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评议

· 历史研究 · 宋徽宗赵洁 (10 8 2— 1 1 3 5 ) , 历来被人视为荒淫腐朽的典型 , 治史者多指斥他崇俊 道教 , 大兴宫观 , 搜刮 “花石纲” , 穷奢极欲 , 致使 社会矛盾尖锐 , 内忧外患 , 接踵而来 , 最 后自取其咎 , 国破身亡 。 笔者以为 , 宋徽宗 与传统型的 “圣君明主” 确实相去甚远 , 但 也不能简单地斤之为昏啧庸碌 , 在他即位之 初还是希望有所作为的 , 只有当他的政治袍 负得不到施展 , 激烈的党争使 他感到厌烦时 , 才转而寄意丹 青 、 娱情花石 。 如果仅仅以 旧 式的价值尺度去评判他 , 根本 不能充分发掘这个历史人物的 闪光之处 。 从文化史的角度来 说 , 宋徽宗对于繁荣中国书法 、 绘画艺术 , 整理古代书画典籍 , 是作出了巨大贡献的 。 本文力 图从 另一 个层面审视宋徽宗 , 以展现一个幼稚的改革者和卓 越的书画家形象—这才是宋徽宗的历史全貌 。 赵洁 为宗 神宗第十一 子 , 且系庶出 , 按照封建的宗法制 度 , 他与皇帝的宝座是根本无 缘的 。 他 的 哥 哥 赵 煦 , 早 在 元 丰 八 年 (10 8 5) 即赵洁只有三岁的时候 , 就已立为太 子 , 成为神宗的法定继承人 。 所以尽管他周 岁时便授镇宁军节度使 , 封宁国公 , 赵煦即 位后又加封遂宁郡王 , 绍圣三年 (1 0 9 6) 再 以平江 、 镇江军节度使封端王 , 但命运似乎 早已注定他只能在历史舞茜上扮演一个亲王 的角色而已 。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 , 元符三年 (l 10 0) , 皇帝的圣光却很偶然地罩在了他的头上 。 这 年 正月 , 哲宗赵煦盛年 崩驾 , 皇太后 向氏 (神宗钦圣宪肃皇后 ) 垂昭听政 , 哭着对宰臣 们说 : “家国不幸 , 大行皇帝无子 , 天下事须 早定 。 ” 尚书左仆射章 停抗声答日 : “按照礼 律 , 当立大行皇帝同母弟简王 (赵似 ) 。 无嫡 立长 , 也当以申王 (赵 {必 ) 为帚 。 ” 但这些 8 4 《天府新论》 1 9 9 7 年第 2 期 都不能为向太后所接受 。 宋朝立国 , 自 杜太后与太祖赵匡胃约定 “金曦之盟” 以来 , 就确立了 “兄终弟及 ” 的皇位继承制 , 向太 后所属意的人选是端王赵洁 , 她声称 : “先帝 (神宗) 尝言 , 端王有福寿 , 且仁孝 , 不同诸 王 。 ” “端王当立 。 ” [1] 得到知枢密院曾布 、 尚书 左吞蔡卞 、 中书门下侍郎许将的赞同 。 赵洁 系侍御陈氏 (宫中地位很低 , 因生赵洁进封 美人 , 徽宗即位后方追册为钦 慈皇太后 ) 所生 , 非向太后嫡 出 , 对于赵洁究竟凭什么博取 了向太后的如许欢心 , 限于资 料奇缺难以妄断 , 也许与他杰 出的书画才能很有关系 。总之 , 由于向太后的偏爱 , 曾布 、 蔡 滕 卞等人的附和 , 赵佑被突突兀新 兀地推上了九·五之尊 , 开始扮才 演起对他来说是相当意外的皇 帝角色来 , 于是历史上才出现 了 “宋徽宗 ” 这个名词 。 