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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查甫人

2010-01-24 50页 pdf 939KB 7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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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查甫人 1 台湾查甫人 王浩威/著 2 序文 一九九三年,在当时主编陈贺美小姐的邀约下,我开始在《中国时报》 家庭版写「台湾查甫人」专栏。当时因为临床工作的缘故,开始思考台湾 男性所面对的新的挑战,发现很有趣的但也教人担忧的现象。 在任何的时代,任何的族群,总是经常出现这样的现象时代变迁了,...
台湾查甫人
1 台湾查甫人 王浩威/著 2 序文 一九九三年,在当时主编陈贺美小姐的邀约下,我开始在《中国时报》 家庭版写「台湾查甫人」专栏。当时因为临床工作的缘故,开始思考台湾 男性所面对的新的挑战,发现很有趣的但也教人担忧的现象。 在任何的时代,任何的族群,总是经常出现这样的现象时代变迁了, 新的问题随著新环境而产生了,但是人们总是在最危急的最后一刻才肯承 认这些问题的存在。 这些年来,维持一个家庭的成本是大幅提高而显得吃力了。但是男人 们还是以传统的「美德」来要求自己,结果是看到更多的压力反应,包括 离婚外遇、中年危机酗酒暴力等等。男人陷落在自己自恋的形象所打造成 的陷阱里,即使被困住了还永远不知道发生甚么事。 我想要厘清这些问题,一方面在临床工作上开始思考台湾男人特有的 问题和行为模式,另一方面也想从其他理论里找到相关的答案,包括社会 心理学、女性主义、精神分析和西方男性研究等等。 在这过程中,获得许多朋友的热烈反应和提供建议。其中包括了编辑 们的邀稿,如《中时》家庭版陈贺美、《花花公子》胡晴舫、《联晚》到刊 黄靖雅与《中时》人间和开卷等等。另一方面,也获得了许多朋友的经验 交换,其中,特别要感谢目前在巴黎大学修精神分析博士学位、也是精神 科医师的好友杨明敏和他太太阿宝。在九三到九五这几年间,我们一起在 花莲慈济工作和生活,他们夫妇提供了很多想法、观察和协助。 这本书的写作比想像还来得困难。我自己因为时间的局限,只能将所 有的想法先写成了一篇篇的短文。字数虽然早就足够,可是,要重新统一、 分章节,却仍是一大工程。 第二个困难是所谓男性问题涉及的层面实在太广了。 第三个困难则是「台湾」男人的特殊性。很多行为模式和困难,恐怕 是世界各地所有男性文化所共有的,只是,要怎样才能辨识出来呢? 最后一项的困难,我最后还是放弃了。毕竟,对一般读者而言,最重 要的恐怕是如何贴近每一个人的生活经验,而不是跨文化的学术兴趣。 还有一点要声明的:在本书所谓的「台湾查甫人」,主要是以台湾中产 阶级的、汉族的、且异性恋的男人为对象。这是我自己做为一位作者能力 所不足的地方,只能处理这类男性的观察,也就不多作这范围之外(譬如 男同性恋)的讨论了。 最后,感谢《联合文学》初安民先生和江一鲤小姐的耐心。他们愿意 等待一本五年还迟迟不易完成的书,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3 第一章台湾男人的语言--悲情也是一种撒娇 对于我们每天见面打招呼的熟人,你可曾忽然注意到他行为举止的规 律和变化?走到街上,在这个地球人口密度最高的土地,来来去去的陌生 人,你可曾看见他们是如何交往、沟通和互动的?因为太熟悉了,一切也 就显得没有感觉。这是很教人惊讶的事实,居然是因为过度的熟悉,甚至 可以说是每个人都是从这样的生活中诞生而成长,以至于会认为这一切都 是理所当然的,是生活唯一可能的方式。既然是生活的唯一方式,又是最 熟悉的方式,也就没有任何好奇心,更没有感觉了。 因为这样的缘故,往往,对于太熟悉的生活。我们也就只能冒充为不 同文化背景的观察者了。所以,暂且假设外星人好了。 一群外星人降落在台湾了。他们就像少年漫画一样,化身为台湾人男 女老少的长相,开始走进人群里。他们有的人会探索生态环境,居住条件 如何,说不定就和宋泽莱的小说《废墟台湾》有相同的结论。有的人则是 观察媒体,记录那些络绎不绝的各种叩应节目,用来测量空气中流动的发 表欲望,然后才恍然大悟地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选总统;有的人则走 进了庙堂,对于这种超高比例的仪式聚会做进一步分析,可能永远困惑著 为什么可以有双重的道德标准应用在庙堂之内和之外呢,甚至是说的和真 正做的也同样是分离的呢? 当然,他们也会观察到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姑且就将学名命名为「台 湾查甫人」吧。这时候,外星人的行为科学家或心理学家就开始忙碌起来 了,他们进行各种的测量、问卷和观察,最后可能交出了很有分量的一叠 报告。 也许,其中一段会这么写著:「……对于这次降落地球的任务,最大的 收获之一是对新发现动物品种『台湾查甫人』所进行的资料收集。他们是 一种难能可贵的珍奇物种,因为我们在他们身上看见了各种矛盾但又可以 继续生活的特质。譬如说,他们的沟通方式,几乎不用言词层面的沟通, 往往是一个眼神,对方(特别是女性)就可以感受到。科学家对这现象就 有分歧的看法,一种说法是认为『台湾查甫人』可能是地球人种的特殊变 种,以至于普遍具有超能力感应;另一群科学家则认为,这其实是地球人 常见的非语言性沟通,只不过是其中最进化的一支,所以也就最值得研 究。