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有个洞

山上有个洞 一 咖 口李 说,, …… 鸿 _f 布个洞 烧火的丫头阿菊做菜时失手多放了盐,汤朝贵晚 上就多喝了水,不到半夜就让尿给憋醒了=他披着衣服 摸索着下床,他没有点灯,这一点一熄不知又要费多少 油,莲撒泡尿都要点盏灯,在汤朝贵看来只有败家子才 会这么做.汤朝贵私下认为,自己能够成为这条冲里的 首富,拥有几十亩好地和五六间大瓦房,这与自己平素 的节俭不无关系. 汤朝贵是个地主. 溺朝贵摸索着来到堂屋外的晒场边,解开裤子对 着坎下的萝地便拉出一串响声望着漆黑的群山,汤 朝贵不禁一阵发愁:收成一年不如一年了,佃户们的租 子交得一年不如一年齐了,冲子里的青壮年都让麻子 芳草文学月由篇小说 保长拉壮丁给拉得差不多了.再造样下去整条冲子都 要变成寡妇冲了,成了寡妇冲自己那几十亩地就更没 人种了.蚂的!汤朝贵冲着黑暗重重地吐[1浓疲,没人 种的地那地再多又有个屁用?汤朝贵打了个玲战提起 裤子就朝回走,一泡尿勾起了他的一腔愁肠.汤朝贵走 上堂屋门口的台阶,前脚进门,后腰就被一个硬梆梆的 东西给顶住了. 汤朝贵脑袋”轰”了一下就手脚冰凉.这年头世道 不稳,土匪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i五个人血酒一喝就 可以扯起杆子.不过汤朝贵马上又释然了,他想到了麻 子.猜想又是麻子在作怪.麻子是保长.俗话说:十个 麻子九个怪,一个不怪是无赖,”麻子即是个怪又是个 无赖,说他是无赖是因为他除了赖烟抽赖酒喝之外,还 因为他借东西就从来没还过.前不久就从汤朝贵家 “借了根拴牛绳说是捆壮丁用,没几天汤朝贵就看见 那绳子拴到了麻子家的牛鼻子上了.谁让他是麻子呢! 谁让他是保长呢!说他是个怪,是因为他除了成天背着 一 把不知能不能放响的破枪带着N-I”保丁到处抓壮丁 外,还爱恶作尉:他经常深更半夜跑到李寡妇的墙根下 学母猫叫春,还把蛤蟆放到张寡妇的夜壶里听张寡妇 半夜里发出的尖叫.麻子总是把自己的开心建立在别 人的痛苦之上.别人这么做了就会挨骂,麻子不会,谁 让他是保长呢!谁让他屁股后头吊把枪呢!想到麻子, 汤朝贵的心稍定了些,麻子虽说不是个东西但毕竟还 是政府的人. “麻子,别跟叔闹,黑灯瞎火的,人家说,人吓人要 吓死人的.” 背后没有声音.腰上被重重捅了一下,汤朝贵隐隐 感到有些不对劲,说:”麻子我知道是你,除了你,谁 还有这种闲心,叔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 背后还是不做声.汤朝贵猛省起来,麻子又是酒鬼 又是烟鬼,背后没酒味也没有烟昧.汤朝贵重新从头凉 到脚. 后头说话了,后头说:”再动就打死你! 汤朝贵被顶着哆哆嗦嗦进了屋.汤朝贵不敢相信, 一 泡尿的工夫,堂屋里居然来这么多人.一支火把把堂 屋照得通亮,汤朝贵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平时坐的那 把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设子,一块月牙形的刀疤从他的 耳根一直延伸到他的嘴角,一些没有椅子坐的人都站 在他身边.这些人手里都拿着五花/k.tl的杀人家伙,有 大刀,有麻子和他的保丁们背的那种破枪,一个人居然 还背着杆土镜,火把照在刀疤汉子的脸上,一闲一闪 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逃不过,这么一想,汤朝贵的心 反而定下来了.