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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凤三楦房子》(初刊于《上海文学》198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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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凤三楦房子》(初刊于《上海文学》1982年第3期) 皮凤三植房子在 咭 皮凤三是清代评书 《清风闸》里的人物 。 《清风f’j 》现在好象没 有人说了 , 在当时 , 乾隆年间 , 在扬州一带 , 可是曾经风行过一时 的。 这是一部很奇特的书。 既不是朴刀棒杖、 长枪大马 ; 也不是倚 翠偷期 、烟粉灵怪。 《珍珠塔》、 《玉蜻蜓》 、 《绿牡丹》、 州\窍珠》 , 统 统不是。 它说的是一个市井无赖的故事。 这部书虽有儿个大关目, 但都无关紧要 。 主要是一个一个的小故事。 这些故事也不 太 连 贯 。 其间也没有多少 “扣子” , 或北方评书艺人所谓 “拴马桩”—即新...
《皮凤三楦房子》(初刊于《上海文学》1982年第3期)
皮凤三植房子在 咭 皮凤三是清代评书 《清风闸》里的人物 。 《清风f’j 》现在好象没 有人说了 , 在当时 , 乾隆年间 , 在扬州一带 , 可是曾经风行过一时 的。 这是一部很奇特的书。 既不是朴刀棒杖、 长枪大马 ; 也不是倚 翠偷期 、烟粉灵怪。 《珍珠塔》、 《玉蜻蜓》 、 《绿牡丹》、 州\窍珠》 , 统 统不是。 它说的是一个市井无赖的故事。 这部书虽有儿个大关目, 但都无关紧要 。 主要是一个一个的小故事。 这些故事也不 太 连 贯 。 其间也没有多少 “扣子” , 或北方评书艺人所谓 “拴马桩”—即新文学家所谓“悬念 , , 。 然而人们还是津津有味地一回一回接着 听下去。龚午亭是个擅说《清风闸》的说书先生 , 时人为之语日 : “要 听龚午亭 , 吃饭莫打停 , , 。 为什么它能那样吸引人呢 ? 大概是因为 摊币为棋 啥 通过这些故事 , 淋漓尽致地刻画了扬州一带的世态人情, 说出一些人们心中想说 的话 。 这个无赖即皮凤三 , 行五 , 而痕 , 故又名皮五瘾子 。 这个人说好也好 , 说坏也 坏。 他也仗义疏财 , 打抱不平 。 对于倚财仗势欺负人的人 , 尤其是欺负到他头上 来的人 他常常用一些很促狭的办法整得该人 (按 : “该人 , ,一词 见之于政工 干部 在外调 材料之类 后 面 所 加的 附滚中 , 他们如认为被调 查的人本身有问 , 就提 笔 写远、“该人 ”如何如 河 , “所提供情况 , 仅供参考 p 云云)狼狈不堪 , 哭笑不得 : “促 狭”一词原来倒是全国各地皆有的 。 《红楼 梦》 第二十六回就有这个词 。 但后来在北 方似乎失传 了。 在吴语和苏北官话里是还 存在的。 其意思很难翻译。 刁 、赖 、 阴、损、 缺德⋯⋯庶几近之 。 此外还有使人意想不 到的含意。 他有时也为了白己 , 使一些无 辜的或并不太坏的人蒙受一 点不大 的损 失 , “植房子” 即是一例。 皮凤三家的房子 太紧了 , 他声言要把房子棺一植 , 左右四邻 都没有意见 。 心想 : 房子不是鞋 , 怎么个植 法呢? 办法很简单 : 他把他的三面墙向邻 居家扩展了一尺 。 因为事剪已经打了招呼 , 邻居只好没得话说。 . 对皮凤三其人不宜评价过高。 他的所 作所为 , 即使是打抱不平 , 也都不能触动那 个社会的本质 。 他的促狭只能施之于市民 中的暴发户。 对于真正的达官巨贾 , 是连 一个指头也不敢碰的 。 为什么在那个时代 (那个时代即扬州 八怪产生的时代)会产生 《清风闸》 这样的 评书和皮凤三这样的人物 ? 产生这样的评 书、这样的人物的社会背景是什么 ? 哩 , 这 样的问题过于严肃 , 还是留给文学史家去 研究吧 。 如今却说一个人因为一件事 , 在 原来的外 一号之外又得了一个皮凤三这样的 外号的故事 。 此人名叫高大头 。 这当然是个 外 号。 他当然是有个大名的 。 大名也不 难查考 , 他家的户 口本上“户主”一栏里就写着。 但 是他的大名很少有人叫。 在他有挂号信的 时候 , 郁递员会在老远的地方就扬声高叫: “高 K 丫 , 拿图章! ’,但是他这些年似乎很少 收到挂号信 。 