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_旧时正话_看明代官话

�语文研究�2005年第 1期(总第 94期) 从 旧时正话!看明代官话� 陈云龙 (湛江师范学院 人文学院,广东 湛江 524048) ∀ ∀ 摘 ∀ 要: 旧时正话是明清时代流通于广东电白县的军事城池 神电卫!的一种官话, 是明代初年由驻扎神电卫 的卫兵带来的一种 军话!。后县治迁入,神电卫成为政治中心, 旧时正话的官话性质得以巩固。旧时正话比较完 整地保存了明代官话特点。从旧时正话看,明代官话是一个兼有南北语音特点的综合系统。 关键词:旧时正话; 明代官话;�洪武正韵� 中图分类号: H17 ∀ 文献标识码: A ∀ 文章编号: 1000- 2979( 2005) 01- 0060- 05 ∀ ∀ 一 旧时正话源于明代官话 广东电白 旧时正话!(下称 正话!)是明清时代 流通于电白 神电卫!(今电城)的一种方言。因为这 种话在神电卫城内使用, 所以又叫 城话!。当地人 认为它是古时的官话或音, 是当时读书用的语 言,是官员必须学、必须讲的话,因此叫它 旧时正!。 神电卫始建于明洪武二十七年(公元 1394年) ,后屡 为倭寇及山贼所陷, 城中居民因此弃城而逃, 迁到山 中,散居于某些村落。雍正三年(公元 1725年)撤销 神电卫及所属卫所,原各卫、所官兵归附近州、县管 理。这些人仍然讲正话, 正话也随着散布县内各地, 留传至今。今电城在民国时还流通正话, 现只有少 数高龄老人会讲这种话, 城内的交际语言已为海话 (闽语)代替。正话曾经是神电卫,甚至整个电白县 的权威方言,现在已成为弱势方言。旧时正话的 旧 时!与当地粤语的 狗屎!谐音, 旧时正又被戏称为 狗屎正!。 电白旧县志记载,正话是神电卫的卫兵带来并 留传下来的。清光绪十三年(公元 1887年) �电白县 志#卷三�: 唐宋以前,壮瑶杂处,语多难辨。前明军 卫留居电城,今城中人语曰∃旧时正% 。!民国三十五 年(公元 1946年) �电白新志稿#语言�: 电白县城, 原为明代之神电卫, 由中原调来归都指挥所统之兵, 称曰卫兵, 其子孙繁殖于城之内, 即今之黎马蓝各 族;其语言因其地而言曰∃城语% , 因其时而言曰∃旧 时正% , 即明代之正音, 因其语言与今之普通话相近, 斯篇故附述之。!可见这种话是 神电卫!这一军事城 池及政治中心的产物, 是明清时期神电卫城内居民 (卫兵或官员)带来并流通、保留下来的一种方言。 电白县治的迁入, 治所合一,加强和巩固了旧时 正话的官话地位。神电卫始建时, 卫所设在电白县 白石坡(今电城镇) , 管辖九个千户所,县外有高州、 信宜、双鱼(阳江)、宁川(吴川) 4 所, 县内有左、右、 中、前、后 5所,洪武三十一年(公元 1398年)后所调 防阳春, 称阳春千户所。明成化三年 (公元 1467 年) ,电白县移治于神电卫 &。雍正三年 (公元 1725 年)撤销神电卫及所属卫所, 神电卫作为军事组织, 其卫兵分散到各地千户所。神电卫存在 331年,神 电卫城作为单纯的军事城池只有 73年,因此,神电 卫的存在不仅因为它是军队指挥中心, 更重要的它 是县治所在,是政治中心。雍正三年(公元 1725年) 神电卫军事队伍解散, 成为单纯的政治中心。 据光绪年编�重修电白县志�记载统计,明朝在 电白历任各级官吏的共有 295 人, 其中没有籍贯记 录的有 50人。有籍贯记录的 245人中,本邑官员只 有 5人,来自南海、东莞、顺德、新会等地属今广东籍 的有 40人。剩下均为来自其他省的官员。外地官 员中, 来自福建、浙江、江西、广西的官员居多,另有 部分人来自直隶、顺天、徐州、云南等地。明清时朝 廷非常重视普通话在福建、广东的推广。清#俞正燮 #60# � 本文初稿完成后,承蒙朱城教授、方平权教授、张令吾博士、葛佳才博士指正,谨此致谢。 �癸巳存稿�记载: 雍正六年奉旨, 以福建、广东人多 不谙官话, 著地方训导、廷臣, 议以八年为限。举人 生员贡监童生不谙官话者不准送试。!