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与真实性

当 代· 长 篇 小 说 选 刊 真实与真实性 王晓方 创作谈 在政府工作多年,我人生中最惊心动魄的就是 我亲身经历了轰动全国的“慕马大案”。经过“慕马大 案”炼狱般的考验后,我选择了用文学拯救自己。 2003年初,我开始潜心写作。我写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致命旋涡》于 2003年 9月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从此 一发而不可收,连续出版了长篇小说《少年本色》、 《驻京办主任》。长篇小说《心灵庄园》参加新浪网第 二届华语原创文学大奖赛,并获得优秀长篇小说奖。 我在政府工作期间,经常到北京出差,少不了与 驻京办打交道,非常了解驻京办的生活,但是促使我 写《驻京办主任》这部长篇小说的起因,还是从媒体 上看了国家审计署审计长李金华接受媒体采访时对 驻京办跑“部”“钱”进的批评后萌发的。 小说通过对东州市驻京办主任丁能通迎来送往 的深刻刻画,层层揭开了驻京办这一特殊政治平台 的神秘面纱,围绕花博园招商各种人物粉墨登场。作 品通过细节描写,确定了丁能通就是丁能通,同时他 又是典型化地代了一类人,这类人就是不敢和腐 败势力直接作斗争,又不甘心和他们同流合污,当然 丁能通还是被逼着和腐败作了斗争,站在了正义一 边。我觉得丁能通代表了一大批人,很多人就是这么 活着。正是因为丁能通代表了一类人,所以这个艺术 形象对很多人有教育意义。丁能通并未走向两极,既 没有写成高大全,也没有让他腐败掉,而是着力写出 在驻京办这个特殊的政治舞台上身处政治旋涡的丁 能通如何左右逢源、诡谲圆滑,又精明干练,内有坚 守的人物性格。面对腐败和官黑勾结,丁能通经受了 炼狱般的心灵挣扎,终于顿悟,走出了人生困境。我 觉得这么写,更逼近人性的内核,更能体现思想的光 照和情感的润泽,官场是社会最复杂的生活现象,除 了饱蘸生活的汁液外,还要以心灵当笔,以良心为 镜,深切关怀官场的精神处境,最后是娴熟的艺术技 巧。任何脱离生活的冥思苦想、编造、杜撰、模仿、拼 接都是没有出路的。李为民这样的人从古到今都有, 古有包公、海瑞等人物,今有孔繁森、牛玉儒等,这些 人是社会的脊梁,至于像肖鸿林、贾朝轩这些人是改 革的精英,很能干事,腐败不是源于贪,而是源于体 制造成的争权夺势、勾心斗角,有好的制约,这 部分人完全可以不滑向腐败的深渊。 主人公丁能通搅在各种势力的较量中,经过心 灵的挣扎,终于把握住社会改革的积极力量,从权力 倾轧中突围,这说明《驻京办主任》这部作品开始从 对“官场”这个政治中心地带的权力角逐的体察中飞 跃出来,更加关注人物精神世界的激烈矛盾,丁能通 的失意是暂时的,他的人生不一定就是悲剧,只有描 写了人类不可克服的弱点和病态人格导致的悲惨命 运,才是真正的悲剧,丁能通的暂时失意只能是一种 悲悯,而且是具有“拷问灵魂”的深度和力度的大悲 悯。 小说可以拒斥“真实”,但它却无法拒斥“真实 性”。“真实”是具体的,通常被限定在形而下的层面 上;“真实性”是抽象的,是从无数“真实”中抽取出来 的,肯定是形而上的,“真实性”也是一种存在,但它 只是存在于“真实”之中,却绝对不等于就是“真实”, 我们只是通过一个个“真实”感觉到了它的存在。《驻 京办主任》的真实性也是如此,真实与真实性是不同 的,作品具有很强的真实性,但绝对不等于就是真 实。故事是虚拟的,但是心路历程是真实的。优秀的 现实主义作品必须真实地再现当下的生活,这种真 实是艺术的真实,而不是生活本身简单的克隆和重 复。在塑造人物的时候,我不是具体地写某个驻京办 主任,而是针对一批驻京办主任的典型提炼。一位曾 经在驻京办工作的朋友看完小说后,认为小说的真 实感很强,但有一种谁都像又谁都不像的感觉。为什 么会这样?这就是提炼,我写小说只是想表达心灵的 真实感悟。 无论是官场小说、反腐小说、机关小说、政治小 说,或者称之为政坛小说、公务员小说,都有一个共 性的东西,那就是对现实的批判、监督和反思。这对 社会的进步意义很大。《驻京办主任》除了有这方面 共性的东西以外,还试图送给读者一束强烈的阳光, 照亮心灵,让读者阅读后,充满理想主义的希冀。 1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