心一定下来,腿就不抖了,他看着刀疤 汉子.等着他说话. 刀疤汉子像没看见汤朝贵似的.他朝四下看了看, 点点头说:”嗯f房子还不小,是个大户.” 一 群人都点点头附和说,大户!是个大户 汤朝贵忙说:”这算什么大户?四五问房算什么大 户” 顶着他的汉子不高兴了,说:”老子们说是大户. 你就是大户f” 汤朝贵不做声了,过一会儿,汤朝贵又鼓足勇气 说:”大户说不上,不过几斗谷子还是有的,几块大洋 还是有的.看中什么,拿去好r,出门在外,无非是求个 财……是不是,无非是求个财. 刀疤汉子看着汤朝贵,忽然”嘿嘿地笑了,他一 笑,满屋的人都跟着笑了.顶着汤朝贵的汉子更加不高 兴了,他朝汤朝贵叉捅了一下:”你把老子们当成什么 人了? 刀疤汉子等大家笑过后,说:”我们不是土匪.” 不是土匪?汤朝贵惊喜地问:”那你们是…… “听说过红军么?”_刀疤汉子说. 一 听说是红军,汤朝贵剐放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 前些时家里来了4”8花匠,听棉花匠说,他们的家乡正 在闹红军,成天和政府的人打得一塌糊涂.更要命的是 那红军一边和政府的人打一边还杀富人,杀了富人, 就把富人的地分给穷人.汤朝贵心想,自己也算是个富 人,最起码在这条冲子里是个富人,那红军岂不是要杀 了自己再把自己的地分给冲子的穷人?房子完了,地完 了,命也完了,一夜之间全完了. 正在汤朝贵绝望之时,堂屋的门一下子被踢开了, 一 十人疯牛似地冲进来,举着菜刀就朝刀疤汉于扑去, 汤朝贵忙喊:”文常别瞎来,转眼间,文常已经被两个 汉子扭住了. 刀疤汉子眼不眨,姿式不变,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 纸.又从另外一个荷包里拎出-4,口袋烟丝,从里面撮 出-4,撮小一b翼翼放在纸上,慢慢卷起来,待卷成了筒 状,然后极快用舌头一舔,顺势就叼到了嘴上,划了根 火,问:”哪里来的小子啊?毛手毛脚的!” 文常被接着出不了声,汤朝贵忙说,”这是我的长 lT: “长工”刀疤汉子满脸惊异= 按住文常的一个投子一听火了,照着文常的屁股 就是一脚:”妈的.是长工你狗日的还帮着地主?”那汉 子正要再踢,刀疤汉子挥挥手阻住了,刀疤汉子不满地 瞪那汉子一眼,说,”你当这是苏区? 刀疤汉子说完饶有兴趣背着手绕着文常看了看, 他把l阚卷从嘴上拿下来,有些赞赏地说:”行哪小子, 有点胆色?说说看,为什么要救你东家啊?” 文常脖子一硬.说:”老子端的是东家的碗,住的 是东家的房.种的是东家的地,东家有难,老子当然得 救他!” 刀疤汉子听了睁大了眼睛.摇摇头笑了,他笑着 说:”妈的,老子还没见过这号长工.” 汤朝贵听得血脉贲张,心想这文常平时没几句话, 关键时刻竟能舍身救主,汤朝贵一感动,就喊着说: ,子,这里没你什么事,他们要找的是我.” 文常说他们找你就是找我,不求同年同月生,只求 同年同月死,耍死就一块儿死. 汤朝贵听了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这他妈叫什么 话,老子啥时跟你拜了把子了?又想,好哇!你狗日的 文常义气,我汤朝贵七老八十的人了我还怕不成?想到 这里.汤朝贵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腰一下子直了起 来,转身对刀疤汉子说:”这小子是我的长工,这里没他 什么事,你们耍杀就杀了我,把这小子给放了.”不等刀 疤汉子答话,汤朝贵又说:”对了,听说你们有个规矩, 只杀富人.