……」 当然,外星人从来没现身过,以上纯属臆测。连大陆犯台的凶姿屡屡 展现,我们也都越来越麻木了,对外星人当然是没啥好惊慌的。只是,这 提供一种观察的可能唯有将熟悉的加以陌生化,将理所当然的加以质疑, 4 才可能产生新的空间。这也是人类学者要在自己熟悉的文化中,进行民族 志研究(ethnography)的唯一办法吧。 台湾查甫人,真的很坚强?男人,真的有泪不轻弹?如果说女人会示 弱、会撒娇,难道男人就不会吗?如果会,如果赖皮是一种人类面对困境 的常见方式,女人的赖皮用撒娇,那么男人又用什么呢? 这一切问题,其实充满了现实生活的迷思。譬如说,一般的印象认为 男人比女人沉默。然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呢?如果,说出来的话是 以影响力来决定多寡,那么沉默的男人真的比多话的女人还来得安静吗? 男人,其实用一种很少被注意到也很少被讨论的方式,透过身体,透 过语言和非语言,进行著许多沉默而有力的沟通。 男人有话不轻谈 现代的婚姻生命,不就是另一种版本的《一千零一夜》:男人总是沉默 寡言,惜「情」如金,很少表露自己的感情。通常,他们的沉默也是十分 国王的。至少,是像国王一般的威严,让众妻子们不战而栗的。 丈夫们并不直接地要求妻子们讲故事,像《一千零一夜》那位嗜好杀 妻的阿拉伯国王。然而,丈夫们还是间接地设法让妻子们开口了;当男人 们的沉默成为最沉重的屋内气压,家里逐渐凝聚成风雨前的宁静时,妻子 们同样有了遭砍头的担忧,也就不自主地讲起故事了。 她们讲起最熟悉的故事,早上菜市场听来的,中午在楼梯间遇见王太 大说起的,或是电视连续剧才演的。她们太不知所措了,甚至有些害怕丈 夫的沉默是不是意昧著愤怒或不满,只好一直说故事,说了一千零一夜的 故事,于是,每一个太大都变成了爱唠叨的三姑六婆了。 这不是寓言,更不是童话。 男人基本上是不讲话的。虽然骨子里,男人也是闷骚的,喜欢偷窥隔 壁的男人,是不是比自己强壮,开好车有没有比自己大,甚至床上的能耐 跟自己差别如何等等,都是足以让男人坐立不安的。 然而,很遗憾的,拥有这股蠢动不安的欲望的同时,男人却又是被禁 止任何的「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自古以来就有明训的。在这一句 话里,所谓的「泪」,指的也就是带感情的话。任何带有感情的话,就像所 罗门王时代大力英雄参孙的神奇头发一样,一旦向女人说出来了,就像参 孙的头发全交给美女大利拉,神力就要全消失了。 《圣经》里的〈士师记〉不就是这样记载了,大利拉叫人剃除了睡觉 中的参孙头上的七条发绺,于是这女子就控制了他,他的力量就离开他了。 于是,更悲惨的是,这位能征善战的英雄遭世敌拿住,剜了他的眼珠,铁 5 练绑住了他的身,只好乖乖地被拘禁在牢里。到牢里做什么?用残余的力 量推磨。 想想看,有那一位男人愿意过推磨的日子?这种悲惨的日子,《圣经》 早已有所明示了,是十分十分可怜。男人当然只好将他的参孙头发,也就 是他的泪,也就是他的带感情的话,统统小心翼翼地藏起来了。如果有那 一个男人不小心没收好这些带感情的话,譬如说,下班时就叽叽咕咕地讲 个不停。原来想讲的,可能是在办公室受上司的气,多么地可怜呀,做太 太的你可要好好地疼惜一番。不料,太太一旦听清楚了办公室的情形,原 来所谓的委屈和辛苦也不过是如此,二话不说,立刻打下大牢去推磨。 当然,现在是没有大牢好推磨了。但是,没有了大牢有厨房,没有了 推磨却有了洗不完的碗盘和衣服。想想看,要在厨房里洗一辈子的碗盘, 这对男人来说是多么痛苦不堪的事呀。当然,女人来做这些也是很辛苦的, 所以,懂得安抚人心的男人总是不忘记创造出一些机会,生日呀、情人节 呀、妇女节等等的,适当的谄媚一番已足以安抚天下妇人心。 要知道,男人最厉害的「说」,其实就是不说。此话怎么说呢? 正如前文所言,男人想要让太太们知道自己白天的辛苦等等。虽然白 天可能很辛劳,但也很可能只是看看报(好多份的报纸都看不完,好辛苦 唷),或是打打屁(那么多无聊的人要应付,真是累坏了),但总还是要让 自己显得很委屈的。这时候,他不说任何话,甚至不回家,太太反而感觉 到,甚至听到了丈夫们的痛苦。 据说日本的男人们下班都是先到小酒馆喝两杯的。想想看,太太们看 到丈夫迟迟才能回家,而且还累呼呼的,一定会猜丈夫又受委屈了,被迫 加班到这么晚,甚至还要为公事应酬喝酒。尤其丈夫回到家,一句话也不 说,只是像机械人一般毫无表情地两眼瞪著报纸。做太太的,看到这种悲 壮的模样,历劫归来的沉默英雄一般的英姿,感动得五体投地,自己的辛 苦实在是微不足道呀,当然是赶快递毛巾拿拖鞋云云(抱歉,日剧看太多 了,举不出台湾妇女的摸范举止)。 不说话的丈夫反而让太太「听」到了更多,她们也就更相信,更是心 悦诚服了。这时候,当然喽,不只是一般的服侍,为了制造一些消遣,还 将左邻右舍的故事一一说来承欢夫婿,像《一千零一夜》的女奴兼女妃一 般,太太们要一直说,直到丈夫突然有了反应,假装的或真的生气一般大 叫一声:「你这个妇道人家,真罗唆!」像射精一般,所有的情绪全爆发出 来了,大人们才觉得果然善尽女人的责任了,才讪讪然离去。 想想看,有这么多的好处,男人当然是不讲话了。 6 「酷」的文化 几年前立法院的一次严重争执里,一位立委引来许多弟兄的出面支持。 当天报纸报导这次冲突时,占掉一大块版面的照片出现著一群跟电影没什 么两样的「大哥」。他们像小马哥周润发一样,眼戴墨镜而身披盔甲一般垫 高双肩的西装,和电影里的人物一样赫赫生风。 这些年来,台湾的男人开始出现一种「酷」的文化,这次新闻出现的 人物其实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他们像没有感情的石头或刺猥,浑身散发 出「禁止进入」的讯号。 当然,「酷」的文化不止是出现在道上的大哥们,也不止是赶流行的青 少年。