当时的北宋王朝 , 已经走 过它辉煌灿烂的历程 , 正处于 党争异常激烈的严竣时期 , 国 势如 日之 将夕 。 王 安石 推行 “熙宁新法” 的过程中 , 自始至 终都伴随着尖锐复杂的斗争 , 变法派与保守 派形同水火 。 宋神宗死后 , 保守派上台 , 司 马光柄政 , 昼除新法 , 史称 “元祷更化” 。 哲 宗亲政以后 , 宣布 “绍圣 ” , 变法派又东山再 起 。 每一次纷更 , 都是得势者进官加爵 , 光 耀门循 , 失利者丢官落职 , 发配边州 , 严重 影响了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 。 这种局面是宋 徽宗所不愿意的 。他抱定息事宁人的态度 , 决 定平息这些党争 , 以保证国家法度的整齐划 一 。 无符三年十月 , 宋徽宗’践位不久 , 便下 了这样一道沼书 : “神考以天纵之圣 , 历精治 道 , 内修法度 , 外辟境土 , 新一代之典则 , 以 遗我后人 。 而往者任事之臣 , 用心戴过 , 肤 所不取 。 联于为政 、 取人无彼时此时之间 , 斟 酌可否 , 举措损益 , 惟时之宜 ; 胜别忠邪 , 用 舍进退 , 惟义所在 。 使政事不失其当 , 人材 各得其所 , 则能事毕矣 。 无偏无党 , 正直是 与 , 常用中以与天下休息 , 以成联继志述事 之美 。 ’心, 这道沼书以调和为宗旨 , 其政治倾 向则是 “继志述事 ” , 述者 , 循也。 十一月 , 徽宗又下沼改元 , “时议以元枯 、 绍圣均有所 失 , 欲以大公至正 , 消释 朋党 , 遂改元为建 中靖国’, 〕, “盖垂帘之际 , 患熙 (宁) 、 (元 ) 丰 、 元礼之臣 为党 , 故日建中靖国”帕 。 其沼 称 ‘思建皇极 , 嘉靖庶邦 , 盖尝端好恶以示 人 , 本中和而立政 ”川 。 从字面上不难看出 , “建中靖国” 这个年号的寓意 , 以及 “本中和 而立政 ” 的宣言 , 与一个月前那道沼书所谓 “ 无偏无党 . 正直是与 , 常用中以与天下休 息 ” 的宗旨是完全一致的 , 论其实质 , 很明 显是北宋政府的一次政策性调整 。 宋徽宗满 心希望通过这种持中 、公正的政策性调整 , 能 够达到缓和甚至消除朋党之争的目的 , 使北 宋统治在和平 、 稳定的秩序中向前发展 。 史 称 : “帝初政 , 虚心纳谏 , 海内想望 , 庶几庆 历之治 。 ’, 旧可以挽 , 徽宗立政之初 , 北宋确实 出现了 “天下翁然称治” 的好势头 。 但是 , 北宋的党争之祸已是病入海盲 , 不 可救药 。 没到一年时间 , 宋徽宗就感到他以 中建国的方针难以推行 , 无休止的党争根本 就不可能调和 。 在这种情况下 , “帚 (宋徽 宗 ) 意有所向 ”t7) , 转而 “绍述” , 改元崇宁 , “崇 宁者 , 崇熙宁 也”即 , “欲上述父兄之 志 ’,{9 , , 继承神宗 、 哲宗的未竟之业 。 崇宁元 年 (1 1 0 2) 五月 . 追贬已故太子太保司马光 为正议大夫 , 太师文彦博为太子太保 , 其余 保守派 “各以差夺官” 。 四百多年后 , 明朝人 记载了这样一件趣事 : 徽宗一次与臣官王规 微服出行 , 逾墙而走 , 合王规以肩承接御足 , 河之 曰 : “耸上来 , 司马光 !" 王衡应声答道 : ,. 