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虽清淡 意味却深长”——丁西林喜剧《压迫》赏析

“颜色虽清淡 意味却深长”——丁西林喜剧《压迫》赏析 “颜色虽清淡 意味却深长”——丁西林喜剧 《压迫》赏析 ?名 颜色虽清意味却深长” i?|==l—|l|j.?_?参| —— 丁西林喜剧《压迫》赏析 ?胡德才 丁西林是我国现代戏剧史上独具风格 的喜剧大师,有”独幕剧的圣手”?之称.轻 松别致,机智幽默,妙趣横生是其剧作的总 特色.一九二五年创作的独幕喜剧《压迫》 是其前期代作,洪深曾誉之为”那时期的 创作喜剧中唯一的杰作,”?熊佛西则风趣 地比之为”鸡汤面”:”颜色虽清淡,意味却 深长.”@ 结构:出奇制胜绝处逢生 《压迫》被认为是丁西林早期创作中最 有现实意义的一篇.剧作取材于作者亡友 刘权和生前的一件小事.这位朋友要找房子,作者曾对他开 玩笑说:”你如果不结婚,你一定找不到房子.因为北京租房, 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有铺保,一是有家眷.”?这是旧中国都 市生活中很普遍的一种现象,也可以说是一种陋习,是一定 时期的一种社会风尚,社会愚昧.作者一直想以此写一短剧, 都没有成功.一年多过去了,朋友终于没租到房子,而且为不 合理的生活折磨致死:他在无房居住,无人看护的情况下,死 在蚊虫叮咬的医院的病床上.于是,这一材就不只有趣,而 且很可悲.但作者对题材的处理是”悲剧喜写”,从这一带有 浓厚的悲剧性的题材中,取其喜剧性因素,创造了一出充满 机智的世态喜剧. 剧作揭露了现实的矛盾与不合理,嘲讽了传统习俗,社 会愚昧及保守势力的顽固.但如同以往很多风俗喜剧一样, 它的讽刺是温和的,笔调是轻松的.它更多的是以理想主义 者的姿态描写新生力量的胜利,抒写饶有情趣的生活场而, 赞美聪明机智的新型人物.但它深刻的寓意和现实意义也是 不言而喻的,就象剧中人物所说:”无产阶级的人,受了有产 阶级的压迫,应当联合起来抵抗他们,”这一点睛之笔也就暗 示出剧作的”言外之意”,它使人联想到社会上更广阔,更深 刻也更复杂的压迫与反压迫的斗争. 丁西林曾说,”独幕剧在结构上贵于精巧.”《压迫一剧 只是对一个生活片断的描绘,人物不多,剧情简单,但行文曲 折委婉,起伏变化,平中见奇.剧作在开头,结尾和情节发展 的安排上都显示出作者在戏剧结构方面的匠心. 剧作是以男房客来房东太太家住宿揭开全剧序幕的遗 过老妈和男客的对话,可知剧作的幕前情节:房东太太一灭 ? 18? 到晚在外打牌,家里只有老妈和小姐,因此 不肯把房子租给没有家眷的人.而小姐 呢,却喜欢没有结婚的单身汉,结果小姐收 了房客的定钱,太太回来知道后又退掉. 所以三间房子一年多还没有租出去.作者 就在这可笑的母女矛盾的基础上展开剧 情.而这次,太太坚决要退,男客却一定要 住,这就显露出主要矛盾冲突的端倪,而又 留下了悬念. 随着房东太太回家,正面冲突得以展 开.两个古怪的人,同样固执,互不相让, 很快就形成僵局.结果是气急败坏的房东派老妈去叫警察.这 是剧情发展过程中的又一个悬念. 但出乎意料之外,紧接着到来的不是巡警,而是个女客. 丁西林在这里充分地运用了他的结构技巧,在戏剧冲突激化, 人物陷入”绝境”之时,他运用”惊人之笔”,不仅使局面出现转 机,而且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作者出奇制胜,人物绝处逢生.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男客租房的事还没有了结,又 来了个急于找房的女客.