在学者或政府首长里,我们也同样可以轻易的找到这些刻意不带任 何情感的典型。他们充满了权威的气息,往往也是媒体或群众所崇拜的偶 像人物。甚至传统的爸爸或丈夫的角色上,早就有这种情结了。 然而,问题来了。在这些如此超脱的男人身上,不论是大官或是平凡 爸爸,我们却是经常可以听到同一人身上发生的另一些无法想像的行为, 譬如殴妻、和父母之间的长期冷战,或是和子女终生无话可说。 其实,对「酷」的男人来说,这种文化是无能处理情感的另一面。他 们自己日常生活的亲密关系是如此的无能,索性就彻底酷到底,拒绝了也 逃避了任何进一步的情感接触。只是,当此关系永远回避不掉时,冲突也 到来了。台湾的男人不懂得如何去和父母或妻儿聊天,整天的「酷」或「权 威」,只是一点一滴地压抑自己的烦闷和不安。一旦某一天爆发出来了,发 生了像殴妻这类肢体暴力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样的男人既无能又爱展现其权威。他们的心智像青少年一样,彷佛 青春期以后就停止发展了。只是青少年的成长,我们可以耐心地倾听,像 对待成人一般的态度来学习相处。至于台湾男人的「酷」,我们也千万不要 被他的权威而惊吓了。当他预期别人的反应不是害怕就是愤怒时,我们越 是不要掉入这样的反应中。同样的,当他的「酷」像青少年一般要人们疼 爱或敬畏时,我们越是以平静对待成人的方式来要求,而不要掉入他诱人 怜惜的陷阱里。 放轻松你的身体,缓和你的表情,当你不再崇拜或恐惧台湾男人的「酷」 和权威,他们才有继续成长的一天。 因为,「酷」只是一种感情表达能力缺乏的现象,就像我们以前的其它 印象,譬如「严父」、「沉著而成熟」……,都是同样能力缺乏的现象。男 人的权力和知识继续成长,但感情表达力却在青少年或更早以前就发展停 滞了,甚至是社会所不鼓励的。在这种情况下,真正属于自己能表达的感 7 情又是社会所允许的,就显得所剩有限了。 悲情,这种和台湾历史不可分的情绪,就是其中一种。 浪子的心声 如有机会到这几年兴起的???,会发现有几首台语歌是颇受一些男性们 的欢迎。平常拘谨而客气的男士们,往往可以在伴奏音乐中逐渐投入感情, 用悲情的歌声,凄厉地唱出有关流浪的各种不同情境。在〈妈妈请你也保 重〉里告别了故乡,随〈放浪人生〉而放逐了自我,再以〈温泉乡的吉他〉 自责当初的绝情,然后是〈酒后的心声〉的怀才不遇。 在向来只报导国家大事的报章杂志,属于个人情绪方面的,往往只有 「悲情」会出现。在讨论台湾历史时是如此,所谓「中国飘零的命运」也 是如此;民进党建党前后的气氛是如此,连刚刚成立的新党和建国党也经 常以悲壮的气氛来凝聚它的群众。 悲伤的歌,向来都是最受欢迎的。从台语老歌到现在的国语流行歌曲, 如果好好做一下研究,歌曲的主题也许增加了,但是流浪、分手、离乡、 孤独、自弃等等主题恐怕还是一样受欢迎的。 在这些悲情的歌唱中,一种男人的文化也逐渐可以窥见了。当然,并 不是所有男人皆是如此:更准确地说,通常是严肃的家庭环境长大而从小 背负父母重大期待的儿子们,也就是那种还是充满日式或反共式教育气氛 或严父鞭策的成长环境长大的男人。 这样的教育方式如今是较不直接了,然而,在二十五岁以上的男性却 是还可以清楚看见的。 他们自我要求高,对于自己的执著往往有著一股使命感所驱使的工作 狂热,可能成为成功的执著人物,也可能随年纪而逐渐消失退出朋友圈。 然而,不论事业的成功或失败,他们在情感方面的表现却一直令人困惑。 众人得知他终于找到一个理想伴侣时,却又突然传来无疾而终的消息。 对于一般的女人,他平常也许是沙猪的态度来对待;但对自己真正投 入感情的女性,却又如此敏感而在乎,以致任何的相处--从约会到性爱 --都是一种很沉重的负担。焦虑于是产生,他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开 始对自己的表现感到不满,最后的结果也就是因一些不成理由的理由而要 求分手。这些理由包括事业繁重、有第三者、觉得自己不是理想的伴侣等 等,也可能只是表现出恶劣的态度,在一次莫名的争吵以后就消失了。 然而,真的是感情出了问题而势必分手吗?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因 为随著两人之间距离的逼近,彼此越接近而觉得被看得越清楚了,男性自 己要求的完美感觉无法再撑下去了。这不是爱情消褪了,而是太投入了。 8 如果这位男性所要分手的对象不光是你或你所认识的朋友,可千万不 要被他这些表面的理由激怒了。你不妨开始在他的身旁理所当然地出现, 以平常心开始经营两人在一起的生活。当然,相处的分量是循次增加的, 让他开始习惯两个人的生活;只是,这种两个人一起的生活也不要太过量 了,免得产生了彼此的束缚。 这样的男性也许在大部分的生活里是很独立而成熟的,但是感情方面 其实还像个孩子,往往惶恐而不知如何自处。 在人际之间,特别是亲密关系时,男人的感情无能症状显现无遗了。 因为所拥有的感情能力的类别不足,他们也就很习惯地掉进了悲情里。 悲情本身并没有错,只是它成为唯一的一股力量或表达方式时,就显 得影响太多事物了。甚至在日常生活里,一举一动的身体也不例外。 悲情的身体 很多朋友看了侯孝贤的《戏梦人生》,不约而同地对林强生硬的身体感 到惋借。林强在戏中,不论是和父亲冲突、演尪仔戏,或是和自己心爱的 女子丽珠调情,永远都是紧张绷牢的身体,手脚和眼神僵硬。相对来说, 李天禄就自然许多了,在镜头的凝视下,还是不失他平日谈笑风生的本色。 台湾男人的身体大致是不超过这两者的,只是绝大部分人是倾向于林 强的那种。在平常,这种差异是看不出来的。西方社会学家在谈论沟通的 权力关系时,曾经以凝视的关系来描述对话双方的权力差异。看人的永远 是权力的掌握者,被看的人则是居下风。 