雍正七年(公 元 1729 年) ,高、雷府在举贡、监生员和童生中大力 推广官话(北京话) , 不懂官话者不得参加乡会科试。 因此明清官员讲官话是异地为官的客观要求和朝廷 的规定。电白县县治当时亦流通官话。 当地人把这种话叫 旧时正!,是对该方言的感 性体认和标识。这种感觉是真实的。我们不知 旧 时正!的叫法起于何时,但这个命名是对其来源及性 质的概括。现在电城尚有少数老人会讲旧时正话。 据李锦源老人( 86岁)介绍,尽管当时的口头交际语 言已经是海话, 他读书时的教学语言仍用旧时正话。 另外,在调查中得知, 当时的官员都说这种话, 想做 官的人必须学讲这种话。 除电白神电卫外,广东和海南等地还分布了其 他卫所,留下了不少军话方言岛。据记载,这些方言 的基础都是当时的官话。潘家懿( 1981)认为: 这些 操着不同方言土语,来自不同籍贯的士卒集中在一 起,就不能再讲各自的乡音,而只能用当时比较通行 的官话,更确切地说是用∃蓝青官话% 或∃南方官话% 进行交流。军话的得名及官话作为明代建立时期的 通用语,正是这种原因造成的。!这段论述同样适用 于说明电白正话的性质和来源。只是神电卫后来又 成为县治, 官话地位得以巩固, 官话的特征得以强 化,因此, 不叫军话或军声,而叫 旧时正!。 综上所述, 旧时正话并不来源于卫兵所讲的哪 一种具体的方言,而是由异地驻防的卫兵和异地为 官的官员带来的通语。旧时正话的性质是 明代官 话!。现在的旧时正话虽已羼杂异质成分,但仍是明 代官话的 直系后裔!。 二 旧时正话保存的明代官话特征 下面对比分析旧时正话的语音特点。比较从纵 横两个方面进行。纵向主要将正话与明代官话的代 表音系�洪武正韵�(下称�正韵�)进行比较, 同时参 照�中原音韵�和普通话, 横向主要将正话与周围属 粤语的白话、属客家话的哎话等方言进行比较。通 过纵横比较,希望能解释说明正话的官话性质、官话 特征及其演变发展情况。正话内部也有差异, 主要 体现为受周围方言影响的程度不同。华楼正话是正 话的代表,但华楼正话受周围方言影响较大。山塘、 石桥等地正话更接近古代官话。一般情况下, 我们 以华楼正话为据,但是根据讨论需要也采用其他点 接近官话的内容。拙文�广东电白旧时正话� (�方 言�2003年 3期)已经将正话的语音特征作了较为 详细的描写,正话比较明显的特点有平分阴阳、浊上 变去、喉牙音开口二等没有颚化、宕江合流、曾梗合 流等。本文在此基础上再重点讨论以下几个问。 2. 1 浊声母 ∀ �洪武正韵�保留浊声母, 但是一 般认为这是沿袭前人之说, 未能以时音为据。宁忌 浮在对�正韵�的清浊混用、反切改字及小韵离析深 入研究后认为, �正韵�系统地保存了�增韵�的全浊 声类是传统音韵学家的存古崇古观念根深蒂固的反 映, 元末明初, 广大的北方地区已经没有浊音。浊 音清化是中原雅音的重要特征!。( 2003, P43) �韵 略易通�清浊对立消失, 10个全浊声母并入相应清 声母。�西儒耳目资�全浊声母消失, 平声送气, 仄声 不送气。今普通话同。正话全浊声母今读清声母, 塞音、塞擦音依声调平仄分化, 平声送气, 仄声不送 气。邪母多读塞擦音, 也是平声送气, 仄声不送气。 正话全浊声母分化与周围方言不同。哎话全浊声母 全部变读送气清声母, 白话平上送气,去入不送气。 黎话浊声母的分化有文白异读差异。可见正话浊音 清化并非受周围方言影响, 而是明代官话的特征。 2. 2微母 ∀ �正韵�微母独立。微母的读音还是 �,尚未变作 v(叶宝奎 2001, P30)。�中原音韵�微 母自成一类, 拟音 v。今普通话微母字读零声母。 正话微母有 m 和 v 两种读音; 白话和哎话只有 m一 种读音。正话读 v 的字可以认为是保留了明代官话 特征, 部分读 m 的字大约为白话或哎话影响所致。 