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四姐妹》诗评

绝望地悲歌:《四姐妹》解读 《四姐妹》写于1989年2月23日,离海子最终卧轨自杀的3月26日只有一个多月,此时的海子已经处于十分绝望的境地。诗的标题“四姐妹”实有所指,指海子自己所深爱而最终都离海子而去的四个姑娘。诗人西川说:“海子一生爱过四个女孩子,但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场灾难,特别是他初恋的女孩子,更与他全部生命有关。”〖1〗在诗人去世前的一个月,他写下了这首绝望的悲歌。 海子曾说:“我不想成为一个抒情诗人。”〖2〗但是事实上,海子留下的诗篇中绝大部分都是抒情诗,而且海子最为人熟悉与欣赏的诗歌也是他的抒情诗。而在抒情诗里爱情诗又占了很大的比例。《四姐妹》作为他爱恋的结语,是一首完美而纯粹、饱含着绝望呼喊的抒情诗,深深地展示了诗人的绝望。 诗的第一节就奠定了整首诗绝望而悲壮的感情基调,“荒凉的山冈上站着四姐妹,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所有的日子都为她们破碎”。诗人在首句就营造了一个开阔而独特的诗歌意境,四姐妹是站在荒凉的山冈上,诗人对自己一生的: 在夜色中 我有三次受难:流浪爱情生存 我有三次幸福:诗歌王位太阳 ——《夜色》〖3〗 爱情在诗人的眼中是自己的受难,所以“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所有的日子都为她们破碎”。在爱情中,死人的日子破碎了,每一次 爱情都给他带来了深深的伤痛。 诗歌第二节转到诗人常用的意象——麦子,此时诗人眼中的麦子不再是象征希望与生机,而是孤独而绝望的,它孤立无援地处于空气中,而非充满生机的一片麦地,只有一颗,高举到我的头顶。接着诗歌又转到荒芜的山冈,写到诗人自己,以及自己的房间,房间除了灰尘是空空的,这灰尘是从荒凉的山冈上吹来的,是诗人常用意象“土地”的归属,诗人已经意识到自己一直所追寻的“土地”最终将归于毫无生命的尘土——幻灭。 房间是归于日常生活的,爱情亦是生活中的一部分,诗歌第三节转向爱情的叙写。“我爱过的这糊涂的四姐妹啊”,“糊涂”二字该如何理解呢,这里我认为不是形容爱人的个性特征,而是以诗人自己的立场与视角来定位的,诗人看来,她们离开自己,而自己又是那么深爱着她们,给自己带来了无尽的伤痛与不舍,她们是多么糊涂啊!即使如此,在诗人眼中,她们依旧是那样的“光芒四射”,永远吸引着自己,永远是自己梦魂牵绕的一束光亮。“夜里我头枕卷册和神州,想起蓝色远方的四姐妹”,日夜思念的四姐妹啊,你们却在蓝色的远方,海子曾说过:“远方的幸福,是多么痛苦。”可见四姐妹的爱情既给他带来了幸福,也给他带来了更深度的痛苦与绝望。“我爱过的糊涂的四姐妹啊,像爱着我亲手写下的四首诗”,在上面提到的诗《夜色里》,诗歌是诗人的幸福,是他深深爱着的事物,把四姐妹比作“亲手写下的四首诗”,对自己创造的事物,每个人都有最纯最深的喜爱,即使有什么缺点,也是不在意的,可见诗人对情人的爱是那么真挚而 深厚。四姐妹永远是美丽的,她们就是诗人自己的命运女神,“赶着美丽苍白的奶牛,走向月亮形的山峰。” 诗歌第四节出现了一个叙述对象“你”,其中二月是诗人写这首诗的时间,询问“你”从哪里来,这里的询问与《圣经》有关,而“你”则指的是诗人自己。海子虽非基督徒,却是一个宗教感———或“基督感”———很强的人。自杀时,“身边带有4本书:《新旧约全书》、梭罗的《瓦尔登湖》、海雅达尔的《孤筏重洋》和《康拉德小说选》。”〖4〗在《圣经》中“雷”常常是上帝对先知说话的声音,尤其上帝对其“独生子”耶稣的话是从雷声中发出的,“你是我的爱子,我喜悦你”〖5〗。海子虽非曾受洗的基督徒,但他认同耶稣的人格与精神,以受上帝差遣在人间传讲福音的耶稣基督自命。他知道自己和耶稣一样“不和陌生人一起来”———依存在主义者萨特,人的降生乃“被抛”,被抛入全然陌生的人群,但耶稣的降生却是另一种情形:他来到自己中,来到“天父”上帝的“子民”中;他“不和运货的马车一起来”———“运货”自是为赢利的,寻常人的降生总是同名利、同为生计的奔波捆在一起的,但耶稣的降生却只为人的救赎,为晓谕人“日期满了,神的国近了。” 第五节,麦子再次出现在诗歌中,这里四姐妹跟麦子有了联系,“四姐妹抱着这一颗,一颗空气中的麦子,”麦子经历了“昨天的大雪”,“今天的雨水”,会成为“明天的粮食”,但是它最终逃不过成为灰烬的命运,生存是无希望的,一切都归于毁灭,不论是美丽浪漫的爱情还是无限生机的麦子。“这是绝望的麦子”,不仅麦子,爱情也是 绝望的,诗人自己也是绝望的,那些他深深爱着的事物都是绝望的,活着也是绝望的,可见悲观、自杀情绪已经深深藏在诗人内心了。 最后一节,诗人要将自己的绝望告知四姐妹,告诉那些自己爱过的女人,即使她们抛弃了自己,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他还是不能忘记她们,仍旧把她们当成自己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绝望”,“永远是这样”,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诗人已经不再相信任何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事情存在了,深度的悲观与绝望通过后面三个排比句来阐释,“风后面是风,天空上面是天空,道路前面还是道路”,诗人认为生即是绝望与三个客观真理一样不可动摇。 “海子对世界的理解方式中,只有空间的存在,而没有时间的概念。在有限的存在中,对无线的时空采取了自杀式的,也许还是极端式的,艺术表达形式。也就是说,他把生命的最大能量积聚于某一时刻,让之最充分的燃烧,同时也是最残酷的自我摧残。”〖6〗这样的海子,对生命及爱情的体悟终将变成无尽的悲观与绝望,当他发现找寻不到自己的精神栖息之地时,死亡便成为其思考的命题,这首写于去世前一个月的《四姐妹》,是海子绝望的悲歌。 〖1〗西川 1 怀念[A]1 崔卫平. 不死的海子[C]1 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11221 〖2〗海子.海子简历[A].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 〖3〗《海子诗全编》.西川.1990 〖4〗西川《不死的海子》崔卫平.1999中国文联出版社 〖5〗(马可福音:第1 章第11 节) 〖6〗《海子作品精选》程光炜2006年.长江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