在换购粮本的时候 , 他的老 婆去领 , 街道办事处的负责人喊了儿声“高 x x ” , 他老婆也不应声 , 直到该 负责人怒 喝了一声“高大头 ! ”他老婆才恍然大悟 , 连 忙答应 : “有 ! 有 ! . 有! ”就是在文化大革命 被批斗的时候 , 他挂的牌子上写钓也是 : 一 三三 开 分 子子 高高 大 头头 心 “高大头”三字上照式 用 红笔打 了叉 子 , 因为排版不便, 故从略。 (谨按 : 在人的社名上打又 , 是个由来 已久的古法 。 封建时代 , 刑人的布告上 , 照 例要在犯人的姓名上 用红 笔打叉 , 以 示此 人 即将于人世 中注梢 。 这 办法似 已失传有 年夹 , 不知怎么被造反派考查出来, 沿 用 了。 其实 , 这倒是货真价实的 “ 四旧” 。 至 于把人的姓名 中的字倒过来写 , 横过 来写 , 以 为这枕可以 产生一种沮咒的、力量 、 可以 致人于死地 , 于残忍中带有游戏成分, 这手 段可 以上推到 巫术时代 , 其来历 可求之于 马道婆 。 总而 言之 , 文化 大革命的许多恶 作剧称是 变态心理学所不 得 不 研 究 的材 针。 ) ‘t高大头” 不只是说姓高而头大 , 意思 要更丰富一些 , 是说此人姓高, 人很高大 , 而又有一个大头。 他生得很魁梧 , 虎背熊 腰 。 他的脑袋和身材很厮称 。 通体看来 , 并不盈得特别的大。 只有单看脑袋 , 才觉 得大得有点异乎常人 。这个脑袋长得很好。 既不是四方四楞 , 象一个老式的装茶叶的 锡罐 ; 也不是圆圆乎乎的象一个冬 瓜 , 而是 上翔宽广 , 下领微狭 , 有一点象一只倒放着 的鸭梨 。 这样的脑袋和体格 , 如果陪同外 宾, 一同步入宴会厅 , 拍下一张照片 , 是会 很有气派的。 但详考高大头的一生 , 似乎 没有和外宾干过一次杯 。 他只是整天坐在 门前的马札子上 , 用一把木锉锉着一只胶 鞋的磨歪了的后跟 , 用毛笔饱蘸了白色的 乳胶徐在上面 , 选一块大小厚薄合适的胶 皮贴上去 , 用他的厚厚实实的手掌按紧 , 连 头也不大抬。 只当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从 扣 今 么 龟 奋 他面前二三尺远的地方走过 , 他才从眼镜 框上面看一眼 。 他家在南市 口 , 是个热闹 去处 , 但往来的大都是熟人 。 卖青莱的 、卖 麻团的 、箍桶的 、 拉板车的 、 吹糖人的⋯⋯ 他从他们的吃唤声、说话声 、 脚步声、 喘气 声 , 甚至从他们身上的气味 , 就能辨别出 来 , 无须抬头一看。 他的隔着一条巷子的 紧邻针灸医生朱雪桥下班回家 , 他老远就 听见他的苍老的咳嗽声 , 于是放下手里的 活计 , 等着跟他打个招呼。 朱雪桥走过 , 仍 旧做活 。 一天就是这样 , 动作从容不迫 , 神 色安静平和。他戴着一副黑框窄片的花镜 , 有点象个教授 , 不象个修鞋的手艺人。 但 是这个小县城里来了什么生人 , 他是立刻 就会发现的 , 不会放过 。 而且只要那样看 一眼 , 大体上就能判断这是省里来的 , 还 是地区来的 , 是粮食部门的 , 还是水产部门 的 , 是作家 , 还是来作专题报导的新闻记 者 。 他那从眼镜框上面露出来的眼睛是彬 彬有礼的 , 含蓄的 , 不露声色的 , 但又是机 替的 , 而且相当的锋利 。 高大头是个修鞋的 , 是个平头百姓 , 并 无一官半职 , 虽有点走资本主义道路 , 却不 当权 , 文化大革命怎么会触及到他 , 会把他 也拿来挂牌 、 游街、 批斗呢 ? 答 日 : 因为他 是牛鬼蛇神 , 故在横扫之列。 此文化大革 命之所以为 “大”也 。 小地方的人有一种传奇癖 , 爱听异闻 。 对一个生活经历稍为复杂一点的人 , 他们 往往对他的历史添油加醋 , 任意夸张 , 说得 神乎其神。 这种捕风捉影的事 , 茶余酒后 , 巷议街谈 , 倒也无伤大雅。 就是本人听到 , 也不暇去一一订正 。有喜欢吹牛说大话的 , 还可能随声附和 , 补充细节 , 自高身价 。 一 到运动 , 严 肃地进行审查 , 可就惹了麻烦 ,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高大头就是这样。 高大头的如下 : 小时在家学铜匠。 后到外地学开汽车, 当了多年司机。 解放 前夕 , 因亲戚介绍 , 在一家营造厂“跑外” —当采购员 。 三五反后 , 营造厂停办 , 他又到专区一个师范学校当了几年总务。 以 后 , 即回乡从事补鞋。 他走的地方多 , 认识 的人多 , 在走出五里坝就要修家书的本地 人看来 , 的确很不简单 。 但是本地很多人 相信 他 进 过 黄埔军 校 , 当过土匪 , 坐过日本人的牢 , 坐过国民 党的牢 , 也坐过新四军的牢。 