伸下来 , 神宗皇帝 了” 而作者对此事的议论 也一 语道破了天机 : “可见道君是非本明 , 其 绍 述亦为时势所劫 耳 。 ’,伽〕这充分说 明 , 由 “建中靖国 ” 改元 “崇宁 ” , 宋徽宗完成了一 次政治立场的根本转变 。 在贬斤保守派的同时 , 宋徽宗又大星提 拔变法派 , 以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为尚书左压 , 随即再摧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 鉴于权臣 拉帮结派 , 勾心斗角 , 宋徽宗自握政柄 , 锐 意治理 , 史称 : “政和初 , 上始躬揽朝纲 , 不 欲付诸大臣 ”[1l 〕, “及政和三 、 四年 , 睬上自 揽权纲 , 政归九重 , 而后皆以御笔从事’, ‘旧 。 从 崇 宁 元 年 确立 变 法 基 淮 , 到 政 和年 间 (1 1 11 一 1 1 1 7) 这十五年中 , 是宋徽宗政治生 涯最显赫的时期 , 对于这段历史 , 宋人留下 了这样的颂辞 : “大观 (1 10 7一一 1 1 10 ) 、 政和之间 , 天下大治 , 四夷向风⋯ ⋯是时海宇 晏清 , 四夷向风 , 屈膝请命 ; 天气亦氰葱异 常 , 朝野无事 , .日推讲礼乐 、 庆祥瑞 , 可谓 升平极盛之极 ’, t13 , , 出现了继神宗之后的又 一次中兴气象 。 然而 , 由于蔡京的上台 , 北宋政治格局 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 此后的天下大势便非宋 徽宗所能左右 , “蔡京起于逐臣 , 一旦得志 , 天下拭目所为 , 而京阴托绍述之柄 , 抢制天 子 ”〔14] , “京天资凶话 , 舞智御人 , 在人主前 。 濒狙伺为固位计” c1 5〕 , 讲议新法不过成为蔡 京之流排斥异己 、 打击政敌的一块遮羞布而 已 。 尽管宋徽宗有将改革事业发扬光大的主 观愿望 , 但形势的发展却是他始料所未及的 , 从此他完全放弃了自己的政治抱负 , 非但没 有了 “绍述 ” 的雄心肚志 , 而且此后的行为 表明他纯粹是在逃避纷扰的现实世界 。 而逃 避的方法 , 一者便是沉酒于道家的虚缈境界 , 二者则是迷恋于艺术的自由殿堂 。 这就是他 作为人君受到干夫所指的原因所在 。 宋徽宗自少酷好艺术 , 志越与众不同 。宋 人称 : “国朝诸王弟嗜富贵 , 独礼陵 (徽宗 ) 在藩时玩好不凡 , 所事者惟笔研 、 丹青 、 图 史 、 射御而已 。 当绍圣 (20 9 4— 2 0 9 7 ) 、 无符 ( 10 9 8一 1 1 0 0 ) 间 , 年始 + 六 、 七 , 于是 盛 名 圣 誉 , 布在 人 间 , 识 者 已 疑 其 当 璧 矣 。 ’川 们在他即位以前 , 与驹马都尉王洗 、 宗 室赵大年等人交往 , 每以切磋绘事为乐 。 蔡 京之所以得到起用 , 很大程度上也是以书画 取悦了宋徽宗 。 当供奉宦官童贯到江南搜罗 书画夺巧时 , “蔡京与之游 , 不舍昼夜 , 凡所 画屏障 、 扇带之属 , (童) 贯日以达禁中 , 且 8 5 附 语 言 论奏 于帝所 , 于是 帝 属意 用 (蔡 ) 京”〔”, 。 