, 伏下了身子. 这4只长臂猿中,两只个体 大一些的通体呈黑色,显然是雄 性;两只个体小一些的全身为棕 黄色,定是雌性无疑了.它们头顶 部的黑毛向上生长,形似黑冠.跟 人一样,它们没有尾巴,两臂伸开 有1.7米左右,两上臂要比两下 肢长不少,人类给它们取名为长 臂猿. 有两只长臂猿在树枝上攀来 跃去玩得很欢.另两只是身体强 壮的雄猿与长得最漂亮的母猿, 它俩正坐在树枝上,面对面眉目 传情,你叫一会儿,我叫一阵.看 来它俩正处于热恋之中,雄猿叫 得句句真切,声音浑厚宏亮;雌猿 JECoLoGICALCULTURE 叫起来声声啼泪,漫长而高亢.这 两位互诉衷肠一"诉"就是很长时 间,全然不顾有另外两只猿的存 在. 猿声在雨林里回响着,不绝 于耳.周江从幼时就一直对"两岸 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这 诗句所描写的"猿声"心驰神往, 如今终于亲耳聆听了!周江和小 黄听得热血沸腾起来.有道是"猿 鸣三声泪沾裳",周江跟小黄此时 对此言已是深信不疑了,因为,他 们都已被这猿声牵动,控制了,眼 里都盈满了泪花. 不想,猿声嘎然而止了.原 来,这4只猿发现了周江跟小黄. 它们显然很生气有人"偷窥",都 荡到了离周江跟小黄最近的山榕 树上,摘起青榕果,雨点般地击向 他们.周江跟小黄没想到它们会 来这一手,还没反应过来,头上, 身上就挨了好几下子.小黄招架 不住了,连忙大叫:"周老师,赶快 撤吧!"周江却说:"别忙,好不容 易才见到它们,我先拍几张照片 再走."他掏出相机,把镜头对准 4只猿.这4只猿见周江拿出了 一 个古怪的东西对准它们,反而 被吓住了.那只体形最大的雄猿 率先转身逃走了,很快,所有的猿 一 下子也逃得没影了. 往后的日子里,周江跟小黄 弄清楚了,在整个保护区里,共生 活着两群猿.其中一群就是让他 们"尝"过青果"苦头"的那群,共 4只.为了区分开来,这群猿被叫 成B群.另一群猿共有6只,被叫 成A群.此外,还有两只单独/4= 活的猿.整个保护区,全世界的野 生海南黑冠长臂猿,总数就只有 这12只! 为了集中精力进行跟踪研 究,他们在B群猿曾经活动过的 地方搭建了一个像吊角楼一样的 木架雨布结构的"房屋",从此吃 住都在这里,追踪研究B群猿. "吊角楼"旁边没河流,只有一小 水沟,做饭及生活用水都靠它.保 护区的人每星期帮他们买一次米 和菜,送进山里来. B群猿虽然只有4只,但由 于它们太机警了,周江和小黄经 过不懈地追踪,才见到了它们数 次,并分别为它们编取了代号.领 头的且身体最大的那只壮年公猿 取代号为"家长";那只漂亮的年 轻母猿取代号为"媚娘";当中有 一 只已经没了生育能力的二十一 二岁的老母猿取代号为"寡妇"; 另外一只青年公猿取代号为"青 年个体". 但是,几次相见,这些叫声美 妙的猿对周江和小黄都很不"友 好".不是面红耳赤地冲他们怒 吼,就是用野果对他们施以"暴力 袭击",再不就跟他们玩"失踪"游 戏.但即便猿们如此"敌视"他们, 他们还是"死皮赖脸"去接近它 们.周江和小黄惊奇地发现,这些 长臂猿居然是树栖动物.几乎都 在树上生活,极少下地.它们在树 上行动自如,行走时基本上是靠 "臂行",即主要用前臂而不是用 后肢来移动自己.