把富人的东西分给穷人,这小子是我的长工, 你们要是杀了我,就把我的东西分给他,他是穷人.” 刀疤汉子再次睁大了眼.继而又摇了摇头说:妈 的,老子也没见过这号东家: 刀疤汉子兴趣更浓了,他绕着汤朝贵和文常来回 地看,文常被看得有些不耐烦了,说看个球!”场朝 贵则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见刀疤汉子走近.又有些不甘 心地说:”其实我也算不得什么东家,几十亩地算什么 东家?是不是?几十亩地算什么东家,被你们杀了还真 有些冤枉……” 刀疤汉子”呵呵”地笑了,他把自制的烟卷又从嘴 上拿下来,背着手在两个人面前走了几步,一转身,指 着汤朝贵说:”我说过我要杀你了么?”又一转身,指着 文常说:”我啥时说过我要杀你的? 汤朝贵松了一大171气,谢天谢地,命是捡回来了. 文常挣开两个扭住他的人,站直了,捏了捏酸麻的手 腕,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嘟哝道:”不杀又不早球点 说! 刀疤汉子一脸抱屈相:这么说倒成了我的不是了,你 们评评理,”刀疤汉子转身对大家说:”你们评评理,从 进这问屋起.我说过一个杀字么?” 大家都轰然笑着说没有,刀疤汉子得意地对文常 双手一摊.”听见么?他们都说没有!” 这时一个汉子上前低声对刀疤汉子说天快亮了, 刀疤汉子不耐烦说我不知道天快亮了么? 刀疤汉子脸一下子严肃了,他咳嗽了一声,房里立 刻就静了.刀疤汉子说,”好了,该谈正事了.” 李{山上有个洞 一 听说谈正事,汤朝贵心里就上下打鼓,心想这群 人半夜三更跑来,连杀人分地都不是正事了,那什么是 正事呢正这么想着,那边刀疤汉子说话了,刀疤汉子 说:”这次来的目的,事情是这样的,前不久我们的一 个人负了伤,现在想把伤员放在你们这里养几天 ___??. _ 刀疤汉子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汤朝贵看,刀疤 子说得轻描淡写,刀疤汉子投说完汤朝贵脸上就变 了颜色,心里暗暗叫苦:这他妈的不跟杀我一个样么? 增加一张嘴吃饭不说了,买药治伤花钱也不说了,要命 的是这事要是让麻子保长知道了,自己的这条老命还 保得住么?退一万步说,即便是保得住老命,天知道那 大洋和烟土又要被麻子讹去多少.汤朝贵偷偷嗓了一 眼刀疤汉子,见刀疤汉子虽说是轻描淡写,可脸上的神 情又是不可商量的,也就是说,以眼下这种情形.不答 应刀疤汉子显然又是不可能的,人家不杀就不错了,人 家不杀休兴许就是要你帮着看伤员的,休要是不看,那 还留你这条命干什么?汤朝贵正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 回答才好,那边文常说话了. “深更半夜把人弄起来就为这么一点球事?我当 什么大不了的呢?你们算是找对人了,我朝贵叔以前学 过几天医,放心,用不了多久就把人给你们治好,人呢? 那伤着的人呢?” 刀疤汉子赞许地看了看文常,朝外一挥手,立刻有 两个人抬了副担架进来,文常一看,就嚷了起来: “大冷天你们就给他盖这么一点?有你们这样照 顾病人的么?不病死也得冻死,朝贵叔,文常转身对 汤朝贵说:”朝贵叔,抱床棉被来,对了,就抱前几天刚 弹的那床新的,新的暖和…… 刀疤汉子见汤朝贵出来了,脸就严肃了,说:”我 们就要走了,人就放你们这儿养几天,过几天等他养好 了,我就来接走,不过……”刀疤汉子脸色一沉,刀疤 立刻就长了:”不过,这期间要是出了点什么事……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汉子一挥大刀,”咔嚓”一声,方桌 的一个角就给劈了下来,汤朝贵一个激硅,汗毛就竖起 来了.