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律有关祭礼犯罪的立法及其影响

唐律有关祭礼犯罪的立法及其影响 273 唐律有关祭礼犯罪的立法及其影响 吕丽刘玮 (吉林大学法学院,吉林长春130012) 摘要:祭礼在唐代备受推重,严重的违礼行为要纳入律中,受刑罚惩戒.唐律中有关祭礼犯罪的立法. 对其后的宋,元,明,清各代影响颇大,传承关系明显,又有所不同. 关键词:唐律;祭礼;祭礼犯罪;法律史 中图分类号:DF0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257—0246(2007)06—0273—03 “凡治人之道,莫及于礼;礼有五经,莫重于 祭.”…中国古代的祭礼,历史悠久,宏富,颇具特 色.其程序之复杂,仪节之繁琐,规矩之严格,场面之 宏大,也堪称一绝.它是古代礼仪法的重要组成部分, 受到历代统治者的高度重视.至唐代,开始了礼仪法专 门化,法典化的新阶段,《大唐开元礼》在开元二十年 修成,即”颁所司行用焉”.它是中国礼仪史上 的一座里程碑,奠定了中国以后王朝礼典的基本结构. 《大唐开元礼》共一百五十卷,序例三卷,吉礼七十五 卷,宾礼二卷,嘉礼四十卷,军礼十卷,凶礼二十卷. “序例”规定行礼的一些通例,其中卷一主要事关祭祀 之礼,将祭祀分为大祀,中祀,小祀三类.规定了不同 祭祀活动中神位排列的方式,用乐和使用俎豆的有关注 意事项.神位排列首先需确定主祭,配享(祭祀的次要 对象,又称配食)和从祀(陪祭)的对象,如:”立春 日祀青帝于东郊,以太吴配,句芒,岁星,三辰,七宿 从祀.”神位排列以冬至圜丘,上辛祈谷,季秋大享明堂 最为繁复.卷三”斋戒”与”祈祷”也与祭祀相关. “吉礼”专为”祀鬼神”之礼,居”五礼”之首,占七 十五卷之多,其仪五十五种,规定得繁琐,细密.|3 出于礼,则入于律.礼典以积极的从正面对祭 祀制度与礼仪进行全面,系统的规定;律典则以消极的 规范设定了对较为严重的违反祭礼的行为的惩罚.作为 鼎盛时期的封建律典,《唐律疏议》对于有关祭礼的犯 罪规定得明确,具体,细致,十二篇中有七篇涉及到祭 礼的内容,共14条律文.其中《名例律》一条:”谋毁 宗庙,山陵……盗大祀神御之物”;《卫禁律》两条: “阑入太庙门及山陵兆域门”,”犯庙,社及禁苑罪名”; 《职制律》四条:”大祀不预申期及不颁所司”,”大祀在 散斋而吊丧,问疾”,”祭祀,朝会等失错及违失仪式”, “庙享有丧遣充执事”;《厩库律》一条:”大祀牺牲饲养 不如法”;《贼盗律》三条:”盗大祀神御之物者”,”诸 盗毁天尊,佛像”,”盗园陵内草木”;《杂律》三条: “山陵兆域内失火”,”弃毁失大祀神御之物”,”毁大祀 丘坛” 一 ,唐律中有关祭礼犯罪的归类分析 《唐律疏议》中关于祭祀犯罪,按照其内容大体可 以分为如下四类: 1.与祭祀仪制有违 此方面共有四个罪名:(1)大祀不预申期及不颁所 司(《职制律》总98务);(2)大祀在散斋而吊丧,问疾 (《职制律》总99务);(3)祭祀,朝会等失错及违仪 (《职制律》总100条);(4)庙享有丧遣充执事(《职制 律》总101条).这几条犯罪主要涉及各相关主体在祭 祀活动中所应遵守的礼仪规则与程式.按照责任主体的 不同,又可以做更细致的划分: 第一类主体是专门负责祭祀的官员.为保证各种祭 祀顺利进行,在祭祀开始之前的各项准备工作也是至关 重要的.以大祀为例,在大祀举行前相关人员应当在规 定的日期前预先向有司申报,否则杖六十,若由此使大 祀不能进行的,徒二年.