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故乡的野菜》体味平和冲淡中的“涩”

从《故乡的野菜》体味平和冲淡中的“涩”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周作人的地位是他人所不能替代的，他以小品、散文见长，是现代散文的最早倡导者与开创者。他打破了“美文必须用文言的迷信”，开拓了中国现代散文的创作视野。1936年鲁迅在同美国友人斯诺谈话时，把他列为中国新文学运动以来做优秀的散文家之首，胡适对其评价说：“散文方面最可注意的发展乃是周作人等提倡的‘小品散文’。这一类的小品，用平淡的谈话，包含着深刻的意味，有时佷象笨拙，其实却是滑稽。”周作人由主张“人的文学”到呼唤革命，成为新文化运动中的领军人物，与鲁迅在五四时期，并称为“思想界权威”。 周作人的小品散文总能以平和冲淡，款款絮语的文字对书写对象做体察入微、形神毕肖的描摹，并融入丰富有趣的知识和高雅脱俗的情趣，因而我们几乎无一例外地将周作人散文的风格特点用“简单质朴”、“平和冲淡”这八个字来笼统的概括。但周作人一向主张小品文是作家的自我现，要有“知识和趣味的两种统制”，平易宽博，情趣盎然，必须把文章“都浸在自己的性情里”，并且要有“涩味和简单味，这才耐读”，从而给人以含蓄、隽永的艺术感受。所以，我们可以周作人的小品散文中，读到掩于平和冲淡下的“涩”味。以下以《故乡的野草》为例，谈谈其散文中掩于平和冲淡下的“涩”。 平和冲淡是周作人散文的艺术特色之一，亦是他的性格志趣所在。《故乡的野菜》在作者单纯、平淡的语言叙述中透出情致和神韵。他毫不吝惜笔墨地将荠菜，黄花麦果、紫云英等野菜逐一描摹，语言平淡自然，娓娓道来，朴素中透出悠远的韵味：“荠菜是浙东人春天常吃的野菜，乡间不必说，就是城里只要有后园的人家都可以随时采食，妇女小儿各拿一把剪刀，一只‘苗篮’，蹲在地上搜寻，是一种有趣味的游戏的工作…黄花麦果通称鼠曲草，系菊科植物，叶小微圆互生，表面有白毛，花黄色，簇生梢头。春天采嫩叶，捣烂去汁，和粉作糕，称黄花麦果糕…扫墓时候所常吃的还有一种野菜，俗称草紫，通称紫云英。农人在收获后，播种田内，用作肥料，是一种很被贱视的植物，但采取嫩茎滴食，味颇鲜美，似豌豆苗。花紫红色，数十亩接连不断，一片锦绣，如铺着华美的地毯，非常好看”。这些文字读来，既有乡土气息，又有文化内涵。如写采摘荠菜的过程，妇女儿童“各拿一把剪刀”，“一只‘苗篮’”，“ 蹲在地上搜寻”…将一个简单的劳动过程描写得十分详细，引用谚语，童谣等使得文章趣味十足，其中又穿插了古书的征引，增加了其文学性质。 但在周作人平和冲淡的笔调下，却难掩其中的苦涩。《故乡的野菜》写道：“我的故乡不止一个，凡我住过的地方都是故乡。故乡对于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分，只因钓于斯游于斯的关系，朝夕会面，遂成相识，正如乡村里的邻舍一样，虽然不是亲属，别后有时也要想念到他。”开篇便有一股苦涩之味，作者写从妻子买菜回来，说市场有荠菜卖，引出对自己家乡荠菜的讨论，又写了自己有多个家乡，浙东、南京、东京，还有北京，漂泊在外的羁旅之情油然而出。提到家乡的黄花麦果糕时，不但穿插有北京的情况，也谈到了日本的习俗，虽未明说自己的喜好，但从“但是吃去总是日本风味”、“不复是儿时的黄花麦果糕了”等句，便可品出作者内心淡淡的哀愁和苦涩，包含着作者对故乡的怀念和对童年远去、时光一去不复返的感慨。写紫云英时用比喻的手法写它的颜色、形状及绽放效果，“中国古来没有花环，但紫云英的花球却是小孩常玩的东西，这一层我还替那些小人们欣幸的”，这句写紫云英给孩子们带来的欢乐，曾几何时作者也是着孩童中的一员，字里行间透出一种不易察觉的喜感，却也反衬出作者内心的淡淡苦涩，含蓄的思乡之感。 《故乡的野菜》如闲聊般信手写来，仿佛随便聊天的方式，饶有情趣，又蕴含着忆旧的温煦。文章把所谓“考据性质”的东西当做民俗学资料，显得生动活泼，然而文章的情调确实文学性的，那一种对故乡的怀念之情便从作者对故乡的野菜的津津有味的谈论中表现了出来。对故乡的怀念便是对自己旧时生活的怀念，怀念使人面对自己的过去而微笑，又使人对这令人微笑的过去的过去而感伤，所以回忆的甜中便又带着淡淡的苦涩了。 苦涩是比平淡自然更深一层的审美范畴。“闲适”中的“苦涩”是周作人小品文的感情基调，从他的散文中都可以读到淡淡的惆怅，落寞，甚或是颓废的情趣。因而当我们读到他那平和冲淡的小品文时，也不应完全被这平和的外表所欺骗，忽略了这平和冲淡掩盖下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