事出有因 , 查无实据。 黄埔军校早就 不存在 , 他那样的年龄不可能进去过 , 而且 他从来也没有到过广东。所以有此“疑点” 是因为他年轻时为了好玩 , 曾跟一个朋友 借了一身军服照过一张照片 , 还佩了一柄 “军人魂 , , 的短剑。 他大概曾经跟人吹过 , 说这种剑只有军校毕业生才有 。 这张照片 早 已不存在 , 但确有不止一个人见过 , 写有 旁证材料 。 说他当过土匪 , 是因为他学铜 匠的时候 , 有一师父会修枪。 过去地方商 会所办“保卫团”有枪坏了 , 曾拿给他去修 过 。 于是就传成他会造枪 , 说他给乡下的 土匪造过枪。 于是就联系到高大头 : 他师 父给土匪造枪 , 他师父就是土匪 ; 他是土匪 的徒弟 , 所以也是土匪 。 这种逻辑 , 颇为谨 严。 至于坐牢 , 倒是确有其事 。 他是司机 , 难免夹带一点私货 , 跑跑单帮。 抗日战争 时期从敌占区运到国统区 ; 解放战争时期 从国统区运到解放区 。 的确有两次被伪军 和国民党军队查抄出来 , 关押了几天 。 关 押的目的是敲竹杠 , 他花了一笔钱 , 托了朋 友 , 也就保释出来了 。所运的私货无非是 日 用所需 , 洋广杂货。 其中也有违禁物资 , 如 西药、 煤油 。 但是很多人说他运的是枪枝 弹药。 就算是枪枝弹药吧 : 抗 日战争时期 , 国共还在合作 , 由日本人那里偷运给国民 党军队 , 不是坏事 ; 解放战争时期由国民党 军队那里偷运给新四军 , 这岂不是好事?然 而不 , 这都是反革命行为 。 他确也被新四 军扣留审查过几天 , 那是因为不清楚他的 、 来历 。 后来已有新四军当时的负责人写了 证明 , 说这是出于误会 。 以上诸问题 , 本不 难澄清 , 但是有关部门一直未作明确结论 , 作为悬案挂在那里 。 他之所以被专区的师 范解职 , 就是因为: 历史复杂。 文化大革命 , 旧案重提 , 他被揪了出 来 。 地方上的造反派为之成立了专案。 专 案组的组长是当时造反派的头头 , 后来的 财政局长谭凌霄 , 专案组成员之一是后来 的房产管理处主任高宗汉 。因为有此因缘 , 就逼得高大头终于不得不把他的房子植一 植 。 此是后话 。 文化大革命山呼海啸 , 席卷全国。 高 大头算个什么呢 , 真是沧海之一粟。 不过 他在本地却是出足了风头 , 因为案情复杂 而且严重 。 南市 口离县革会不远 , 县革会 门前有一面大照壁 。 照壁上贴得满满一壁 关于高大头的大字报 , 还有漫画插图 。 谭 凌霄原来在文化馆工作 , 高宗汉原是电影 院的美工 , 他们都能写会画 , 把高大头画得 很象。 他的形象特征很好掌握 , 一个鸭梨 形的比身体还要大的头 。在批斗他的时候 , 喊的 口号也特别热闹 : “打倒反动军官高大头! ” “打倒土匪高大头! ” “打倒军火商高大头 ! ” “打倒三开分子高大头! ” 剃头、 画脸、 游街、 抄家、挨打 、罚跪 , 应 有尽有 , 不必细说 。 高大头是个 曾经沧海的人 , 文化大革 命虽然是史无前例 , 他却以一种古 已有之 的态度对待之 : 逆来顺受 。 批斗、 游街 , 随 叫随到。 低头的角度很低 , 时间很长。 挨 打挨踢 , 面无温色 。 他身体结实 , 这些都经 受得住。 检查材料交了一大挥 , 写得很详 细 , 很工整 。 时间 、地点 、 经过 、 证明人 , 清 清楚楚。 一次一次 , 不厌其烦。 但是这种 检查越看越 叫人生气。 谭凌霄亲自出马 , 带人外调 。 登了泰 山, 上了黄山 , 吃过西湖醋鱼 、南京板鸭 、苏 州的三虾面 , 乘兴而去 , 兴尽而归 , 材料虽 有 , 价值不大。 (全国用于外调 的钱 , 一共有多少? ) 他们于是又回过头来把希望寄托在高 大头本人身上 , 希望他 自己说 出一些准也 不知道的罪行 , 三番两次 , 交待政策 : “坦白 从宽 , 抗拒从严 ” , “态度很重要 。 态度好 , 可以从轻 ; 态度不好 , 问题性质就会升级 ! ” 苦口婆心 , 仁至义尽 。 高大头唯唯 , 然而交 待材料仍然是那些车转辘话 。 对于 “反动 军官 , , 、 “土匪, , 、 “军火商 , , , 字面上决不硬 顶 , 事实上寸步不让 。 于是谭凌霄给了他 一嘴巴子 , 骂道 : “你真是一块滚刀 肉! ” 只有对于“三开分子” , 高大头却无法 否认 。 “三开分子”别处似不曾听说过 , 可以 算得是这个小县的土特产。 何谓 “三开 , , ? 就是在敌伪时期 、 国民党时期、共产党时期 都吃得开 。 这个界限可很难划定。 当过维 持会长、 国大代表、 政协委员 , 这可以说是 “三开”。 