萍水相逢的男女房客又在新的戏剧 情境里生出许多新的喜剧波折.起初,心情烦躁的男客未将自 己的处境告诉女客,而急于租房的女客误把男客当作房东;随 后,男客对在雨夜踩着泥泞的小路急于找房的女客产生同情 而改变态度;最后,他竞提出要把房子让给女客,至此,矛盾将 要解决,冲突不再存在,剧情仿佛又一次陷入”绝境.”可是男 客突然向女客提出”你结婚了没有?”的问题,从而使剧情来了 个异峰陡起.对于一个陌生男人突然提出的这样一个出乎意 料的问题,女客由于误会而对男客又惊又气,便又一次产生了 极大的喜剧效果.而这的确又是一个对女客住房至关重要的 问题,因此,男女房客也由此增进了了解,从而产生共同反对 压迫者的共鸣.而接着女客突然提出”让我来作你的太太”,则 又是一个”惊人之笔”,前面是女客因误会而愤怒,这里则是男 客因不解而惊诧.男客和女客终于联合起来对付房东太太,从 而把剧情进一步推向高潮. 正当男客和女客定好计策时,巡警和房东到来了,于是进 入最后一场戏.剧情发展迅速由高潮到结局,一切都在意料之 外,又在情理之中.男女房客装做一对吵了嘴的夫妻,配合默 契.他们急中生智,眨守为攻,既把巡警顶了回去,又堵住了房 ?JYYB? 东的嘴巴.最后,经过男女房客的联合斗争,克服了矛盾并且 得到喜剧的收场.房东太太所谓”没有家眷不予租房”的理由, 正成了必须租房给这对”夫妇”的最有力的根据,从而形成了 最有力的喜剧反嘲. 丁西林的喜剧,结尾大都很别致.他对剧本结尾的强调也 格外突出.他曾说,”独幕剧的结尾特别重要,它必须给观众一 个最终的难忘的印象,”他认为”一个剧的结尾可以紧收,也可 以慢收.前者如交响乐,在最强烈的高潮时突然以千钧之力一 下收住,刹时万籁俱寂,令人目瞪口呆,半晌才如梦初醒;后者 如迂缓潺缓的溪流,不知其所在,在一个曲幽之处悄然隐去, 使人神思悠远,遗味无穷.”@他的《一只马蜂》,(--块钱国币》 等都是这种”紧收”的代表,《压迫》则以其”慢收”而为人称 道.作品结尾,舞台上只剩下男女房客,男客忽然想起一个早 应该问而还没有问的问题:”啊,你姓什么?”女客惊日:”我… … 啊……我……”本来,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见面询问姓氏 是十分自然的事,也是极平凡的生活细节.可是高明的戏剧家 却能妙笔生花,从中写出精彩的戏文来.男女房客互询姓氏也 可以在相遇之初发生,但作者却把它放在最后作为作品的结 尾,从而成为一个幽默的”余波”,具有强烈的喜剧效果.它使 人在看完全剧之后,再次温习整个剧情发展的经过,从而发出 会心的微笑. 语言:轻松机智幽默俏皮 丁西林认为,”轻松,俏皮,幽默,夸张等”?是喜剧语言的 基本特征.他曾留学英国七年,课余大量阅读英国文学作品. 他的剧作,深受近代英国喜剧的影响,而在语言方面尤为突 出.作者对王尔德,巴蕾,高尔斯华绥,肖伯纳等人的戏剧都很 熟悉,而尤其欣赏肖伯纳,他说,”他的戏剧语言写得好,也俏 皮得很.”@肖伯纳是极善写喜剧的,尤其是运用语言的本领, 就英国喜剧作家而论,被认为”只有十七世纪的剧坛领袖康格 里夫差堪相比.”@丁西林喜剧对话的俏皮,干净,幽默也是向 来为人称道的.赵景深曾说,丁西林的剧作,”里面的对话,漂 亮,幽默,兜着圈子说话,不仅不令人讨厌,反使人喜欢.许多 隽妙的语句,真亏他想得出来.