通常,如果是上司或老师,他站在台上亲切地指导或严厉斥责台下的 人,整个人一举一动是极为流畅,而不觉有任何不自然。然而,一旦必须 去见一位长官或主管,或是台下的听众有他同等阶级的同事或更高阶的长 官时,整个人就开始觉得手放在那里都不到劲了。只要被看,特别是被拥 有权力的人凝看了,他就开始慌张。 台湾男人的父权结构在这里就可以很清楚看出。整个传统教育的环境 就是要男人要独立、要力争上游、要学会不依靠别人;这些要求,其实也 就暗示了要男人做一个天生的权力拥有者,是管理别人或施与恩惠给别人 的。 然而,父权结构并不只是女人受害,其实这枷锁男人也难逃。对大部 分的男人来说,一生的大部分并非处在「父」的权力状态。即使是真的有 一位权力最高的男人,他还是有必须平等面对别人的时候,譬如性爱。 台湾男人在性爱时是最不懂身体的。因为平常穿惯了权力的笔挺衣服, 和别人保持著一定的距离,一旦必须肉体接近时,一股强大的焦虑就浮起 9 了。因这种几乎没有距离的关系,是充满权力失落的。于是他要不是在这 种关系表现权力的征服(强暴、性的炫耀),不然就是快快结束这种肉体接 触(不论同性或异性)这就像戏中的林强,永远令人觉得在戏外。 然而诅咒还是可以解除的。最简单的方式是游戏和拥抱。试著和小孩 玩成一片,或是每天平静舒服地拥抱也被拥抱你亲爱的人,你的身体会有 不同的感觉,像深夜的昙花,开始一瓣一瓣地慢慢绽放开来。 长不大的男人 李天禄和林强,他们所展现的不同身体语言,刚好是两种相反的典型。 但是,在不同的情感表达方式下,又有著微妙的相似性。 这些年来,尪仔戏老师傅李天禄成为媒体的宠儿。电影《戏梦人生》 在坎城得奖前后的那段时间,他照片曝光的比例远远超过了导演侯孝贤或 男主角林强。对李天禄来说,在众目睽睽之下依然天真而自然地充满了演 戏的魅力,似乎是一种天生自然的事。 他的身体从来不像林强那般地僵硬,即使上了年纪,所有细微动作依 然矫捷而丰富,而脸上表情更不逊于风情万种的女性。一切的举止是那么 轻松、天真。又带有一些坦然而不伤大雅的邪恶。 像这样的性格,其实在台湾分歧的男人历史中,长久以来一直占有一 席之地,只是其显著程度不一罢了。在民间故事里,典型的例子就是丘罔 舍。以前的人往往称有钱的少爷为「舍仔」,天生就不用烦恼像住处屋舍这 类俗事的命;如儿童一般终生嬉玩也就成为人生的唯一目标。 在以前正统的教育文化里,这种人往往是一种反面教材,代表著不长 进、没有志气、没有男子气概的人。平常,在男人群之间,这样的人并不 常出现,只因为在一般男人的心目中,这种男人不是太娘娘腔就是太没有 男人的志气了。他们喜欢在众多女子的脂粉堆中打转,像是最年幼的老么 每天腻在妈妈和姊姊们的裙边。 事实上,对他们来说,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确也是如此。不管是和男女 交往,他们永远像长不大的的丘罔舍,永远有人来疼惜。这种天生就讨人 喜欢的本事,永远可以激起一些喜欢充当父母亲照顾别人的其他朋友又再 度发挥母爱。 在年轻时,这种永远稚子之心的个性是一种可爱;只是等到长大了, 特别是结婚生子后,逐渐苍老的容颜却依然幼稚行事的风格也就显出许多 惹人厌烦的地方。许多妻子受不了这种长不大的丈夫;而这些丈夫也因为 这种可爱的个性加上可怜的遭遇(怀才不遇的故事或妻子太过于现实了), 自然很容易吸引其他新认识女子的母爱。于是爱情的故事不断发生,一个 10 女子疲惫地离去而另一个女子又充满母爱地递补上来。 李天禄和林强是台湾文化中两种截然不同的小孩。林强这种人,是永 远远离人群却时时刻刻摆脱不了人群沉重的悲苦命运;而李天禄虽然优游 于人群中,别人的痛苦却永远看不到。于是,最痛苦的永远是他周边那些 因为婚姻、工作或血缘关系而不得不生活在一起的人 政治人物掉眼泪了 居住在台湾的我们,恐怕是迟早要罹患一场政治选举冷感症了。以往 的选举,往往充满了生死存亡的气氛,到了最后关头,总有一种错觉,以 为所有的政治建设、经济……等等弊病和问题,都可能因为选举而改观了。 然而,这种期待似乎就像遭欺骗的欲望,一次又一次落空了。于是,冷感 症慢慢蔓延,连中共以大军犯台来威胁选举,似乎也没办法增加各种选举 的热度。 选举虽然冷感了,但是,每次的热闹却都能够挖掘出新的政治明星或 是受瞩目的政治人物。 当然,政治人物的另一个说词就是政客。对于那些爱赖皮、拍马屁不 脸红、喜欢明白地玩权力游戏的政客,当然是需要好好地分析一下,究竟 是怎样的个人性格和环境文化,才会产生这样的(男性)政客。然而,受 到一般人士爱戴和肯定的政治男性,在媒体宠爱的照明灯下,似乎成为全 新的好男人了。这种互动之间,其实可以看出一种男性文化的迷思,光明 和黑暗的并存现象罢了。如果我们愿意试试,让想像力发挥,绕过媒体营 造出来的选举舞台,走到他们的背面,将会发觉这一切耀眼的人物,其实 还是有性格的黑暗面,而不是人们错觉中像星星或太阳一般的三百六十度 自动发光体,以为是光的来源就没有阴影了。 只是,选举的故事永远一演再演,同样的戏码由不同的角色来担纲罢 了。在这里,我想起当年写的一段文章,是一九九三年九月的选举时写的。 当然,文中的人物如今是事过境迁了。只是,每一次的伟大选举,有那一 次不是这样?在文章当中,高新武先生只是一个例子,永远会继续出现在 我们的选举文化里。 当年,在电影黄飞鸿的主题曲〈男儿当自强〉配乐声中,高新武正式 宣布加入新党竞选新竹市长。这一切情节的转折比电影还更戏剧性,从原 先和台湾「烂西瓜政治」保持相当距离的「竹林第八贤」,到击节唱和电影 主题曲,自诩是对抗「东方不败」的「独孤九剑」,彷如是一场政治武侠剧。 在金庸的小说里,「独孤九剑」这类愤世嫉俗的侠客是常见的典型。他 们可以忍受世人的误解和辱骂,甚至是迹近于乐此不疲的程度,但却从来 11 就不容易与人相处,不曾承认或欣赏别人优于他们的任何长处。