宋徽宗搜长书法 , 其正楷学唐朝薛雇的 风格而略变其体 , 成为形体方正 、 笔划细腻 的 “瘦金书” 。 其狂草也别具一格 , 传有楷书 及草书 《干字文卷》等手迹 。 他最杰出的成 就还在于绘画 , 世人皆谓徽宗 “画本崔白 , 书 学薛攫” , 其实此说失其源流远甚矣 , 徽宗的 画是受端王府知客吴元瑜燕陶 而自成一 家 的 , “元谕者 , 画学崔白 , 书学薛搜 , 而青出 于蓝者也”〔’“〕。 徽宗的画注重写生 , 以精致 、 逼真著称 , 尤工花鸟 、 于翎毛之细腻可谓独步古今 。 而 最精彩的则是他惯以生漆点染鸟禽的眼睛 , 浑圆如豆 , 凸然高出载体 , 几欲活动 , 栩栩 如生 。 其传世画作 《芙蓉锦鸡》、 《四禽》以 及 《池塘秋晚》、 《雪江归掉》等都有很高的 艺术造诣 。 他也遭长水墨画 , 所画墨竹不分 疏密浓淡 , 乍看似黑乎乎一片 , 细品却于丛 密中微客光亮 , 洋溢着浓郁的古典美学思想 , 会人爽心悦目 。 他还位期间 , 还广泛地征集 古代书画 , 举凡上千幅 , 其中书法作品有王 羲之父子 、 颜真卿 、 欧阳询 、 虞世南 、 褚遂 良 、 李白 、 白居易等人手迹 。 “真奇殆绝 ” ; 绘 画 “最高远者 ” , 则以三国曹不兴 《元女授黄 帚兵符图》 为第一 , 曹髦 《卞庄刺虎图》为 第二 , 西晋谢难 《烈女贞节图》 为第三 , 其 余自东晋顾恺之 、 南朝陆探微 、 张僧矫以下 , “唐人图碟已不足数 ” 。 徽宗对这项工作相当 重视 , 命专人 (先是宋乔年 , 后继以米苇 ) 辑 为 《宣和书谱》、 《宣和画谱 》、 《宣和博古 图》等书 , 宋人称 赞此 举 “实 熙朝之盛 事 也 ” , 〔19) 对于整理和保存古代文物具有不可 沽量的重大意义 。 宋徽宗另一 值得颂扬的成就是对普及绘 画艺术作出了突出的贡献 。五代十国时期 , 南 唐和西蜀政权都很重视画艺 , 设有专业性较 强的画院 。 到北宋初年 , 置翰林图画院 , 广 集天下画家 , 按才艺的高低分别授以待沼 、抵 候 、 艺学 、 画学正 、 学生 、 供奉等职衔 , 常 合画执扇之属以进献 , 技艺高超者可画宫殿 、 寺院 。 崇宁三年 (l 1 0 4) , 宋徽宗设立了专门 8 6 倍 养 绘 画 人 的 学 校— 画 学 , 大 观 四 年 (l 1 1 0) 并入翰林图画院 。 其专业分佛道 、 人 物 、 山水 、 鸟兽 、 花竹 、 屋木等科目 , 学习 《尔雅》、 扬雄 《方言》、 许慎 《说文解字》、 刘 熙 《释名》等课程 。 画学规定有严格的考试 和肄业 , 是故画院的在此时臻于极 盛 , 成为中国绘画史上的一块里程碑 。 画院的考试方式也很别致 , 每每是宋徽 宗亲自下取士 , 其题一 般以古诗句为之 , 而 录取的标准也与众不同 , 尤重意境 , 并因此 留下了一系列的佳话逸事 , 为世世代代所津 津乐道 。 番如有这样一题 : “竹锁桥边卖酒 家 。 ” 应试者往往在酒家上著工夫 , 而宋徽宗 取中的画魁 , 仅桥头修竹一丝 , 高挂一酒帘 , 大书一酒字 , 既表明酒家隐在竹林深处 , 又 特别形象地突出了 “锁 ” 的韵味 。 又有一题 系寇准的诗句 : “野水无人渡 , 孤舟反日横 。 ” 应试者多画空由系岸 , 戴孤鹭立于舷间 , 戴 寒鸦栖于蓬背 , 而宋徽宗取中的第一名 , 则 是画脯公卧于舟尾 , 口中横吹短笆 , 以示其 无人赶渡时的悠闲心情 , 其意境之幽雅可以 想见 。 由于宋徽宗奖掖艺术 , 造就了良好的文 化氛围 , 天下艺者多彼此竞争 , 相互切磋 , 极 大地丰富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容 , 提高了艺 术技巧 。 南宗初年有人这样记载道 : “太上皇 (宋徽宗) 在位 , 时属升平 。 手艺人之有称者 , 棋则刘仲甫 , 号 ‘国手第一 ’ ; 相继有晋士明 , 又逸群 。 琴则僧梵如者 , ⋯ ⋯梵如之亚僧则 全根 , 本领雅不及梵如 , 但下指能作金石声 。 教坊琵琶则有刘继安 。 舞有雷中庆 , 世皆呼 之为 ‘雷大使 ’ 。 笆有孟水清 。 此数人者 , 视 前代之伎 . 一皆过之 。 独凡青以上皇自鹰其 神逸 , 故凡名手多入内供奉 。 ’,t 201 仅就绘画而 言 , 涌现了不少的著名画家和不朽作品 , 如 王希孟及其 《千里江山图》, 等等 。 这个时期 的绘画 , 不仅重视形似色彩 , 而且更注意表 现气韵情趣 , 所以学术界有 “北宋绘画 , 实 为中国最完美之绘画 ’心 ’〕的隆誉 。 靖康二年 (l 12 7) 春 , 宋徽宗和钦宗 、 宗 室 、 妃殡等近三千人被金兵俘虏北行 , 途中 留下了他的绝笔词 《燕山亭 · 北行见杏花》: “裁剪冰给 , 轻叠数重 , 冶淡胭脂匀注 。 新样 靓妆 , 艳溢香融 , 羞杀蕊珠宫女 。 易得凋零 , 更多少无情风雨 。 愁苦 ! 问院落凄谅 , 几番 春暮 ? 凭寄离恨重重 , 这双燕 , 何曾会人言 语 。 天遥地远 , 万水千山 , 知他故宫何处 ? 怎 不思量 , 除梦里 、 有时曾去 。 无据 , 和梦也 , 新来不做 。 ”词中以杏花自况 , 虽然花容艳丽 , 香气馥郁 , 却惹风雨摧残 , 易得凋攀 ; 惜花 怜 己 , 感概历史无情 , 富贵难驻 , 抒不尽亡 国愁苦 , 恰如李想当年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 中” 之叹 。 也许直到此刻 , 宋徽宗才对自己 专注绘事 、 不问政治产生了无尽的懊悔 。 从个人能力来说 , 宋徽宗并非庸碌 , 而 且 “才俊过人 , 口赓诗韵 , 目数群羊 ; 善写 墨竹君 , 能挥薛攫书 ; 通三 教之书 , 晓九流 之典 ’, 〔川 , 但最后却落得个北狩五国城 , 坐井 观天 , 抛尸异域的悲惨结局 , 实在发人深思 。 元人修 《宋史》时总结说 : “徽宗失国之由 , 非若晋惠之愚 、 孙皓之暴 , 亦非 有曹 、 马之 签夺 , 特恃其私知小慧 , 用心一偏 , 疏斥正 士 , 押近奸涣 , 于是蔡京以俊薄巧俱之资 , 济 其骄奢淫佚之志 , 溺信虚无 , 崇饰游观 , 因 竭民力 , 君臣逸豫 , 相为诞漫 , 怠弃国政 , 日 行无稽 ; 及童贯用事 , 又佳兵勤远 , 稳祸速 乱 。 他日国破身辱 , 遂与石晋重贵同科 , 岂 得透诸数哉 ? 昔西周新造之邦 , 召公犹告武 王以不作无益害有益 , 不贵异物贱用物 , 况 宣 (和) 、 政 (和) 之为宋 , 承熙丰 、 绍圣栋 丧之余 , 而徽宗又躬蹈二事这弊乎 ? 