这些 , 高大头都够不上。 但是他 在 _ L述三个时期都活下来了 , 有一口饭吃 , 有时还吃得不错 , 且能娶妻生子 , 成家立 业 , 要说是“吃得开 , , , 也未尝不可 。 轰轰轰轰 , 文化大革命过去了。 高大头还是高大头。 “三开分子”算个 什么名 目呢 ? 什么文件上也未见过。 因此 也就谈不上什么改正落实。 抄家 的 时候 , 他把所有的箱笼橱柜都打开 , 任凭搜查。除 了他的那些修鞋用具之外 , 还有他当司机 时用过的扳子 、 钳子 、 螺丝刀 , 他在营造厂 跑外时留下的一卷皮尺⋯⋯这些都不值一 顾。有两块桃源石的图章 , 高宗汉 以为是玉 . 价 仓 愈 的 , 上面还有龟纽 , 说这是“四 旧” , 没收了 (高大头 当时想 : 匆是没 有见过世面 , 这值 不 了儿个钱 )。 因此 , 除了皮 肉吃了一点苦 , 高大头在这场开玩笑似的浩劫中没有多大 损失。 他没有什么抱怨 , 对谁也不记仇。 倒是谭凌霄 、 高宗汉因为白整了高大 头几年 , 没有整出个名堂来 , 觉得很不甘 心 。 世界上竟有这等怪事 : 挨整的已经觉 得无所谓 , 整人的人倒耿耿于怀 , 总想跟挨 整的人过不去 , 好象挨整的对不起他 。 然而高大头从此得了教训 , 他很少跟 人来往了 , 他不串门访友 , 也不愿说他那些 天南地北的山海经 。他整天只是埋头做活 。 高大头高大魁伟 , 然而心灵手巧 , 多能 鄙事 。 他会修汽车 , 修收音机、 照相机 , 修 表 , 当然主要是修鞋。 他会修球鞋 、 胶鞋。 他收的钱 比淮家都贵 , 但是大家都愿多花 几个钱送到他那里去修 , 因为他修得又结 实又好看 。 他有一台火补的“机器 ” , 补好 后放在模予里加热一压 , 鞋底的纹印和新 的一样。 在刚兴塑料鞋时 , 全城只有他一 家会修塑料凉鞋 , 于是门庭若市 (最初修塑 料鞋 , 他都是拿到后 面去修 , 怕别人看到 学 去 )。 就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间 , 在他不挨批 斗的 日子 , 生意也很好 (文化 大革命期间人 们好 象特别费鞋 , 因为 又要游行 , 又要开 会 , 又要跳忠字舞) 。 他还会补 自行车胎 、 板车胎 , 甚至汽车外胎 。 因此 , 他的收入很 可观。 三中全会以后 , 允许单干 , 他带着一 儿一女 , 一同做活 , 生意兴隆 , 真是很 吃得 开了 。 他现在常在一起谈谈的 , 只有一个朱 雪桥。 一来 , 他们是邻居 。 二来 , 文化大革命期间 , 他们经常同台 挨斗 , 同病相怜 。 朱雪桥的罪名是美国特务。 朱雪桥是个针灸医生 , 为人老实本分 , 足迹未出县城一步 , 他怎么会成了美国特 务呢 ? 原来他有个哥哥朱雨桥 , 在美国 , 也 是给人扎针 , 听说混得很不错 , 解放后 , 兄 弟俩一直不通音信 。但这总是个海外关系 。 这个县城里有海外关系的不多 , 凤毛麟角 , 很是珍贵 。 原来在档案里定的是 “特嫌” , 到了文化大革命 , 就直截了当 , 定成了美国 特务。 这样 , 他们就时常一同挨斗 。 在接到 批斗后 , 挂了牌子一 同出门 , 斗完之后 又挟了牌子一同回来 。 到了巷 口 , 点一点 头 : “明天见 ! ”—“会上见 ! ” 各 自回家。朱雪桥胆子小 , 原来很害怕 , 以为可能 要枪毙 。 高大头暗中给他递话 : “你是特务 吗 ? —不是 。 不是你怕什么 ? 沉 住 气 ,没事。 光棍不吃眼前亏 , 注意态度 。” 朱亏 桥于是仿效高大头 , 软磨穷泡 , 少挨了不少 打 。 朱雪桥写的检查稿子 , 还偷偷送给高 大头看过 。 高大头用铅笔轻轻做 了记 号 , 朱雪桥心领神会 , 都照改 了。 高大头每回 挨斗 , 回来总要吃点好的 。 他前脚挂了牌 子出门 , 他老婆后脚就绕过几条街去买肉。 肉炖得了 , 高大头就叫女儿乘天黑人乱 , 给 朱雪桥送一碗过去 。 朱雪桥起初不受 , 说 : “这 , 这 , 这不行 ! ”高大头知道他害怕 , 就走 过去说 : “吃吧 ! 不吃好一点顶不住 ! ”于是 朱雪桥就吃了。 他们有时斗罢归来 , 分手 的时候 , 还偷偷用手指圈成一个圈儿 , 比划 一下 , 表示今天晚上可以喝两盅 。 中国有不少人的友谊是在一同挨斗中 结成的 , 这可称为文革佳话 。 三来 , 他们两家的房子都非常紧 , 这就 容易产生一种同类意识 。 两家的房子原来都不算窄 , 是在挨斗 的同时被挤小 了的 。 朱雪桥家原来住得相当宽敞 , 有三大 间 , 旁边还有一间堆放杂物的厢房 。 