即便是相距1O 余米的两棵大树,它们用长臂抓 住一根藤或一根树枝,轻松一荡 就荡过去了,速度快得惊人.它们 要逃避开周江和小黄可说是轻而 易举.后来,猿们对他们的防备之 心越来越重,根本就"没兴趣"再 见到他们. 周江跟小黄发愁了.如何能 够经常见到这些长臂猿,成了摆 在他们面前的一个亟待解决的问 题. 模仿猿声,慢慢感动猿的心 在茫茫原始雨林里,怎样才 能得知猿的下落,跟猿联络上呢? 想来想去,周江一拍脑袋:对呀, 在这样的地方,只能靠声音! 好不容易,周江跟小黄在一 个山坡上的大树下"埋伏"多日, 又一次见到了这4只猿.周江发 现,"媚娘"的腹部凸凸的,看来已 经怀孕快生产了."家长"显然是 "媚娘"腹中小生命的父亲,他激 动地围着"媚娘"不停地大声啼叫 着."媚娘"也扯开嗓子回应着.周 江便在一旁凝神定气,仔细地听 着这些猿声,认真地揣摸着,记忆 着.回到"吊角楼"后,周江便用心 地学习起来.往后,周江每次"难 得"地遇上猿后,观察它们之余, 总忘不了要"拜师学艺",学它们 的各种叫声.慢慢地,周江发出的 "猿声"像模像样了. 2002年12月初的一天,周 江带着小黄穿行于雨林深处,要 验证自己发出的"猿声"是否有效 了,于是,他一路行进,一路大声 地发出了"猿鸣"声.终于,在远方 一 只猿似不经意地应和着叫了两 声.周江心头狂喜,嘴里不敢把 "猿声"停下来,叫得更频更大声 了. 远方又有两只猿对周江的 "猿声"回应着叫了起来.周江感 觉到,那些猿声离他越来越近了. 周江心里更加兴奋了.他听出来 了,那些猿正在朝自己这里赶来. 他真没想到,自己模仿的"猿声" 居然真能把猿引过来1 10多分钟后,"家长","媚 娘","寡妇","青年个体"都出现 在周江和小黄的眼前.眼尖的小 黄指着"媚娘"说:"看,多了一个 小猿,在它的腹下."果然,一只黑 色的小猿用四肢紧抱着"媚娘"的 腰身,正躲藏在"媚娘"的腹下.周 江说:"这应该是'媚娘'上个月生 下来的,挺可爱的." 4只大猿很快就弄明白它们 被骗了,引它们过来的"猿声"是 从周江这个"异类"口里发出来 的.它们很生气,一个个怒目瞪着 周江和小黄,无休止地冲他们呐 喊,还不停地用双臂猛摇着树枝, 以示抗议.周江为了"平息事端", 赶?112拿出身上带着的香蕉犒劳它 们.可长臂猿接过香蕉看了看后, 却狠狠地扔到了地上,根本不领 他的情. 此后,尽管猿们很"痛恨"周 江发出的模仿"猿声".但周江每 次发出这样的声音,猿们总是忍 不住过来,看来它们对这"猿声" 总是有着没完没了的好奇.周江 和小黄也弄清了出生不久的那只 小猿是一只雄猿.鉴于它是长臂 猿种群的未来和希望,于是他们 也给它取了一个代号,就叫"希 望". 周江和小黄不希望这些猿老 是对自己充满敌意,希望跟它们 能够成为朋友.他们积极寻找着 机会以便融人到猿们的"圈子" 中. 情况终于好转起来了.一天, 周江跟小黄起得特别早,早早地 进入密林里.这一次,他们很幸 运,很快就找到了这一群猿.它们 好像刚刚睡醒,这个揉眼那个打 哈欠.随后,它们在树上活动起筋 骨,开始了"晨练"."晨练"过后, 让周江跟小黄大开眼界的事发生 了:它们一一蹲在了树枝上,开始 了全家的"大合唱". 或许是"媚娘"的"歌喉"是它 们当中公认最出色的,她张开嘴 全神贯注地领唱起来.