自古人 君玩物而丧志 , 纵欲而败度 , 鲜不亡者 、。 徽 宗 甚焉 ! ’,t2 3 〕在元朝人看 来 , 宋徽宗致败之 由 , 在于 “作 无益 害有益 ” , “贵异物贱用 物” , 玩物丧志 , 纵欲败度 , 终致以艺术亡国 , 这种观点被历代奉为不刊之言 。 但照笔者理 解 , 这还仅仅停留在对历史表象的淦释 , 并 没有深入到厉史的内核结构作更深层次的解 剖 。 可以说 , 宋徽宗亡国 , 完全是北宋王朝 “积贫” 、 “积弱 ” 的必然结果 。 唐末五代时期 , 蕃镇割据 , 军阀混战 , 武 将分外风光 , 文人备受压抑 , 于是宋朝立国 , 悉矫其弊 。 宋太祖发展了科举制度 , 凡举人 中试即可直接做官 , 考试程序比唐朝简单 , 录 取名额却比唐朝增加十数倍 。 宋太宗以后每 次进士及第者常在五百人左右 , 最多达一千 余人 , 他在位的 21 年间 , 通过科举考试而得 官的将近一万人‘24) 。 而宋仁宗在位 41 年 , 仅 录取的进士就多达 4 5 1 7 人 〔川 。 这些士大夫 一旦跻身仕途 , 便享有丰厚的待遇和优越的 特权 。 宋朝通过这种政策 , 广泛地吸收了知 识分子参预政权 。 在宋太祖加强中央集权的 各项措施中 , 贯穿着一个基本的指导思想 , 好 “惩创五季 , 而矫唐末之失策”〔2的 , 特别注重 任用文臣 。 全国各级地方官员 , 都由朝廷派 遣文臣出任知州 , 天下十五路转运使 ( “酒 臣 ” ) 、 提点刑狱 ( “宪臣 ” ) 、 安抚使 ( “I)巾 臣 ” ) 、 提举常平 ( “仓臣 ” ) 四司 , 也都由文 人担任 。 文人不仅掌握了行政 、 财政 、 司法 、 监察大权 , 而且直接统摄 军事 , 威权显赫 。但 这时天下未归一统 , 文武并理 , 尚不至矫枉 过正 。 到宋太宗时 , 正式确立了重文轻武的 国策基准 , 为历代嗣君所继承 , 墨守不替 。 这 种崎形的偏重文事 , 造成了将帅无权 、 军训 不力 、 武备不修 、 国防废驰的恶果 , 以致于 北宋政府虽然豢养了百余万军队 , 却始终抵 档不住辽 、 西夏和金的交相浸略 。 加以宋太 宗在对辽战争中由于高梁河之战 (9 7 9 年 )和 雍熙北伐 (9 8 6 年 ) 的失败 , 放弃了主动进攻 的战略方针 , 确立了 “守内虚外 ” 的国防政 策 。 他曾经语重心长地告诫大臣们说 : “国家 若无外忧 , 必有内患 。 外忧不过边事 , 皆可 预防 , 惟奸邪无状 , 若为内患 , 深可俱也 。 帝 王用心 , 常项谨此 。 ’,(2 7〕在这一 思想指导下 , 北部边境奉行的是消极防御的政策 , 处处陷 于被动 , 从而招致了辽 、 夏 、 金更大规模的 军事进攻 。 自宋神宗以降 , 党争纷更 , 政歧 迭见 , 内忧外患 , 接踵而至 , 北宋统治已似 日之将夕 。 宋徽宗生当末造 , 缺乏经纶济世 之才 , 既没太祖 、 太宗那样的满腹韬略 , 也 不及乃父神宗具有坚定的改革信念 , 而一心 专乎绘事 , 即使身负绝学 , 也无力回天 。 所 以 , 与其说宋徽宗 “以艺术亡国” , 不如说这 是厉史的积淀 , 非个人能力所及也 。 本文注释见 91 页 8 7 〔1 5 〕 民国 《巴县志 》卷 1 3 , 商业 。 