朱雨 桥在的时候 J 两家住 ; 朱雨桥走了 , 朱雪桥 一家三代六口人住着。 朱雪桥不但在家里 可以有地方给人扎针治病 , 还有个小天并 , 可以养十几盆菊花 。 —高大头养菊花就是受了朱雪桥的影响 , 他的菊花秧子大都 是从朱雪桥那里分来的 。 谭凌霄和高宗汉带着一伙造反派到朱 雪桥家去抄家 。 叫高大头也一同去 , 因为 他身体好 , 力气大 , 作为劳力 , 可以帮着搬 东西。 朱家的“四 旧”不少 。 界红胆瓶 , 摔 了 ; 康熙青花全套餐具 , 砸了 ; 铜器锡器 , 瑞 扁了; 硬木家具 , 劈了 ; 朱雪桥的父母睡的 一张红木宁式大床 , 是传了几代的东西 , 谭 凌付说: “抬走 ! ”堂屋板壁上有四幅徐子兼 画的猴 。 徐子兼是邻县的一位画家 , 已故 , 画花鸟 , 宗法华新罗 , 笔致秀润职逸 , 尤长 画猴。 他画猴有定价, 两块大洋一只。 这 四幅屏上的大大小小的猴真不老少。 一个 造反派跳上去扯了下来就要撕。 高大头在 旁插了一句嘴 , 说 : “别撕。 ‘金猴奋起千钧 棒 ’ , 猴是革命的。”谭凌霄一想 , 说 : “对! 卷 起来 , 先放到我那里保存! ”他属猴 , 对猴有 感情。 抄家完毕 , 谭凌霄说 : “你家的房子这 样多? 不行 ! ”于是下令叫朱雪桥全家搬到 厢房里住 , 当街另外开 门出入。 这三间封 起来。 在正屋与厢屋之间砌起了卜堵墙 , 隔开 。 高大头家原来是个连家店 , 前面是铺 面 , 或者也可以叫做车间 , 后面是住家。 抄 家的时候 (前 文 已衣 , 他家是没有多少东西 可抄的) , 高宗汉说 : “你家的房子也太宽 , 不行! ” 于是在他的住家前面也砌 了 一 堵 墙 , 只给他留下一间铺面 。 这样 , 高 、朱两家的房屋面积都是一样 大小了: 九平米。 朱家六 口人 , 这九平米怎么住法呢 ?白 天还好办。 朱雪桥上班 , —他原来是私人开业 , 后来加入联合诊所 , 联合诊所撤销 后 , 他进了卫生局所属的城镇医院 , 算是 “国家干部”了。两个孩子 (一 儿一女)上学 。 家里只剩下朱雪桥的父亲母 亲 和 他 的老 婆 。 到了晚上 , 三代人 , 九平米 , 怎么个睡 法呢 ? 高大头给他出了个主意 , 打了一张 三层床。 由下往上数 : 老两口睡下层 , 朱雪 桥夫妇睡中层 , 两个孩子睡在最上层。 一 人翻身 , 全家震动。 两个孩子倒很高兴 , 觉 得爬上爬下 , 非常好玩 。 只是有时夜里要 滚下来 , 这一交可摔得不轻 。 小弟弟有时 还要尿床 , 这个热闹可就大了! 高大头怎么办呢 ? 他总得有个 家呀。 他有老婆 , 女儿也大了, 到了快找对象的时 候了 , 女人总有些女人的事情 , 不能大敞四 开 , 什么都展览着呀 。 于是他找了点纤维 板 , 打了半截板壁 , 把这九平米隔成了两 半 , 两个狭条 , 各占四米半 。 后面是他老婆 和女儿的卧房 ; 前面白天是车间 , 到了晚 上 , 临时搭铺 , 父子二人抵足而眠 。 后面一 半外面看不见。前面的四米半可真是热闹。 一架火补烘烤机器就占了三分之一 。 其余 地方还要放工具、 材料 。 他把能利用的空 间都利用了。 他敲敲靠巷子一边的 山墙 , 还结实 , 于是把它抽掉一些砖头 , 挖成一格 一格的 , 成了四层壁橱。 酱油瓶子 、 醋瓶 子 、油瓶子、酒瓶子 , 扳子 、钳子 、乳胶罐子 、 钢锉、木锉 , 书籍(高大头文化不低 , 前 已说 过 , 他的字写得很工整)、报纸 (高大头关心 世界、 国家大事, 随时研 究政策, 仃得一份 有报 , 看后保存 , 以备查检 , 逐月逐年 , 一张 不缺) , 全都放在 “橱”里 。 层次分明 , 有条 不紊 。 他修好的鞋没处放 , 就在板壁上钉 了许多钉子 , 全都挂起来。 面朝里 , 底朝 外 , 鞋底上都贴着白纸条 , 写明鞋主姓名和 取鞋日期。 这样倒好 , 好找 , 省得一双一双 去翻。他还养菊花 (朱雪桥 已 经 无此推兴)! 没有地方放 , 他就养了四盆悬崖菊 , 把它们 全部在房檐 口挂起来。 这四个盆 子 很 大 。 孚 食 来修鞋的人走到门口都要迟疑一下 , 向上 看看。 高大头总要解释 : “不碍事 , 挂得很 结实 , 砸不了脑袋! ” 这四盆悬崖菊披披纷 纷地倒挂下来 , 好看得很。 高大头就在菊 花影中运锉补鞋 , 自得其乐 。 四人帮倒了之后 , 高大头和朱雪桥迭 次向房产管理处和财政局写报告 , 请求解 决他们的住房困难。 这个县的房管处是财 政局的下属单位 , 是一码事 。 