比较情况如表一所示: 表一 网 尾 晚 问 物 袜 味 舞 万 蚊 忘 洪武正韵 � � � � � � � � � � � 中原音韵 v v v v v v v v v v v 正话 v v v v v m m m m m m 白话 m m m m m m m m m m m 客家话 m m m m m m m m m m m ∀ ∀ 说明:洪武正韵的拟音据叶宝奎�明清官话音系� ,中原音韵的拟 音据杨耐思�中原音韵音系�。下同。 2.3 疑母 ∀ �正韵� 疑母仍然保留,但是半转为 喻。正话古疑母洪音字多读 声母;个别字读零声 母:五伍午读 u31。古疑母细音字部分读 声母:凝 迎 i 213|蚁 i33;部分读零声母:鱼愚 ji213;部分读舌 浊鼻音声母 !:语 !i31宜 !i213义 !i55疑 !i213。 午五 外我!等字的声母与今普通话相同,与白话、哎话、差 异较大,体现了官话特征。 2. 4精知庄章母 ∀ �正韵�精组独立,知庄章合 并为一类,庄组与精组部分字可以系联。正话精组、 #61# #62# #63# 正话与�正韵�相同,但是鱼韵庄组读音并不与模韵 相同,模韵读 u,庄组读 o,这一点又不同。这有两方 面的原因。一方面, �正韵�本身不是单纯的音系, 时音与旧韵并存,雅音与方言相杂! (宁忌浮 2003, P160) ,另一方面, 历史上的官话没有形成一个规 范的标准音系!(耿振生 1992, P121) ,�正韵�不能涵 盖所有的明代官话。正话与�正韵�一样有中原雅音 的特征,也反映了较多的南方方言特征。 从正话看官话,我们赞同耿振生和张玉来的看 法。耿振生认为: 历史上的官话没有形成一个规范 的标准音系!。 官话的核心部分是比较稳定的,是 人们共同承认的官话成分;官话的非核心部分有些 游移不定,可以因时、因地、因人的观念有些变化。! ( 1992, P120、P121)张玉来( 2000)认为: 近代汉语 共同语的构成因素复杂,既有口语与书面语的区别, 又有南北官话的不同,缺乏明晰的标准音,音系结构 弹性较大。!这些观点是符合实际的。我们认为,官 话受说话人方言的影响,带有区域特征。所谓南方 官话、北方官话是官话的地方变体,表现为南北方言 成分多少的差异。作为明代官话系统的�正韵�既有 北方方言的成分,又有南方方言的成分,是兼有南北 语音特点的综合系统。 附注: & 隋开皇九年(公元 589 年)电白称县,县治在今高州市 长坡旧城村。 ∋ 见叶宝奎�明清官话音系� 37 页。 ( )见杨耐思�中原音韵音系� 41、42页。 参考文献: [1]二十四史#明史[ M] .中华书局,1997. [2]宁忌浮.洪武正韵研究[ M ] .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 [3]叶宝奎.明清官话音系[ M ] .厦门大学出版社,2001. [4]杨耐思.中原音韵音系[ M ]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 [5]潘家懿.军话与广东平海 军声! [ J] .方言,1981, 1. [6]耿振生.明清等韵学通论[ M ] .语文出版社,1992. [7]张玉来.近代汉语共同语的构成特点及其发展[ J] .古汉 语研究, 2000, ( 2) . [8]李如龙.汉语方言学[ M] .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 [9]游汝杰.汉语方言学导论[ M ] .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 [10]鲁国尧.明代官话及其基础方言[ C] .著名中年语言学家 自选集#鲁国尧自选集,大象出版社,1994. [11]李新魁.广东的方言[M ] .广东人民出版社, 1994. [12]丘学强.清唐军话中的粤语成分[ C] .第七届国际粤方言 研讨会论文集,商务印书馆,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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