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泉牌收音机
亦农
首先,是三里外谭寨姨父家买了台收音机。我非常喜欢,特意借到家听了几天,一幅流着口水很羡慕的样子。估计这大大刺激了父亲,不久他就带回来一台崭新收音机,告诉我,借来的,
看到家里有了新收音机,我很高兴。但听说是暂借,又有些失落。日子一天天过去,父亲再没把收音机还回去。我也终于明白,并不常和我开玩笑的父亲,和我开了个稀有的玩笑。
那是1979年,我读小学三年级,父亲为家里填的这个大件儿电器——是“百泉”牌。当时对我家甚至对整个村庄的人来说,都应该算大件儿,好像是十五元吧。父亲当时月工资30多元。相当于如今月工资10000的人,花5000买了台家电。
那时整个村子三四百户人家,有收音机的只有二三家。或许我家就是头一份儿。不久,家里又买了台闹钟,主要是为了保证我能准时起床去学校上早自习。
乡下小学从三年级开始有早自习,即晨读。大清早四五点钟睡得正香时被迷迷糊糊唤起来。春秋天尚能接受,最可怜是冬天,人缩在热被窝实在不愿起床。我至今仍记得,当时一边穿厚厚棉袄,一边心里羡慕弟弟不用起床。那时他五岁。
因为没有闹钟,母亲靠听鸡叫判断时间。鸡叫三边就到了起床上学时间。我至今不明白,鸡为何有那样准确的生物钟。母亲判断时间还有一个依据,村东头的老黄牛叫了,撑鞭,生产队专职使唤牛的人,得起床给牛喂草料。
有一次母亲判断失误,我早早背着
包离开家,按钟点应该才夜里三四点。
学校大门紧闭,我只得跑到学校旁边的牛屋。那里也有看管牛的撑鞭,他们和牛共住一室。我在厚厚的牛草料上睡了个“回笼觉”。自从有了闹钟,母亲不用再操心听鸡叫或牛叫。我也再没有出现过半夜三更爬起来上早学的事。
看到家里拥有如此两件家产,我曾经暗暗担心,家里太富了,会不会被小偷惦记,所以每天早上一睁眼,我首先要看桌子上的收音机和闹钟还在不在,当然还在,我会暗暗地松一口气,还好,小偷没来,
父亲每周从工厂回来一次。晚上,他会把收音机放在小院里,开足了声音播放河南省或南阳市豫剧团演唱的戏曲。著名表演艺术家李斯忠的黑脸包公,唐喜成的《打金枝》,常香玉的《穆桂英挂帅》,还有海莲池的《小仓娃告状》、《柜中缘》等等。收音机声音宏亮,响彻半个村庄。引得左邻右舍大伯大娘大婶大奶端着饭碗,来我家院里蹲在树根旁津津津有味边吃边听。
其实以上都不是我想说的重点。我至今对父亲买收音机的举措心怀感激,对那个“百泉”牌收音机心怀感激。从在小学三年级开始,我在父亲的诱导下开始听评书。从最初的《桐柏英雄》,到后来单田芳的《水浒传》、《三侠五义》、《瓦岗寨》,刘兰芳的《杨家将》、《岳飞传》,袁阔成的《三国演义》等,我都津津有味地不知听了多少边。
由声音转换成画面,在无意中培养了我无可匹敌的想象力。今天,我有时会对电视机恨得咬牙切齿。十岁的女儿每天看动画片,一看半天眼睛不眨一眨。电视直接把画面送给人脑,大脑不需要经过加工,就可以直接反映出来。这怎么能培养女儿的想象力,
现在,我已成为中国作家协会一名会员,也出版过十余部所谓畅销小说。我认为归根到底,是源自我超越常人的想象力。而这种能力的培养,就来自于我对
评书的醉心与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