(《职制律》总98条)如果没 有通知所有参加祭祀的官员在规定的时问地点集合的, 笞五十;(《职制律》总100条)为祭祀准备的牲牢,玉 帛如果”不如法”,按照危害结果的不同,分为三等对 相关人员进行处罚:”牲牢,玉帛之属不如法,杖七十; 阙数者,杖一百;全阙者,徒一年.”(《职制律》总98 条)第二类责任主体是”斋官”.参加祭祀的官员被称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OZCFXO01). 作者简介:吕丽(1963一),女,吉林德惠人,吉林大学法学院教授,刑法 学博士生;刘玮(1983一),男,河南新乡人,吉林大学 法学院研究生. 27社会科学战线?2007年第6期?博士论坛 为”斋官”,在祭祀前应先行斋戒.斋戒有两种:散斋 与致斋,散斋是指斋戒中的官员白昼依旧办事,夜间宿 于屋中的正寝;致斋则要求斋官两夜宿在本部门的官署 中,一夜宿在祭祀的所在.若斋官夜晚散斋未宿于自家 正寝或致斋未宿于其”本司”,则按Et进行处罚:即入 散斋,不宿正寝者,一宿笞五十;致斋,不宿本司者, 一 宿杖九十;一宿各加一等.中,小祀递减二等.(《职 制律》总98条)参加祭祀的官员如果在有关人员通知 的情况下未在祭祀前按时集合,笞五十.(《职制律》总 100条)祭祀的过程中,官员不按照祭祀的礼仪规则程 式行事,”行事失错及违失仪式者”,或者言辞喧嚣,坐 立怠慢乖众者,笞四十.(《职制律》总100条)由于祭 祀先祖的庙享是吉事,所以不允许服缌麻以上丧服的官 员参加,主动参加者或命令下属,随从参加的,处笞刑, “诸庙享,知有缌麻以上丧,遣充执事者,笞五十;陪从 者,笞三十.主司不知,无论.有丧不自言者,罪亦如 之.”但这仅限于庙享,由于祭天地社稷”为越绋而行 事”,”不避有惨”,所以不在此限.(《职制律》总101 条)第三类责任主体扩展到祭祀期间的所有官员.”诸 大祀在散斋而吊丧,问疾,判署刑杀文即决罚者,笞 五十;奏闻者,杖六十.致斋者,各加一等.”(《职制 律》总99条)即在大祀散斋的四天及更严格的散斋一 天中,任何官员不得吊唁丧家,寻医问病,做死刑判决, 更不得将死刑判决上奏皇帝. 可以看出:这些有关祭祀活动中的礼仪规则,程式 的规定,主要是针对官员的,因为国家重要的祭祀活动 主要由各司职官参加;从量刑上来看,对于祭祀活动中 的礼仪规则,程式的违反,唐律所作出的处罚主要是笞 杖刑,且以笞刑为主,最重的处罚是在”以故废大祀和 牲牢玉帛全阙”时使用了徒刑. 2.侵毁祭祀场所的行为 此方面共有五个罪名:(I)阑入太庙门及山陵兆域 门(《卫禁律》总58条);(2)犯庙社禁苑罪名(《卫禁 律》总79条);(3)盗园陵内草木(《贼盗律》总278 条);(4)山陵兆域内失火(《杂律》总428条);(5) 毁大祀丘坛(《杂律》总436条).根据这五条律文,唐 代对祭祀场所的保护从轻到重有下面三种情况: 第一,不得擅入.首先重点保护太庙,山陵,兆域 三个最重要的祭祀场所,若”不应入而入”,徒二年, 若”越垣”,即进入这些场所的里层围墙,徒三年; (《卫禁律》总58条)其次保护的是太社,擅入太社比 照第一档的太庙,山陵,兆域减一等处罚;(《卫禁律》 总58奈)最后是庙,社等次一级的祭祀场所,擅入庙将 比照擅入宫殿减一等处罚,即以徒一年为基本犯罪构成 量刑,擅入社庙减一等处罚.(《卫禁律》总79条)可 见,对进入祭祀场所的严格管制,除山陵外,太庙,兆 域,太社,庙,社主要限于在城内的”内祀”场所,而 圜丘,方丘等”外祀”场所,由于其远在郊外,只要不 进行毁坏,对祭祀时间外是否擅入唐律并没有过多限制. 第二,不得损坏祭祀场所的景物设施.唐律规定,”盗园 陵内草木者,徒两年半”,(《贼盗律》总278条)这比 一 般盗窃的笞杖刑处罚要严厉许多.”