也就是说 , 向 高宗汉和谭凌霄写报告 (至 于谭 、 高二人怎 么 由造反派 变成局长和主任 , 又怎样安然 度过清女运动 , 一直掌权 , 以 与本文 无关, 不衣)。 他们还迭次请求面见谭局 长 和 高 主任 。高大头还给谭局长家修过收音机、照 相机 , 都是白尽义务 , 分文不取。 高主任很 客气地接待他们 , 说 : “你们的困难我是知 道的 , 这是文化大革命的后遗症嘛, 一定 , 一定设法解决 。”谭凌霄对高宗汉说 : “这两 个家伙 , 不能给他们房子 ! ” 中美建交。 朱雪桥忽然接到他哥哥朱雨桥 的 信 , 说他很想回乡探望双亲大人。 信中除了详 述他到美的经过 , 现在的生活 , 倾诉了思亲 怀旧之情 , 文白夹杂 , 不今不古。之外 , 附带 还间了间他花了五十块大洋请徐子兼画的 四幅画 , 今犹在否 。 朱雪桥把这封信交给了奚县长。 奚县长文化大革命前就是县长。 文化 大革命中被谭凌霄等一伙造反派打倒 了。 “四人帮”垮台后 , 经过选举 , 是副县长。 不 过大家还叫他奚县长 。他主管文教卫生 , 兼 管民政统战。 朱雪桥接到朱雨桥的信 , 这 件事 , 从哪方面说起来 , 都正该他管。 第一件事 , 应该表示欢迎 。 这是国家 政策。 第二件事 , 应该赶紧解决朱雪桥的住 房间理。 朱雨桥回来 , 这九平米 , 怎么住? 难道在三层床丰再加一层吗 ? 事有凑巧 , 朱家原来的三间祖屋 , 在被 没收后 , 由一个下放干部住着。 恰好在朱 雪桥接到朱雨桥来信前不久 , 这位下放干 部病故 了, 家属回乡, 这三间房还空着。 这 事好解决。 奚县长亲自带了朱雪桥去找谭 凌霄 , 叫他把那三间房还给朱家。 谭凌霄 当时没有话说 , 叫高宗汉填写了一张住房 证发给了朱雪桥 。 朱雪桥随奚县长到县人 民政府 , 又研究了一下怎样接待朱雨桥的 问题。 奚县长嘱咐他对文化大革命的情况 尽量不要多谈 , 还批了条子 , 让他到水产公 司去订购一点鲜鱼活虾 , 到蔬菜公司订购 一点菱藕 , 到糖烟酒公司订几瓶原装洋河 大曲。 朱雪桥对县领导的工作这样深入细 致 , 深表感谢。 不想他到了旧居门口 , 却发现门上新 加了一把锁。 原来谭凌霄在发给朱雪 桥 住房证之 后 , 立刻叫房管处签发了另一份住房证 , 派 人送到湖东公社 , 交给公社书记的儿子 , 叫 他先把门锁起来。 一所房子同时发两张居 住证 , 他这是存心叫两家闹纠纷 , 叫朱雪桥 搬不进去 。 朱雪桥不能撬人家的锁。 怎么办呢 ? 高大头给他出了个 主 意 , 从隔开厢房与正屋的墙上打一个洞 , 先把 东西搬进去再说 。 高大头身强力壮 , 心灵 手巧 , 呼朋引类 , 七手八脚 , 不大一会 , 就办 成 了。 朱雨桥来信 , 行期在即。 奚县长了解了朱雪桥在墙上打了一个 洞 , 说 : “这成个什么样子又” 于是打电话给 财政局 、 房管处 , 请他们给朱家修一个门 , 并把朱家原来的三间正屋修理一下。 谭凌 霄 、高宗汉“相应不理 ,’o 县官不如现管 , 奚县长毫无办法。 奚县 一长打电话给卫生局 , 卫生局没有 人工材料 。 最后只得打电话给城镇医院。 城镇医 院倒有一点钱 , 雇工置料 , 给朱雪桥把房子 修了 。 徐子兼画的四幅画也还回来了。 这四 幅画在谭凌霄家里 。 朱雪桥拿着县人民政 府的信 , 指名索要 , 谭凌霄抵赖不得 , 只好 从柜子里拿出来给他。 朱家的宁式大床其 实也在谭凌霄家里 , 朱雪桥听从了高大头 的意见 , 暂时不提 。 朱雨桥回来 , 地方上盛大接待 。 朱雨 桥吃了家乡的卡缝编、翘嘴白、 槟榔芋、 雪 花藕、沧活虾 、 野鸭烧咸菜 ; 给双亲大人磕 了头 , 看看他的祖传旧屋 , 端详了徐子兼的 画猴 , 满意得不得了。 热闹了几天 , 告别各 界领导 。 临去依依 , 一再握手 。 弟兄二人 , 洒泪而别 , 自不必说。 地方上为朱雨桥举行的几次宴会 , 谭 局长一概称病不赴。高主任因为还不够格 , 也未奉陪。 谭凌霄骂了一句国骂 , 说 : “海 外关系倒践起来了 ! ” 谭凌霄当然知道朱雪桥在墙 上 打 洞 , 先发制人 , 造成既成事实 , 这主意是高大头 出的。 朱雪桥是个老实人 , 想不 出这种招 儿。 徐子兼的画在他手里 , 也是高大头告 发的 。 这四幅画他平常不大拿出来挂 。 有 一天“晒伏 , ’, 他摊在地上 。 那天正好高大 头来送修好了的收音机 。这小子眼睛很贼 , 瞅见过 。 除了他 , 没有别人 !批给朱家三间 房子 , 丢了四张画 , 事情不大 , 但是他谭凌 霄没有栽过这个跟头。 这使他丢 了 面 子 , 在本城群众面前矮了一截 。 这些草民 , 一 定会在他背后指手划脚 , 喊喊喳喳地议论 的 。 