文常一看就嚷:”干什么干什么?桌子又没惹你 你劈桌子干什么?”说完狠狠瞪了劈桌子的那汉子一 眼.刀疤汉子站起来,拍拍文常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 两个太洋笑着说好了,这个就算赔你们桌子了,文常拿 起大洋,一个放进汤朝贵的口袋,一个还给刀疤汉子 说:”一个就够了.” 刀疤汉子似乎越来越喜欢文常了,忽然问:”小 子,想当兵不?”文常想都不想,说:”不想.刀疤汉子 一 愣,问:”为啥不想,你当兵肯定是个好兵.”文常说: 好兵也不当,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刀疤汉子听 芳草又学月f中篇小说 丁”哈哈”大笑,”好哇,人各有志,想当兵了就来找 我.”说完,冲手下人一挥手,说声:”走啦f” 人群鱼贯地走了出去,那个劈桌子的汉子走到担 架旁,从身上左摸右摸摸出一块大洋塞进被窝,然后叉 摸了摸伤员的头.站起来默默地走了,刀疤汉子蹲下来 拉开被角,脸色柔和了,说:”小安子,过几天老子就来 接你.”文常才知道这个伤兵?q小安子,小安子满脸是 褶,刀疤议子用袖子揩了揩小安子的脸,说:”哭个球, 不哭.”小安子就不哭了.刀疤汉子替小安子掖掖被子 角,从怀里掏出把手枪塞进小安子的被窝,站起来,叉 拍了拍文常的肩膀,转身大步地走了. 文常挂好门回来,汤朝贵正苦着脸在房里走来走 去,一边走还一边说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文常不耐 烦说不就多张嘴吃么!叉吃得了多少?汤朝贵说:”嘿! 看你说得多轻松,就多张嘴吃!就多张嘴吃我就不这么 急了.你知不知道这事有多严重,你想想,这事要是让 麻子知道了,你我的这颗脑袋还保得住?文常袖子一 捋,说:”麻子知道了叉咋样了?麻子他要是敢乱来,老 子照样拿刀子劈他.”文常没说完汤朝贵就双手乱摇, 忙说:”那可千万使不得,人家麻子可是政府的人,政 府的人是随便能动的么?”文常嘟哝说谁说政府的人 就不能动了?汤朝贵没听见这话艘}续在房里急躁地走 来走去,文常更加不耐l赝了,说既然这样+瞒住麻子不 就行了!汤朝贵说:”瞒得过还用你,你叉不是不知道. 麻子哪天不来转转?哪次不是烟瘾一犯就朝这儿跑?你 就敢担保不碰上?”汤朝贵越想越急也越想越气:日他 娘哟j这他妈的是什么世道,一个个手里都拿着杀人的 家伙,一个个都比划着家伙要你干这干那,不干还不 行. 汤朝贵正这么气着,这时文常忽然叫道:我有办 法了.”汤朝贵说体有什么办法?你除了拿刀子劈人体 还有什么办法?文常兴奋地说: “后山不是有个洞么?” 太阳把冲子照得黄灿灿的.满l【『的红叶,遍地的黄 花. 这是几天以后的事.这天.汤朝贵带着长工文常朝 后山走去,路是羊肠小道+且弯得像狗腿,汤朝贵刚爬 上一面小坡身上的衣服就汗湿透了,两只老肺呼得像 拉风箱.文常跟在后面如履平地+文常手里提着一盒 饭,左手拎着一竹筒水,背后还背着一把弯刀,一副上 山打柴的样子.见汤朝贵那副模样就说朝贵叔歇歇吧【 汤朝贵像听到号令似的一屁股就坐在了青石板上+坐 下来汤朝贵又想.蚂的,这小子叫我歇我就歇了?近些 年来,连汤朝贵都奇怪白己有时有意无意听文常的,文 常是长工.沥朝贵觉得自己一直设有拿文常当长工看, 文常好像也没拿月己当东家.汤朝贵没有儿子,地主婆 虽说生了一大申,可一叶,个全是他妈赔钱的货,眼下这 些”赔钱的货都让汤朝贵给嫁得老远.