山陵,兆域内失火 者,徒二年”;如果”延烧林木”,则流二千里;”其在 外失火而延烧者,各减一等”.(《杂律》总428条)量 刑之重不是一般失火烧树的行为所能及.如果失火所毁 不仅仅是草木,而是园陵等祭祀场所本身,则有谋毁宗 庙山陵宫阙之嫌,可归入十恶.第三,不得破坏祭祀场 所的建筑.这里主要是指大祀丘坛,《唐律疏议》日: “诸毁大祀丘坛将行事,有守卫而毁者,流二千里;非行 事Et,徒一年.塘门,各减二等.”(《杂律》总436条) 此外,诸如皇帝宗庙,山陵等特殊建筑,由于其同时是 皇权的像征物,对这类祭祀场所的毁坏,又侵害了另一 类更重要的客体——封建皇权统治,因而归入”十恶” 重罪,不在此列. 对于祭祀场所如此细致,严格的保护,体现的是对 神灵的敬重,更是对以神权为后盾的政治权力的维护. 原始人类的祭祀,完全是出于对神明的敬畏和对自然力 的崇拜,但随着社会的发展,祭祀的政治意义Et益明显. 《礼记》云,”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其域内名山大川”, 可见祭祀已经明显权力化.史书在记述国家灭亡时.也 往往以祭祀的断绝作为标志,”不祀”,”七庙隳”,”绝 其祀”都是国家灭亡的代称.因此要对祭祀场所重点保 护.另一方面,祭祀场所建造费用昂贵,陵园,宗庙, 圜丘的建设,都是古代国家重要的财政开支,经济投入 极大,国家加强对祭祀场所的保护也是理所当然的.-4 3.有关祭祀器物的犯罪 此方面共有四个罪名:(1)大祀牺牲饲养不如法(《厩 库律》总200条);(2)盗大祀神御物(《贼盗律》总270 条);(3)盗毁天尊佛像(《贼盗律》总276条);(4)弃 毁亡失神御之物(《杂律》总435条).可见唐律所确定保 护的有关祭祀的器物主要有神御物,天尊佛像,牺牲. 首先,神御物.神御物指祭祀中使用的玉币,牲牢, 甚至”帷帐几杖”等物.对这些物品的盗窃,唐律区分 祭祀的不同阶段,分别定罪量刑:若这些物品正在祭祀 使用中,即正在供奉,则量刑最重,流二千五百里;若 属于祭祀使用之前正在营造的物品,在有司处尚未加工 制作的物品及已经加工好准备供奉的物品,祭祀使用完 退归所司供下次祭祀时用的物品,则处不等的徒刑;若 盗祭祀使用完毕并不在退归所司下次使用的,如肉,枣, 栗等,则杖一百.如果弃毁神御物,也按盗窃定罪处罚. 如《唐律疏议》载:”诸盗大祀神御之物者,流二千五 百里.其拟供神御,及供而废阕,若飨荐之具已馔呈者, 唐律有关祭礼犯罪的立法及其影响275 徒二年;未馔呈者,徒一年半.已阕者,杖一百.若盗 釜,甑,刀,it,之属,并从常盗之法.”(《贼盗律》总 270条)其次,天尊佛像.”盗毁天尊佛像”的主体不 同,刑罚也不同:常人盗毁,徒三年;若是专门侍奉神 明的道人,女官为之,则加重处罚,除非盗窃的目的是 为了自己侍奉.(《贼盗律》总276条)最后,牺牲.牺 牲是重要的祭祀物品.唐律规定,对祭祀所用牺牲,如 果不尽心饲养,”致有瘦损者,一杖六十,一加一等,罪 止杖一百;以故致死者,加一等.”(《厩库律》总200 条)要说明的是,这条规定是针对饲养人员对牺牲的饲 养行为,若偷盗或故意杀死正在饲养的牺牲,则可归人”盗 大祀神御物”条定罪处罚.(《贼盗律》总270条) 唐律关于祭祀物品的保护,目的是保证祭祀的正常 进行,并确保祭祀的神圣和对神明,祖先的虔诚敬畏. 4.入十恶的犯罪 此外,唐律将两种严重的违反祭祀礼制的行为—— “谋毁宗庙山陵官阙”,”盗大祀神御之物”——归为 “十恶”,(《名例律》总6条)处以重刑,分别为斩和流 二千五百里.这两条和上述其他祭祀律文存在竞合的情 况,不再赘述. 