谭凌霄非常窝火 , 在心里恨道 : “好小 子 , 你就等着我的吧 ! ” 他引用了一句慈禧 太后的话 : “谁要是叫我不痛快 , 我就叫谁 不痛快一辈子 ! ” 高大头知道事情不大妙 , 但是他还是 据理力争 , 几次找房管处要房子。 高宗汉 接见了他。这回态度变了 , 干脆说 : “没有 ! ” 高大头还是软软和和地说 : “没有房子 , 给 我一块地皮也行 , 我 自己盖 。 ”—“你 自己盖? 你有钱 ? 是你说过 : 你有八千块钱存 款 , 只要给你一块地皮 , 盖一所一万块钱的 房子 , 不费事 ? 你说过这话没有? ” 高大头 是曾经夸过这个海口 , 不知是哪个嘴快的 给传到高宗汉耳朵里去 了, 但是他还是陪 着笑脸 , 说 : “那是酒后狂言 。” 高宗汉板着 脸说 : “有本事你就盖 。 地皮没有 。 就这九 平米。 你就在这九平米上盖 ! 只要你不多 占一分地 , 你怎么盖都行。 盖一座摩天大 楼我也不管 , 随便 !就这个话 ! 往后你还别 老找我来哆嗦 ! 你有意见 ? 你有本事告我 去 !告我和谭局长去! 我还有事 , 你请便! ” 高大头这一天半宵都没有睡着觉 , 一 支接一支地抽烟 , 抽了多半盒“大运河 , ’。 与此同时 , 谭凌霄利用盖集体宿舍的 名义给自己盖 了一所私人住宅。 谭凌霄盖住宅的时候 , 高大头天天到 邮局去买报纸 , 《人民日报》 、 《文汇报》、 《解 放日报》、 《新华 日报》 , 能买到的都买了来 , 戴着他的黑边窄片老花镜一张一 张地看 , 用红铅笔划道 、剪贴、研究。 谭凌霄的住宅盖成了。 且不说他这所 住宅有多大 , 单说房前的庭院 : 有一架葡 萄、一丛竹子 、 几块太湖石 , 还修了一座阶 梯式的花台 , 放得下百多盆菊花 。 这在本 城县一级领导里是少有的。 这一天 , 谭局 长备了三桌酒 , 邀请熟朋 友来聚聚 。 一来是暖暖他的新居 , 二来是 酬谢这些朋友帮忙出力 , 提供材料 c , 杯筷 已经摆好 , 凉菜尚未上桌 , 谭局长正陪同客 人在庭前欣赏他的名种菊花 , 高大头敲门 , 一头闯了进来了谭凌霄问 : “你来干什么 ? ’) 高大头拿出一卷皮尺 , 说 : “对不起 , 我最最 你们家的房子 。”说罢就动起手来。 谭凌胃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 客人也都莫名其妙。高 奋 . 碑 大头非常麻溜利索 , 眨眼的功夫就量完了。 前文交待 , 他在营造厂干过 , 干这种事情 , 是个内行。 他收了皮尺 , 还负手站在一边 , I涪主人客人一同看了一会菊花。 这菊花才 真叫菊花 ! 一盆墨菊 , 乌黑的 , 花头有高大 头的脑袋大 ! 一盆狮子头 , 花瓣旋拧着 , 象 一团发亮的金黄色的云彩 ! 一盆十丈珠帘 , 花瓣垂下有一尺多长 ! 高大头知道 , 这都是 从公园里搬来的 。 这几盆菊花 , 原来放在 公园的暖房里 , 旁边插着牌子 , 写着 : “非卖 品”。 等闲人只能隔着玻璃看看。 高大 头 自从菊花开始放瓣的时候 , 天天去看 , 太眼 熟了。 高大头看完菊花 , 道了一声“谢谢 , 饱 了眼福” , 转身自去。 谭局长这顿饭可没吃好。 他心里很不 踏实 : 高大头这小子 , 量了我的房子 , 不会 有什么好事 ! 高大头当晚借了朱雪桥家的堂屋 , 把 谭凌霄假借名义 , 修盖私人住宅的情况 , 写 了一封群众来信。 信中详细描叙了谭宅的 尺寸、规格 , 并和本县许多住房困难的人家 作了对比 。连夜抄得 , 天亮付邮 , 寄给省报。 过了几天 , 省报下来了一个记者。 记者住在招待所 。 他本来是来了解本县今年秋收分配情 况的 , 没想到 , 才打开旅行包 , 洗了脸 , 就有 人来找他。 这些人反映的都是一件事 : 谭 局长修盖私人住宅 , 没有那回事 , 这是房管 局分配给他的宿舍 ; 高大头是个三开分子 , 品质恶劣 , 专门造谣中伤 , 破坏领导威信 。 接二连三 , 络绎不绝 (这些人都是谭凌霄在 文化 大革命中的老战友) 。 记者在 编 辑 部 本知道有这样一封群众来信 , 不过他的任 务不是了解此事。 这样一来 , 倒引起了他 的注意 。 他找了本县的几个通讯员和一些 群众做了调查 , 他们都说有这回事 。 他请 高大头到招待所来谈谈 , 高大头带来了他 的那封信的底稿和一张谭凌霄 住 宅平 面 图。 记者把这件事用“本报记者 , ’名义写了 一篇报导 , 带回了报社 。 也活该谭凌霄倒媚 , 他赶到坎上了 , 现 在正是大抓不正之风的时候 。 报社用 这篇稿子 。 打了清样 , 寄到本县县委 , 征求 他们的意见 , 是否同意发表 。 