对他们而 言,武林世界存亡是他一个人应负的责任,但也唯有他才有资格忧虑这个 大问题,其他人则是庸俗之众而无资格过问的。 于是,甫宣布参选却又传来新党可能提名谢启大参选时,被撂鸽子, 他的反应是极其震惊的,立刻反应了「别人都不及我」的态度,表示「谢 是单纯的人,并不适合过问政争」,进而指导谢启大「希望她能在公共政策 上多著力,不要理会政争」。 基本上,这种「天地间唯我一人」的自溺性格,似乎已经成为这些年 来最具戏剧性的政治演出了。从王建宣的弃官到国民党十四全会时有位高 雄代表宣布不问政治,甚至更早以前挥泪面对朱星羽的施明德,都是这种 性格的一再重复演出。一方面,这种「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的 性格,让他们往往流露理想的坚持,不容易随便妥协;然而,也因为这种 唯我一人的性格,使得周边只容得下崇拜他、尊他为神的群众或追随者。 这样性格的公众人物在顺利时,往往以「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态度, 有意无意地迎合了群众期待心理,在半推半就下毫无傀色地演起「包青天」 了。然而。一旦不顺利了,天地万物皆刍狗,「天下人皆负我……的悲壮神 情就油然而生了。他们最擅长讲民主、自由等理念,却往往充满了菁英意 识,将群众视为有持教育、有待启蒙的次等人类。 在这一群自溺的悲剧英雄之间,谁也不服谁,每个人都想当另一些人 的指导者;高新武在情急之余忍不住跳出来「指导」谢启大一番,只不过 是他火候还不够。沉忍不住就爆出来的典型例子罢了。在新的政党里。这 种相互之间权力关系的困窘是经常可见的。也许,在更成熟的时候,可以 出现刘邦或毛泽东或宋江一般,能折服这一群豪杰的领导人物;只是,即 使如此,这种充满英雄主义的政党,似乎离所谓的民主理念,是更遥远了。 高新武一直是公认的道德人士。从他司法界时中流砥柱的不畏精神, 到他日后到朝野两党的诤友角色,都是令国人折服的。同样的,一旦是失 去了。他也立刻以身在乡野而心系江湖的心情。以「竹林第八贤」自居, 「白天经营茶店,晚上不忘与朋友评论国是」。 两次落泪的场合是因为不同原因的,然而有些心情却是相同的。第一 次是宣布竞选之际,豪气万千的高新武谈到国家大事,忧国忧民的眼泪不 禁涌现在他和他的同志的眼眶中。第二次则是在谢启大也决定竞选时,他 像受欺骗的小孩,充满委屈地指责诸多不是,在落泪的同时还不禁提起唯 有自己才适合担任市长的诸多理由。 对于台湾男人而言,「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置个人死生于度外」的悲壮 情怀,几乎成为道德情操的最高指标。平常的情况下,情感是不被允许的, 因为「个人事小」;然而,一旦感觉自己的情怀受误解或不得伸张时,这些 12 情感的禁忌都可以改变了。落泪成为自己忠诚的表现,孤臣孽子一般的情 结;像莎士比亚李尔王的第三个女儿,在不被父亲(当权者)所宠爱时, 用眼泪来证明自己是最忠心的(不论对国家或对领袖)。 这种「孤臣孽子」情意的感情逻辑是一种近似父子的情感关系。在平 常,男人逼自己像一个大人,但心虚地知道自己还是很依赖性的,也就更 强烈地以反向形成的态度用不带情感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够独立了。但是, 一旦不顺利时,内心中一位理想好爸爸的需要就立刻浮现了,所有的落泪 也就是在寻找可以依靠、可以被疼爱的好爸爸。至于平常鼓吹人人思考独 立的民主精神,突然又退回到父子或君臣的从属关系了。 这些年来台湾没有一个政党不是处于分裂争宠状态。这些以男人为主 导的政党,其实只是台湾男人文化的延伸。顺利的时候,「以天下为己任」 的另一面意涵就是「天下唯我(的意见)独尊」,也就不可能有民主式的沟 通和讨论;不顺利的时候,却又像没长大的孩子一般,哭著要爸爸或妈妈 多关心一点,不要偏心。于是,就像长不大的男人,永远都在过度独立或 过度依赖中徘徊,而不是真正彼此平等的民主关系。 关于这点,爱掉泪的台湾政治人物。就像大部分的台湾男人一样!是 该长大的时候了。 男人的撒娇文化 看到「撒娇」这个词,读者的心理必然是想:撒娇?这不是只有女人 和小孩才玩的把戏?怎么会有男人的撒娇呢? 的确,以十分白话的说法,所谓的撒娇,其实是要有几个必要条件, 才能够成立的。关于这点,我们先从传统的女性撒娇谈起。 首先,要承认或接受「我弱你强」的现况。也因为这一点,这些年来 有所谓的「女性示弱哲学」出现在国内,指导女性如何以弱者的姿态来赢 取更大的空间。这些「女性示弱哲学」的提倡者,通常是乍看十分新女性, 其实她们的前提是默许,甚至是推波助澜地赞成传统父权社会尊男卑女的 保守态度。我们可以称之为反女性主义的女性新保守主义。 其次,既然我弱你强,那么「你就必须疼我、让我、照顾我」。在连续 剧里,经常出现的女性刻板印象之一,就是一个女孩嘟嘴跳脚,用很可爱 的姿势生气地说:「我不管啦。」不管什么呢?当然就是不管事情是非曲折, 而只是一味地要求;虽然神情可怜,其实是很霸道地让对方没有商量余地 的,只好落入了极其吊诡的结果:「因为是强者,也就应该基于照顾对方的 缘故而听对方的话。」强者不是发布命令,而是服从命令的吊诡现象。 于是,依上述的两个必要条件,撒娇其实就是一种人际关系上「扮猪 13 吃老虎」的效应,表面的弱者反而成为了实际操纵局势的权力拥有者。在 这种人际关系的权力互动中,真正使这一切发生作用的最大动力,其实也 就是在父权结构中强迫自己担任强者角色的传统价值观:女人(传统的弱 者)知道了男性急著对自己、也对整个社会来证明自己是强者的强烈渴求, 于是发展出这一种反败为胜的技巧。 然而,社会上的弱者并非只有女性,还有小孩、老人等等。