小猿"希 望"因太小还不会唱歌,就抱着母 亲的身子好奇地看着它唱."媚 娘"的歌声跟平时的叫声大不相 同,有韵律,有节奏,十分悦耳.它 唱了一分多钟后,"家长"跃上了 树冠,和着"媚娘"唱了起来.两分 钟后,"寡妇"和"青年个体"也加 入到了合唱当中.它们的"歌声" 高低起伏,动人心魄.周江相信, 哪怕在数公里之外,都可以听到 这独特的"合唱"声. 半个小时后,"合唱"唱到了 高潮.它们开始一边唱,一边上窜 下跳,最后都用双臂抓住树干,把 整J~-身躯都吊在树干上,唱得更 为投入,很多高颤音也在这时唱 出来了.这群"吊着的歌手"一边 唱,一边使劲摇动树干,树上的叶 子纷纷飘落下来,使得场面更具 感染力.此情此景,令周江情不自 禁站了出来,试着模仿了几声猿 们的合唱声.这些猿这回竟然没 有要跟周江发生冲突之意,似乎 很欢迎周江加入它们的合唱,非 但没有跑开,反而围了上来,唱得 更忘情了.整个"合唱"持续了40 多分钟后,才停了下来. 后来,周江终于明白,这"合 唱"是这些猿每天清晨必不可少 的,目的是为了达情感,同 时向雨林中的A群猿宣示:我们 一 家很团结恩爱,你们别想侵入 我们的领地!于是,周江和小黄便 常去聆听它们的"合唱".次数多 了,这些猿的心终于被"感化", "打动"了,不再"敌视"他们了. 见证"亲缘",我愿变成林中猿 周江和小黄渐渐地成了B群 猿的朋友了.他们可以比较顺利 地观察,研究它们了. 这一群猿是一个美满的家 庭."家长"统治着所有的家庭成 员."青年个体"是不能染指"媚 娘"的,因为"媚娘"专属"家长"私 有."寡妇"由于年老,已不会跟 "家长"或"青年个体"发生性关 系. 这个家庭的两只雄猿却跟人 类中的男人一样,十分懂得爱护 "妇女儿童".一天,周江和小黄看 JECoLoGICALCULTURE 到了这样一幕:抱在"媚娘"身上 的小猿"希望"突然把头伸了出 来,把嘴凑向一片树叶,想吮吸叶 尖上的那滴晨露. 就在这时,"媚娘"却猛地一 跳,伸臂攀住了上面的树枝,把自 己的身子及小猿都带了上去.这 样,小猿的嘴就被带离了那滴晨 露,那滴晨露也由于受到振动而 掉落到了地上.没能吸到晨露的 小猿发脾气了,它拼命要挣脱母 亲的身体."媚娘"被闹得生气了, 挥掌打了小猿的屁股,小猿张嘴 哭号起来.母子赌起气来了. "家长"跟"青年个体"这两个 "男子汉"见闹"家庭矛盾"了,便 跳过来看究竟.这两个"男子汉" 很快就作好了分工:由"青年个 体"去树冠上负责放哨;"家长"则 负责"调解…'家庭矛盾". 周江实在没有想到,平常十 分威严的"家长"此时面对自己的 妻子及儿子,竞也柔情似水.它先 是摘了几颗上好的野果去安抚 "媚娘",不想"媚娘"不感兴趣. "家长"挠头想了一下,眼睛看向 了在树边空中飞动的白蚁. 原来,昨晚这里刚下过雨,很 多长了翅的白蚁便在林中飞来飞 去.白蚁是长臂猿最喜欢吃的美 食之一."家长"跳到了枝头,伸手 去抓空中的白蚁,遇到离树远的 飞蚁,它就用一只臂抓牢树枝,让 身子飞扑出去,伸出另一只手臂 去抓.很快,"家长"的手里就抓到 了不少的白蚁.它兴冲冲地把白 蚁献到"媚娘"的嘴边."媚娘"高 兴了,吃下了那些美食. i_lz"媚娘"消了气后,"家长" 接着去"哄"小猿.