县委书记看 了清样 , 正在考虑 , 奚县长正在旁边 , 说 : “这件事你要是压下来 , 将来问题深化了 , 你也会被牵扯进去 , 这是一 ; 如果不 同意发 表这篇报导 , 那将来本县的消息要见省报 , 可就困难了 , 这是二 。” 县委书记 击案说 : “好 ! 同意 ! ” 奚县长抓起笔就写了一封复 信: 此稿报导情况完全属实 , 同意发 表。 这对我们整顿党政作风 , 很有帮 助 , 特此表示感谢 。 报导在省报发表后 , 全城轰动。 很多 居民买了鞭炮到大街上来放 , 好象过年一 样 。 高大头当真在他的九平米的地基上盖 起了一所新房子 (在修建新房时 , 他借住 了未雪桥原来住的厢 房)。 这座房 子 一 共 三十六平米 。 他盖了个两楼一底 。 底层还 是九米。 上面一层却有十二米。 他把上层 的楼板向下层的檐外伸出了一截 , 突出在 街面上 。 紧挨上层 , 他又向南伸展 , 盖 了一 间过街楼 , 那一头接 到朱雪桥家厢房房顶。 这间过街楼相当高 , 楼下可过车辆行人 , 不 碍交通 。 过街楼有十五平米 。 这样 , 高大 头家四 口 人 , 每人就有九平米 , 很宽绰了 。 高大头的 几子就是要结婚 , 也完全有地方 。 这两楼一底是高大头 自己的 。 他干过 营造厂嘛。 米来往往的人看了高大头的这 (下转第 3 3 页) “社 员仔细听, 黑娃发声明 : 试放小 电影 , 开场就成功 。 这个 ‘洋把戏’ , 决不给外村。 我开 电影院, 招待众乡亲。 不收一 分钱 , 自带小板凳。 俺爹很 同意, 俺娘老赞成 。 电影看不完 , 咱村不冷清。 ” . 术”的伟大胜利。 突然 , 黑娃爹哆哆嗦嗦地走 出里间 , 脸 上挂着闪光的泪痕 。 “孩子, 你去站床上, 把梁头底下那块砖头抽开 , 去 , 去 ! ”他又瞅 瞅黑娃娘 , “你也去 ! ” 黑娃诧异地走进里间 , 脱鞋上床 , 抽开 梁头底下一块松动了的砖头 。 他惊异地发 现 , 梁头下藏着一个塑料布包。 “取出来 , 取 出来 ! ”爹说。 黑娃取出了塑料布包 。 他 已透过塑料 布 , 看见那是一叠子崭新的十元一张的钞 票。 “点点数 , 孩子 。 ” 爹吩咐着 。 “要是我 没记错 , 那是九百五十块钱 , 都是烟钱 , 该 交队里的都交了。 ” 爹望着黑娃 , 眼里闪烁 着温存而灼热的光 , “你爹不能叫 你败兴 , 叫乡亲败兴 , 也不能叫你苦命的娘 , 跟着 我 , 受一辈子冷清。 这个 ‘小 电影’ , 咱不让 了 , 你爹我 , 说啥也得要它 , 要它 ! 说不定 , 我啥时候还想见见那位木匠兄弟 , 叫他提 个醒儿 . ⋯ , . ” 、 “爹1. · ·⋯”黑娃激动地呆住了。 “去 , 去 , 眼下就去给后 山打个电话 。” 爹催着, “去 , 去 , 别叫人家大清早白跑一趟 ! ” 娘催着 。 黑娃神色庄严地眨巴一下眼睛 , 倏地 消失在夜幕中。 不多时 , 从村庄的十字路 口 , 响起了黑 娃的广播声 : 臼.盆下卜、匕卜 爹楞楞地听着 。 娘楞楞地听着。 全村 人都楞楞地听着。 “好娃 , 好娃! ”爹说着 , 笑了 。 “好娃 , 好娃! ”娘说着 , 哭 了。 静穆的夜空中 , 又传来毛驴儿的苍凉 的嘶鸣。 毛驴儿 , 你感到悲伤吗 ? 19 82 年元月 3 日深夜写毕于卢店 [插图 : 余家乐】 (上接第 2 3 页) 所十分别致的房子 , 都说 : “这家伙真是个 皮凤三 , 他硬把九平方米植成了三十六平 方米 , 神了! ” 谭凌霄 、 高宗汉忽然在同一天被撤了 职。 这消息可靠。 据财政局的人说 , 他们 自己 已接到通知 , 只是还没有公开宣布 。他 们这两天 已经不到机关上班了。 因为要是 再去 , 别人叫他们“局长 , , 、 “主任 , , , 答应也 不好 , 不答应也不好。 ‘在听到他们俩撤职的消息后 , 城里人 有没有放鞭炮呢 ? 没有。 他们是很讲恕道 的 。 这三位到底为什么被撤职呢 ? 众说纷 纭 。 有人说是他们在住房问题上对群众刁 难勒索 , 太招恨了 ; 有人说是他们通同作 弊 , 修盖私人住宅 ; 有人说 : 因为他们是造 反派 !究竟如何 , 且听下回分解。 J入曰”扒匀.叙幻„认岁入乡‘n少 一九八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插图 : 张培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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