小孩子的 撒娇同样是满足了父母亲的强者心态(「爸爸好棒喔」、「妈妈最疼我了」), 而获得他们所需要的保护,以及进一步的利益,如玩具、手足之间最受宠 的地位等等。 至于老人呢?传统的老人角色是家族里一言九鼎的长老,是绝对的强 者;现代的老人却是成为大家庭瓦解以后的负担,没有未来可能性的角色, 也就成为这个社会新产生的弱者。因为是新的弱者,经验、智慧的累积还 不足,也就还没发展出一套有力的弱者文化。 至于男人呢,表面总是扮演强者的男人其实也有一套撒娇文化,在偶 然的情形下还是会淋漓尽致的发挥。 虽然男人沦为弱者只是偶一为之,但在人类发展历史上这套撒娇文化 已是由来已久,反而有著丰富而细腻的运作方式。而且,也因为只是偶一 为之,平常的强者幻影反而适当地掩遮了这一切迅速的转换,甚至还丰富 了男人撒娇的威力大的,所谓「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典型的例子,更不 用提哆声哆气或充满惊讶、假装无知的崇拜口气了。然而,男性却是恰恰 相反。 平常习惯于强者姿态的男人,在声音和举止上总是极有威力的。这一 点。单单看男人的服饰,不论西装或中山装,都是强调两个肩膀垫得坚硬 挺直就可以看出来了。然而,刹那间沦为弱者的男性。反而因为缩敛了的 举止行为,特别引人怜爱。 当强者无往不利的优势,忽然受到绝到性的致命打击,特别是连传统 父权社会的所有法理情都站不住脚了,这时,男人扮弱者的撒娇行为就出 来了。 如果说,女人撒娇的特色是「嗲」和「闹」;那么男人撒娇就是「悲壮」 和「委屈」。想想看,罢官求去的王建暄或高新武,面对绯闻而词穷的胡瓜, 到新光大楼顶层仰望天地的施明德……,那一位不是以缩敛不动的举止, 来散发出无比力量的「悲壮」和「委屈」。 这时,周边众人原是咄咄逼人或义正词严的,如今也因为他委屈受欺 负的可怜模样,而感觉自己「虽然有道理,不过似乎有些欺人过甚了」这 样的罪恶感,也就放他一马,甚至更觉得对他有所亏欠。男人的撒娇,比 女人更厉害的也就是在这里:一方面是「普天之下没人了解我」的委屈模 14 样,另一方面就是制造出「大家都对不起他」的这种愧疚感。 从近年来的朝野两党大人物动不动就落泪,到现代市井小民的家庭生 活中越来越多的酗酒丈夫,整个台湾其实充满著从来没被注意到的男人撒 娇文化,让男人能在变迁的社会中,继续拥有传统的优势。 男人的悲情只不过是另一种撒娇方式罢了。然而已因为刻板的性别印 象。我们往往称女人的孩子为撒娇,而男人则是悲情。其实,从悲情到撒 娇,都是同样的人际互动;只不过是男人更擅长这种掌握的方式,显现出 来的模样是属于更高层次的段数罢了。 15 第二章台湾男人的成长--从性探索到心理阉 割 每一个人的成长都是在错综复杂的过程里,一步一步慢慢地形成的。 只是,事情一旦过去了,我们也就逐渐忘记了自己生命经历的记忆,只留 下一些最有印象的快乐画面,以及偶尔的伤痕。我们成长,我们同时也遗 忘。 如果有机会,也许是遇到了生命的挫折时,也许刚好参加了类似心理 治疗的活动,也许是从事创作的缘故,人们才会去回溯自己的过去,设法 恢复一切失去的记忆,包括自己是怎么样才成为男人或女人的。 回溯自己的生命,对我自己而言,是影响或帮助自我成长最重要的助 力之一。往往,生命中的挫折感带给我重新整理和出发的可能性。因为这 样的回溯,包括对自己的否定和假设,让我不至于在低潮中不自觉地陷落 而失去了生命力。如果失去生命力,我活著,也许就不再有低潮了,但也 可能不再成长。所以,我感激自己的低潮。 只是,如果一味地让自己沉溺在低潮的忧郁里。让自己不自觉的自毁 力量破坏了一切,也是另一种死亡,另一种失去生命力的状况。我经常在 生命的低潮来回溯自己的生命,但也经常暂时地蒙昧而无法自我分析。这 时,同样是从事精神医学或心理治疗的同侪,可能在非正式的场合不经意 地帮我分析了,或是自己的阅读,在书本寻求另一种假设;或是改变生活 上让外在环境的转换来改变生命的节奏。当然,如果有机会,我也一直考 虑著接受各种形式的心理治疗或精神分析。 因为这样的回溯工作。我开始思考自己做为一位男性的发生过程。 在台湾,甚至在世界各地,也许男性的成长永远有著相似的故事,不 太容易分辨其中的差异。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从来就没有天生就是男性 这一回事。从童年时懵懵懂懂的性意识,到青春期展开而一直持续到成年 许久以后的性探索,以及在性捺索过程当中又不断地妥协或改变的意志力, 其实一直都是很复杂的过程。只是,如果你不去思考,一切就变得理所当 然了。也许这样,如果你够幸运,你就没有太多的痛苦,但不见得就是快 乐的保证。 唯有回溯自己成为男性的过程,生命的成长才会继续的。 16 波汀的棍子 最近朋友夫妇带著他们五岁的小孩波汀到我家里,慧黠眼珠的小男孩 一直缠腻著妈妈,充满了骄傲稚气的同时,却又对陌生人有些畏惧。才几 个月没见,又长大了许多。 妈妈有些伤脑筋,说起他最近在学校学来的一些行为,然后就对著小 孩说太调皮了,要乖一点。波汀只是乐得哈哈大笑,乐得跟包括我在内的 几个人悄悄地说:「叔叔你知道吗?女生没有棍子,耶稣可怜她们才给她们 开个缝尿尿用的。」 波汀是阿美族语,「鱼」的意思,但是这一条小鱼却一点也不像鱼。 那天晚上才吃完饭,听到有人提议到海边走走,波汀就乐得在车上大 叫。但是,到了七星潭的砾滩。听到海浪卷动著石粒的低沉磨撞。波汀就 开始大声尖叫,甚至哭起来。尤其我们一行人想带他一起走下滩陂去踩浪 时,这位原来胆大无边的小孩,却开始恐惧挣扎了。 「哎呀。那里有这么爱哭又怕水的。」我们之间有人开始逗他,可是哭 声迳自尖锐依然。 于是又有人说:「有棍子的男人是不怕水的唷。」哭声还是没有停。 最后,当人家不理会他的恐惧,只是将他放一旁而各自去玩水时,他 却开始也加入了玩水的行列了。待要回去时,他已经乐得短裤都玩泾了。 他沿路继续笑著。嚣张而得意地尖叫著。