二,唐律中有关祭礼犯罪对后世立法的影响 《唐律疏议》作为封建法典的杰出代表,深深影响 了中国后世的封建律典,宋,元,明,清有关祭礼犯罪 的规定,与唐律传承关系明显: 1.相关律条,律目的设定,以唐律为蓝本,并进一 步系统化 《宋刑统》第七卷卫禁律有”阑人庙社宫殿门”,第 九卷职制律有”祭祀”一门,下含四条关于祭祀的律 文:大祀不预申期及不如法,大祀在散斋吊丧问疾,祭 祀朝会等失错违仪,庙享有丧遣充执事,第十九卷贼盗 律有”盗大祀神御物”,”盗毁天尊佛”条,第二十七卷 杂律”弃毁大祀神御物及丘坛”等祭祀规定.元代《通 制条格》设置了”祭祀”专篇.《大明律》卷十一也专 有”祭祀”一目,包括”祭享”,”毁大祀丘坛”,”致 祭祀典神祗”,”历代帝王陵寝”,”亵渎神明”和”禁止 师巫邪术”六个条款;此外,卷十三兵律有”太庙门擅 人”条,卷十八刑律之贼盗有”盗大祀神御物”,”盗园 林树木”条等有关祭祀制度的条文.《大清律例》卷十 六礼律亦有”祭祀”一目,类同明律,卷十七”仪制” 有”祭祀行礼差错及失仪”条,刑律之贼盗有”盗大祀 神御物”,”盗园林树木”等有关祭祀制度的条文.唐之 后各代在国家法典中都规定有祭祀相关内容,而且这些 内容大都脱离不了唐律所构建的四类祭祀相关制度,从 制度规定的名称上也可以看出这些规定明显继受了唐律 中祭祀制度的规定,又有所丰富. 2.相关律文具体规定仿效唐律 《宋刑统》第九卷职制律”祭祀”目下律文:”诸大 祀不预申期及不颁所司者,杖六十;以故废事者,徒二 年.牲牢,玉帛之属不如法,杖七十;阙数者,杖一百; 全阙者,徒一年.全阙,谓一坐.即人散斋,不宿正寝 者,一宿笞五十;致斋,不宿本司者,一宿杖九十;一 宿各加一等.中,小祀递减二等.凡言祀者,祭,享同. 余条中,小祀准此.”“诸祭祀及有事于园陵,若朝会, 侍卫行事失错及违失仪式者,笞四十.谓言辞喧嚣,坐 立怠慢乖众者,乃坐.应集而主司不告,及告而不至者, 各笞五十.”其在行文规定上与《唐律?职制》总98, 100等诸条几乎只字不差.《大明律》,《大清律例》”祭 享”条规定”凡大祀及庙享,所司不将祭祀日期预先告 示诸衙门者,笞五十.因而失误行事者,杖一百……而 吊丧问疾,判处刑杀文书……皆罚俸钱一月.其知有缌 麻以上丧……遣充执事,及令陪祀者,罪同……致斋不 宿本司者,罚俸钱一月”,”若大祀牲劳玉帛黍稷之属, 不如法者,笞五十”,这与《唐律》相关规定如出一辙: “诸大祀不预申期及不颁所司者,杖六十;以故废事者, 徒二年.牲牢,玉帛之属不如法,杖七十;阙数者,杖 一 百;全阙者,徒一年.全阙,谓一坐.即人散斋,不 宿正寝者,一宿笞五十;致斋,不宿本司者,一宿杖九 十;一宿各加一等.”以及”诸大祀在散斋而吊丧,问 疾,判署刑杀文书即决罚者,笞五十”,”诸庙享,知有 缌麻以上丧,遣充执事者,笞五十;陪从者,笞三十”.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3.量刑方面,比照唐律有所轻重 《宋刑统》中关于祭祀犯罪的刑罚规定,绝大部分 与唐律相同.而《大明律》祭祀犯罪方面同一罪名的量 刑,比照唐律或轻或重,总的规律符合清末薛允升在其 《唐明律合编》中的概括,”重其所重,轻其所轻”—— 明律在一些较轻的,仅仅事关”典礼风俗”的祭祀犯罪 量刑上轻于唐律,在较重的关乎国家统治及皇权的祭祀 犯罪问题上,则”明律又较唐律为重”.清承明制, 与明代基本一致. 参考文献: [1]礼记?祭统[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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