它东瞧西望好 一 阵,终于看见一棵老树,这棵老 树距地约一米多高的树干上有一 个洞,洞里积满了水.它荡到了这 棵树上,想去掏水.可是洞口太小 了,它的手臂伸不进去.周江见 状,不自觉地便上前帮忙把洞口 的枯皮折断,把洞口弄大了.见可 以掏到水了,"家长"过来用手捧 丁水,荡回去喂给小猿喝.小猿喝 了水后也高兴了,跟母亲和好了. 2003年5月的一天,周江和 小黄看到"家长"跟"媚娘"交配 了.他们注意到,这件事的主动方 是母猿,公猿反而是被动的.先是 "媚娘"挑逗"家长",像人跳霹雳 舞一样向"家长"走过去,向"家 长"展示身体的各个部分,发出主 动邀请"家长"进行交配的信号. 最后,"家长"便配合"媚娘",完成 了交配. 往后,周江和小黄还发现,长 臂猿智力也不错,可以很快学会 一 些东西.这些猿在这里生活,除 了鹰,很少再有别的天敌.成年猿 是不怎么担心鹰的攻击的,它们 主要是担心小猿会被鹰抓走.有 一 次,一只鹰在空中盘旋,发现了 正在玩耍的"媚娘"跟"希望".这 只鹰掉头飞来,想打"希望"的主 意.周江跟小黄很着急,连忙在树 下朝上猛挥手臂,口里也不住地 大喊着,终于吓退了这只鹰. 周江没有想到,他们的这些 招数很快就让猿们学去了.后来 这些猿遇到鹰时,其中的两个"男 子汉"都会跃上树冠,冲着鹰挥动 手臂吓阻,还不停地大吼大叫以 示威慑.鹰害怕了,竟不敢俯冲下 来. 周江和小黄除了研究猿的生 活习性和社会行为之外,还十分 注意观察和研究这一家子的形态 构造,生理机能.他们注意到,这 些长臂猿与人类在很多方面都十 分类似,比如尾巴都消失了,牙齿 是32颗,胸部有一对乳头,大脑 神经系统都很发达,血型也有A 型,B型及AB型,母猿月经周期 也是30天左右等,但它们细胞中 的染色体只有22对,比人类少一 对.这些发现印证了海南黑冠长 臂猿跟人类真是很有"亲缘"关 系,这让他们感到格外惊异,兴 奋. 2003年8月2O日,经过一 年的跟踪,周江和小黄的研究工 作暂时告一段落.临走之前,去他 们看望了B群猿们,算是跟它们 道另U. 2004年1O月1O日至12 日,思念这些长臂猿的周江又来 看望了一次它们.这时的小猿"希 望"已经快两岁了,早已脱离了母 体,能够自己生活了. 2005年元月,周江再一次来 到这片雨林,呆了10天,再一次 见到了这一家猿.这时周江才发 现,"媚娘"又生下了一只小公猿, 推测应该是2004年l1月份生下 的.于是,地球上野生海南黑冠长 臂猿的数量便增加到了14只. 2005年7月26日,周江再 度来到雨林里,对这一家猿进行 了为期半年的追踪,观察,直到 2006年1月17日才离YI:这里. 在这一年里,"媚娘"又生产了,这 次生下的仍然是一只小公猿.而 另一群(A群)猿也生下了一只小 猿.这样,野生海南黑冠长臂猿的 数量便达到了16只. 周江说,他还会去霸王岭国 家级自然保护区热带雨林中进行 长臂猿的研究,想弄清楚雌猿的 生殖间隔是否跟当地野生水果的 丰产或减产有关?此外,他还想从 猿的演41=上来思考一些问题,想 知道它们和人类的关系到底有 近?以便更好地研究人类的演变 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