妈妈问他说棍子呢,还在吗? 他说那当然,而且还有五颗球呢。整车的人都哄然大笑了。后来一路上, 每次又哭闹时,大家总又戏谑地说,那么不勇敢,送三颗球给某某阿姨好 了。 后来刚好读到黑石一雄的小说《浮世画家》新出版的译本,看到书中 男主角画家的孙子就想起波汀。他的孙子从一见面就吵著要去看恐龙片。 这位生活在日本传统氛围的画家向来是不知道恐龙,更不用提战后电影才 流行的美国牛仔了。然而他却很清楚地肯定了孙子的看法,并且说:「看恐 龙是我们男人们的事,你妈妈她们才不敢看呢。」 后来终于祖孙两个人到了电影院,这还是祖父不顾小孩的母亲百般暗 示下坚持的。然而,在那一场电影里,小孩却紧紧罩住大雨衣,一方面看 都下敢看可能出现的影像,一方面却不停地说好无聊,怎么这恐龙这么地 不好看。然而,没敢看任何镜头的他,回到家,却又栩栩如生地编了许多 情节来吓唬母亲和阿姨,而她们也如其预期地一副惊吓的样子。 波汀的父亲是泰雅族,面母亲则是阿美族,两个人都是接受了国内一 流的大学和研究所教育的。然而,波汀从小就在阿美族的社区和亲戚中长 17 大,接受了已经混合著汉族和基督教的阿美族文化的渲染。 我比较好奇的,倒不是小孩子如何理解自己和别人之间性别的差异, 而是那一股对自己性别的骄傲。当波汀或画家的小孙子正自豪地称自己是 男人时,周边的成人。不论男女,也都以默认或推波助澜的夸赞肯定了这 样的认定。 我更好奇的是他们两个人在面对自己的骄傲时,却又显现出了同样惊 吓程度的恐惧。更有趣的是这恐惧在离开现场时。就可以很快地忘记,仿 如不曾发生一般地继续骄傲。 随著成长,小孩子们开始探索学习一切外在的世界。那些不被肯定的 恐惧,难道可以因为新的学习而消失了吗?就像那晚的波汀。后来可以敢 玩水,甚至玩得乐疯了。但是他的范围还是有限的。在大人周边不远的地 方,离岸距离安全的范围。 大人们玩著海水,任由潮浪冲击,却也清楚地知道有限的安全范围。 这种清楚的认识固然是对自己能力的了解和掌握(包括海是可怕的,而自 己游泳能力是有限的),但是更重要的是他们避开危险却不承认任何的恐 惧。 然而,恐惧真的消失了吗? 成人们以冷静,以所谓的客观判断来隔离自己的恐惧;小孩子则是以 遗忘。只要离开现场还是可以恢便原来被期待的勇气。不管是冷静还是遗 忘,恐惧是暂时被视若无睹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那一股骄傲。 对自己是人,特别是男性人的骄傲。也就被社会教成要永远地不承认, 甚至忘记自己的恐惧。于是,也许偶有身体语言流露出来的悲情或落难, 却不再有口头所承认的害怕,以及那一切直接地示弱和求助了。 恐惧不再出现在男人的嘴上,但,恐惧却依然存在于心底深处。 离开童年 过年前,四处到亲戚朋友的家里走走。有位朋友正准备出国旅游,一 方面避开许多繁琐的半吊子礼节,一方面也是难得全家都有空。 只是,他国中二年级的儿子抗议了:「讨厌啦。人家的数学补习怎么办? 一个礼拜就会落后很多咧!」身为父母的朋友夫妇上,立刻不知所措了。去 年不是才吵著要出国玩?平常数学也不怎么样,为什么现在就用功起来? 还有。难得花这么奢侈的旅费。比平常都要贵值万把元,居然一点也不领 情? 「人家现在数学最重要呢,我同学他们都冲到第四册了,再去玩就来 不及了。」他儿子继续嚷嚷,甚至还搬出许多同学的名字和每个人的寒假战 18 况,来做为最后的有力威胁呢。这和去年比起来,简直是完全两样了。 去年来他家时,朋友夫妇才正为儿子截然不同的问题烦恼呢。他们担 心他的惰性大强了,功课都不会自动自发地写,甚至还会撒点小谎掩饰自 己的怠惰。尤其重要的是,似乎有一些关于性方面的举动,他们觉得有些 不妥却又不知是否真的该管。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担心自己的儿子会 不会学坏,会不会不成器?「如果说,真的以后不长进,没啥好期待的, 那我们干嘛要这么拚地创业,反正现在赚的钱已经够移民养老了。」这位朋 友十分感叹。 那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朋友打电话邀我去他家吃饭,就是要我来一 次非正式的出诊,看看他的儿子是不是怎样了。这是我经常遇到的方式, 也就见怪不怪了。毕竟这样的问题,不大不小,虽然不至于担心「不正常」 的可能,但也够他们头痛了。 那一个晚上我究竟做了怎样的建议,已经不太重要了。这一年来,很 明显地,他们的儿子越来越常往外跑,也越常和同学们邀约出去玩了。这 次的数学补习,其实就是儿子自己提出来的,他说了很多功课上的理由, 但我朋友他们也很清楚,其实主要是因为他的同学们都去补习了。 补习变成了这位即将长大的青少年重要的同侪活动。他们一起离开学 校,一起到补习班,一起崇拜一位风趣的数学老师,再一起骑脚踏车。除 了他们,没人知道这一切相处过程里,究竟交谈了那些事,有没有一起去 追女生,看色情片,或者只是打打篮球。他们只能撒谎。撒谎变成一种不 知所措的手段,为了要脱离向来被保护的家庭生活,却又不太确定新的同 侪生活是否理直气壮时,万不得已,只好很不高明地藏匿事实的唯一手段。 慢慢地,他的父母也知道这种情形了。儿子开始看漫画周刊,里面经 常地出现色情画面,特别是男孩子对女性的性幻想。他们虽然知道,却也 互相沉默,慢慢允许儿子的秘密空间的发展。一家人之间,彼此可能都知 道对方的想法,却像不存在似地,就是放心地任由一切去发展。 儿子的嗓音开始变了。虽然讲话还偶尔带有童稚味道的用词,「讨厌啦」 或「人家不要」这类的撒娇,但是声音却是越来越低沉了。忽然之间,一 年过去。父母以前担心的惰性或拖拖拉拉啦,全都不见了,也自然而然地 忘记这回事了。 这次来他们家,一切不同了。儿子不想再跟他们在一起。拒绝了出国 旅游这种豪华的诱惑,反而表示要读书。他的父母一下子之间尴尬不知所 借。