〔1 6〕《中国近代对外贸易史资料》第 2 辑 , 第 1 1 0 6一1 1 0 7 页 。 〔1 7〕李必樟译编 : 《英国驻沪领事贸易汇 编》, 上海社科院出版社 1 9 9 3 年版 , 第 168 页 。 〔18〕 〔2 0〕〔2 2〕《重庆海关 1 89 2一1 9 0 1 年十年 调查报告》, 《四川文史资料选辑》第 9 辑 , 第 18 7 ; 第 1 7 9 、 1 9 5 、 1 8 7 ; 2 2 1 、 2 0 0 页 。 〔1 9〕徐坷 : 《打箭炉商务》, 《清稗类钞》, 中华 书局 1 9 8 4 年版 , 第 2 3 3 6 页 . 〔2 1 〕《T r a d e R e p o r ts 》18 9 4 年 , 重庆 , 第 6 9 了、 。 〔2 3〕周勇等译编 : 《近代重庆经济与社会发展 —重庆海关资料译编》, 四川大学出版社 1 9 8 7 年版 , 第 5 0 0 页 。 〔2 4〕甘祠森 : 《最近四十五年来四川省进出口贸 易统计》, 1 9 3 6 年铅印本 , 第 77 页 ; 《中国近代手工 业史资料 》第 2 卷 , 第 3 95 页 。 作 者 : 复旦大学历史系副教授 资任编辑 : 王定璋 8 7 页文末注释 : [ l〕[ 2 3〕《宋史 》卷 1 9 《徽 宗纪》, 中华书局 1 9 7 6 年版 . 【2 ] 王俘 : 《东都事略 》卷 10 《徽 宗纪 》, 《四库 全书 》 本 。 [ 3〕[ 6〕陈 郑瞻 : 《宋史纪辜本末》卷 4 5 《建中 初政 》, 中华书局 1 9 7 7 年版 。 [ 4〕[ 8〕〔1 1〕 〔1 6〕 〔1 8 〕蔡修 : 《铁 围 山丛 谈 ) 卷 I , 中华书局 1 9 8 3 年版 。 〔5〕 《宋大 诏令集 》卷 2 《改 建中靖 国元年御 札》, 中华书局 1 9 6 2 年版 。 〔7 ] 毕沈 : 《续资治通鉴》卷 8 7 , 中华书局 1 9 5 7 版 。 〔9〕〔1 5〕《宋史 》卷 4 7 2 《蔡京传 》o 〔10 〕沈德符 : 《万 历 野 获编 》卷 26 《司马温 公》, 中华书局 1 9 5 9 年版 。 [ 1 2〕〔2 0〕《铁围 山 丛谈》 卷 6 。 〔1 3 ] [ 1 9〕同土 , 卷 2 、 卷 4 。 [ 1 4〕[ 1 7〕《宋史 纪事本末》卷 4 9 《蔡京植 国》。 〔21 〕俞剑华 : 《中国绘 画史 》, 上海 书店 1 9 8 3 年 版 。 【2 2〕《宜 和遗事 》前集 , 《四部 备要 》 本 。 [ 2 4〕《宋文鉴 》卷 4 2 引王 禹俘 《应 i召言事疏 》, 《四邵丛刊》 木 。 [ 25 〕苏轼 : 《东城集》卷 24 《送章子平诗叙》, 《四部 备要》 本 。 [ 2 6〕叶 适 : 《水 心别 集 》卷 1 2 《法度 总论 》, 《永鑫丛书》 本 。 〔2 7」李麦 :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 3 2 , 中华书 局 1 9 8 6 年版 。 作 者 : 四川三峡学院历史系副教授 责任编辑 : 王定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