没有儿子,汤 朝贵就越想要个儿子,每当看到牛高马大的文常,汤朝 贵就想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就好了,这么想的多了.汤 朝贵也就拿文常当儿子看,通过前几天那件事,文常举 着刀冲进来救他,汤朝贵就更拿文常当儿子看了.昨天 晚上躺在床上.汤朝贵甚至还想干脆名正言顺收文常 做儿子算了.汤朝贵看到.不仅自己看中了文常.麻子 保长和刀疤汉子都看中了文常,刀疤汉子看中文常是 因为文常可当个好兵+麻子看中文常是因为文常是 个好壮丁,冲子里的像文常这样青壮年都让麻子绑得 差不多了,前些时麻子还一边喝着自己的老酒吃着自 己的腊肉一边打饱嗝说,朝贵叔啊!文常怕是保不住 了,你知道的.冲子里的青壮年都让我送得差不多了+ 还不够呢!上头说了,再不够,就要让我麻子亲自顶上 了,你总不能说让我绑完了别人再绑我自个儿吧!唬得 汤朝贵赶紧溜下桌子从里屋拿出来两块大洋,临出来 叉折回去拿了一包烟土,汤朝贵知道,这脸像蜂窝的麻 子,那大烟瘾快浓得化不开了. 汤朝贵觉得自己其实很需要个JL子. 爬上两个石阶.汤朝贵就看见了一片橙林.一处断 崖,一—个山洞: 那天晚上刀疽汉子他们走后+汤朝贵打着火把+文 常连夜就把小伤兵背到了这个山洞,这几天都是阿菊 把饭做好了,文常装成上山打柴的样子把饭送上来.昨 天文常送完饭回去说那小安子的伤口好像有些不对 劲,要汤朝贵亲自上山来看看,文常知道以前汤朝贵曾 在药铺当过几天学徒,虽说只学了几招三脚猫的把式, 但毕竟比自己这个一窍不通的人要强些.汤朝贵起初 不想来,他怕被麻子看见了,文常说怕什么,让麻子看 见了就说上山挖药材,要不就说上山转转+汤朝贵说: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有藏这么大年纪上山转 嚣的么?你当麻子是猪!”汤朝贵还是不想动.文常说 那小安子的伤口叉红又肿的,怕是要化脓+要是化了 脓,那耽误的工夫可不是一天两天的.这话说到了点子 上,汤朝贵立刻想到那小伤兵的伤多耽误一天+自己就 多一天危险.文常趁热打铁说要是习刚,安子化了脓有 个什么三长两短+麻子饶了我们红军也不会饶我们.文 常说这话是在饭桌上说的,汤朝贵立刻看见了被刀疤 汉子的手下劈下的方桌角,身上的汗毛一下子就竖起 来了,丢下饭碗兢跟文常上山来了. 走在山道上,看见太阳明晃晃挂在天上,心情似乎 开朗了些,心想自己是不是多虑一些,事情也许还没有 自己想像的那么糟,他甚至还有些乐观地想:怎么会那 么巧一出门就会碰上麻子呢!不会的!麻子也有麻子 的事,他得去捆壮丁还得去抽大烟还得去捉蛤蟆放到 李寡妇的夜壶里.做这些事都是要花时间的.自己只 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个小伤兵治好,就万事大吉了, 送走了小伤兵,就是送走瘟神.自己仍可以过以前的那 种日子.一切就像没发生过. 沥朝贵和文常走进山洞的时候,小安子还在睡觉, 汤朝贵心想你小狗目的倒还安稳.文常掀开被角,汤朝 贵就看到了一张通红的脸,汤朝贵用手一摸,发现这张 脸烧得烫手,暗想幸亏自己来了不然还真会出事的.这 时小安子醒了,看见文常就笑了,说文常哥你来了.小 安子坐起来,汤朝贵这才看清这小伤兵哪是个兵简直 还是个娃娃,文常介绍汤朝贵说这是朝贵叔,那天晚上 就是他和我一块儿把你送到洞里来的.汤朝贵心想这 文常倒是粗中有细,他没有说出自己是他东家,小安子 甜甜冲汤朝贵叫了一声叔,汤朝贵听了心里就一阵暖 和,再看小安子的一张娃娃脸,汤朝贵就觉得这红军其 实也是人,都是人.