似乎有点发怒了。我连忙在旁边说了一句:「好嘛,就当做最后一次全 家一起出去玩好了。以后假期的安排,就全看你自己了。」 这个小孩。不,这个男人,真的在离开童年了。 19 成长的故事 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有机会和各个领域的辅导人员聊天。有一位朋 友是任职明星高中辅导室的,就曾经聊起了学生之间流传的黄色刊物。他 说:「有个学生的妈妈打电话来,原来是在房间里搜出了各式各样的小本漫 画或写真册,整整三个麻布袋才装完哪!」我的反应是立刻吓了一跳:「有 这么多种的黄色刊物!」马上又接了一句:「到底都刊些什么内容哪?」这 位朋友开玩笑说,下次聚会再带来好了,让我们这些从事辅导或心理治疗 的专业人员见识见识,算是教学观摩好了。 虽然这个观摩会并没真的著手去办,我倒开始回忆起自己成长过程中 接触到的黄色刊物,甚至是各种的色情经验。毕竟像我这样的。从小就是 乖乖地认真念书,严肃地以天下为己任的,也果然一直是家人或朋友眼中 正经八百的人,但终究还是有自己的性启蒙过程。然而,不论是从亲友的 感觉,甚至是自己的超我观点,这样认真严肃的人恐怕是一点儿「性」的 感觉都没有的吧。然而。在生命的本能欲望中,性的启蒙都是既无法阻抗 也无法预知的发生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阻抗也是一种启蒙的过程,只 不过是方向不同罢了。 国中最先是一个人上台北念私立中学的。时开始学习一个人的 生活,包括外在的部市各种还境的迅速变换,也包括了内在的生理上忽然 在体内荷尔蒙的四处流窜。 那个学校是以本省籍中上阶级子弟为对象,向来是严格教育出名的。 某天下课的时候,忽然看到一群同学正兴奋地围成一圈。抢著看什么似的。 我凑过去也抓到了一本,顺手就翻,只见一堆图片至是奇怪的身体器官, 还来不及会过意就听到上课钟响赶快散了。 带黄色书刊来的那位同学,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经常邀我们去看电 影的同一个人。那时,据说他爸爸是在电检处之类的单位工作,随时都可 以去看一些「精采镜头」还没有剪掉的原装影片。然而,印象中似乎谁也 没去,甚至觉得这位同学实在十分下流,毕竟这是一个升学气氛浓厚的高 尚初中,每一个人都很严肃。没什么人谈女孩子的事情。更不用提黄色内 容的故事或笑话了。只是。那一天的图片虽然仅仅勿匆一瞥,甚至是完全 看不懂,但这个困惑却开始留在脑海中了。 当体内的荷尔蒙开始发生了神奇的效果,从小就被训练得过度严肃的 我,开始每天为自己胯下的涨痛感到困窘。每天在学校,随时为这个失控 的精力不知所措。总觉得每个同学一定都看到我裤子下面的变化了,只好 随时找没人看到的角落去调整一下大突出的位置。那时,脑海依然好奇地 20 想著那些图片的器官究竟是什么东西。姿势又是怎样组合起来的,可是却 从来不敢好好地找一面镜子。赤身裸体地去认识自己变化中的性器官。 身体上部的脑袋,和下部的阴茎正发生同样的事情,距离却是这么地 遥远。漫长的中学一直都是按著读书人的典范模型进行著塑造,一直到了 上大学以后,才逐渐拉近这两端的距离。 如果在台湾研究男性的生涯发展,一定至少要分成两群人:所谓的「好 学生」和所谓「坏学生」。在我成长多年以后,才逐渐发觉联考制度其实是 在我的夥伴之间。进行著彻底的隔离。从初中到大学的每一次大小竞争。 永远都像是金字塔一般逐渐淘汰的前进行列。那些跟不上的夥伴,逐渐领 悟了自己的失败,也就脱离了这一直线的竞争方向。我在台北读建中时, 一位考到彰化中学的国中好友先是被学校留级,因为功课赶不上;后来又 被学校开除了,因为放映小电影招揽顾客时被抓到了。对当时的我来说, 实在是万分震惊:我连小电影都没看过。居然昔日的好友已经是个中老手 了。被淘汰离开升学制度代表队的,开始了他们的社会经验,也包括了各 种的性探索;然而,留在联考常胜军中的我们。却像是一群只有头脑继续 成长的怪人,整个身体是一直被压抑停留在青春期以前。 然而上了大学,整个情况都改观了。一切被压抑的。如今彷如反弹似 地一般,以加倍的速度立即膨胀。在中学以前,虽然对身体和性的了解知 道不多,甚至可能还觉得有点肮脏和可耻,但矛盾的是。这同时也知道: 如果对性一点都不懂是很丢脸的事情。 上了医学院没多久,就开始有同学邀去看所谓的小电影了。那时的课 程都是安排在老式的阶梯教室,最后面就有一个可以随时进出的偏门。私 立学校的医学系一班就有上百个人。跑掉三分之二还是有一堆人在听课的。 坐在后面的同学往往也就是来观望有没有点名的,一旦算准没事就跑光了。 就这样子,开学还不到一个月,就跑到一位不认识的学长住处,傻傻地交 了五十块钱。 那时代录影带才开始出现在台湾,画质虽然还很差,却是十分稀罕的 宝贝。整套机器和带子是一位香港侨生带进来的,连字幕也没有。我们一 群人塞在闷热的黑室里,看著沙沙模糊的影像,鸭子听雷一般地呆呆看著。 我只记得一个画面,一个男人见到一个少女就在空屋的地扳上光著屁股打 滚起来。后来很多年以后,再次看到这部片子,才知道是马龙白兰度演的 《巴黎最后探戈》。 真正的小电影在那时候其实已经开始被淘汰了。在认识一些大五大六 的学长以后,才有机会看到那些珍藏的影片匣,玩具般的八厘米放映机投 映出沉默而激烈的动作。那些无声的胶卷,ㄍㄚㄌㄚㄍㄚㄌㄚ的机器转动 声。在黑暗中开始感觉到血脉愤张的焦躁。我一直部不知道这些学长是那 21 里搞来的影片和放映机。后来成为文艺青年以后,认识了一些拍实验片的 有志青年,有机会看到他们的八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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