其中《压迫》一篇,是最流行的, 不知有多少剧团上演过.”0丁西林作品中的人物,大多是上 层社会的人士,尤以知识分子为多,剧中没有粗俗低劣的村言 俚语,而多是诙谐的嘲讽,机智的反语和幽默风趣的俏皮话. <压迫》一剧中,男客因为没有家眷,房东不租房给他,于是他 给了房东一顿教训,后来女客问他房东明白了这个道理没有, 男客回答说,”一个人一过了四十岁,他脑子里就已经装满了 旧的道理,再也没有地方装新的道理.”这使人想到”五四”时 期激进的钱玄同愤言”人到四十该枪毙”的话.虽是愤激之言, 但显得幽默俏皮,这种凭机智引得人们暗自发笑的妙言慧语, 既嘲讽了象房东太太似的中年以上的封建顽固者,又刻画了 主人公的性格.同样,在男客决定把房子让给女客之后,女客 问他如果巡警来了怎么办,他说,”我把巡警痛打一顿,让他把 我带到巡警局里去,叫房东把房子租给你.这样一来,我们两 人就都有了住宿的地方.”虽是出于无奈,但却不失幽默,这也 析? 是极具喜剧性的台词,读来引人发笑. 丁西林认为喜剧中的俏皮话有三种情况:一种是讲话本 身是俏皮的,被作家巧妙地安排在喜剧中,从而使剧本生色不 少;一种是经过剧作家加工后的更优美更聪明的俏皮语;还有 一 种,语言本身是一句平常话,但放在某种场合,某种情况由 某人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幽默俏皮了.前面所举男客回答女客 的话即属于第一种情况.而《压迫》中女客忽然问男客:”让我 来做你的太太,好不好?”以及随后巡警到来询问男客”府上是 哪里”,男客回答说”我没有府上”时,女客插进来,装做”受了 委屈的太太”.来一句”啊,你是拿定主意不要家了,是不是?” 这些台词,都属于第三种俏皮话.在特定情境之下,显得很幽 默,叫人半天才从心里笑出来. 丁西林还善于运用一种”反缠”的语言表达方式,它往往 伴随剧中人物的正面交锋而出现.这种”反缠”出于人物性格. 又使戏剧冲突跌宕变化,妙趣横生.如男客拒不退房时和房东 太太的交锋,看似蛮不讲理,然而却言之有据.这种”拒理反 缠”,就显示出人物的聪明与机智.从”叫我不要来是你说的,” “我并没有答应你说不来,”到租不租”自然要由你答应”.”退 不退就得由我答应”,而归结为现在的问题不是”租不租”而是 “退不退”,男客步步进逼,反守为攻,语言鞭辟入里,环环相 扣,压倒了恃势凌人的房东,房东无奈,而求助于巡警.类似的 “反缠”手法的运用,在作者的《三块钱国币》,<妙峰山>,<孟丽 君》里也可以见到. 幽默是突发的奇想,是智慧的结晶.”幽默是戏剧的光 辉”.在丁西林喜剧里,这种机智幽默的慧言妙语和种种偶发 的惊人词句是俯拾皆是的.老舍曾在《喜剧的语言>一文里说, “假若悲剧的语言是月晕晴雷,风云不测,喜剧的语言便应似 春晓歌声,江山含笑,它使我们轻松愉快,崇高开明,热爱我们 的语言.”读丁西林的喜剧,正可以使我们得到这种享受和启 迪. 注释 ?司马长风《中国新文学史》(上),香港昭明出版社有限公司 1980年4月版 ?洪深《现代戏詹J导论》 ?熊佛西《我们的戏剧与天津民众》,见《戏剧与文艺》杂志一 卷6期.1929年10月版 ?丁西林《<压迫>序》 )?吴启文(-r西林谈独幕剧及其他》,见《丁西林研究资料》, 中国戏剧出版社1986年版 ??丁西林《戏剧语言与日常讲话有别》,见《丁西林研究资 料》 ?王佐良《论肖伯纳的戏剧艺术》,见《英国文学论文集》,外国 文学出版社1980年12月版 ?赵景深《文坛忆旧?丁西林》,上海书店1983年l2月版 ?(美)苏珊?朗格《情感与形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6年版 ?JYYB一?l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