不长时间,汤朝贵就忘记这小安子 是个红军了. 小安子伤在屁股上,伤I:1让文常给采的草药敷着, 汤朝贵揭开敷着的草药,发现这伤I:1的周围又红又肿, 伤H的中央已经开始化脓.汤朝贵把带来的新鲜草药 敷上,摇摇头说作孽呀作孽,小小的年纪就被抓来吃这 种苦.汤朝贵给小安子换药的时候,小安子的一张脸疼 得腊黄忍住不做声,昕了这话争辩说我可不是被抓来 的.我是自己跟着跑来的.汤朝贵昕了一惊,说:”你是 自己跟着跑来的?你爹妈不管么?”小安子说我爹妈早 死了,我是给东家放牛的.汤朝贵听了心里就有些怜悯 了.又问:”那你跑了你东家的牛怎么办?”小安子说东 家的牛没了,东家的牛和别人家的牛吃草吃到一块去 了,和别人家的牛斗架,被别人家的牛给抵到崖下面去 了.牛掉下去了,我就跑了.汤朝贵正色说:”这就是你 的不对了,牛掉下去了,好歹回去跟东家说一声,不能 这么说跑就跑了.小安子说不能回去说,回去了就出 不来了,东家非打断我一条腿不可.汤朝贵说:”你也 别说得那么邪乎,做东家的,最多骂你几句就是了,还 会打断你一条腿不成?小安子说你不知道我那个东 家,打起人来不把人打个半死是不会停的,前年一个长 工把他的一只羊弄丢了,就让他吊着iG-@天,一条腿都 打折了,牛比羊大,他要是知道我把他的牛给放到崖f 面去了,那还不要了我的老命?听到小安子说到”老 命”.汤朝贵就忍不住想笑,小东西,休那也叫”老 李溥/山上有个洞 命”? 小安子见汤朝贵听得有味,就越发来了劲,兴奋地 说:”所以呀[牛前脚掉下去,我后脚就跑了,真是跑得 早不如跑得巧,刚跑到大道上,就遇着红军了,遇着红 军岳,我就跟着红军跑了.跟在红军后面,我们队长,也 就是你们那天晚上看见的那个脸上有块疤的对我说: “小安子,天下乌鸦一般黑,世上东家一样狠,东家没 有一个好东家.文常听到这里,问小安子:”我朝贵叔 好不好?”小安子说朝贵叔给我换药,还给我弄吃的, 当然好.文常说:-”朝贵叔就是我的东家.”小安子昕 了怔怔地看着汤朝贵,汤朝贵摇摇手有些得意地说: “我算什么东家,几十亩地我算什么东家.”文常正要 再说,汤朝贵又摆了摆手说好了好了,耽误了一会儿, 说不定麻子正在我家里等着抽烟呢!” 沥朝贵把小安子的伤I:1整理好,转身对文常说: “看来小安子的伤光敷草药也不是个办法,还得服点 药才行,这样吧,明天你挑担柴到镇上去卖,顺便就把 药给买回来,药买回来的时候千万别让麻子看见,万一 要是被他碰上了,你就说……你就说……我们家小猪 娃子掉到坎下摔伤了,给小猪娃子买药.大家都笑 了,笑过后文常说寻II要是熬药的时候麻子闻着药味怎 么办?他可是个狗鼻子,汤朝贵自信地说麻子是闻不着 药味的,他的鼻子只能闻烟味酒味还有腊肉味.大家又 笑了.小安子比翊着刀疤汉子给他的手枪,说,要是你 们说的那个麻子真的来了,我就让他身上再长一颗麻 子,一颗大麻子.汤朝贵一听慌忙说:”我的小爷,休可 千万别瞎来.” 成天提心吊胆就觉得这日子过得特别慢.半个月 不到.汤朝贵就觉得像过了半年.这期间,文常每隔两 天就挑担柴到镇上去卖,晚上就照汤朝贵开的药方把 药买回来,半夜熬了再由文常送上山去.前天,汤朝贵 跟着文常看了小安子的伤I:1,让汤朝贵稍宽心的是肿 已经慢慢消下去了,伤I:1的中问已经开始长出新鲜的 肉芽,汤朝贵心想,照这样下去,再过半月,小安子的伤 就可以完全好了,好歹只有半月了,汤朝贵感到这日子 总算有了一线曙光:汤朝贵现在所担心的只有麻子和 文常,担心麻子是怕这段日子麻子有事没事朝这儿跑, 一 不小心就会被他碰上.担心文常是汤朝贵觉得近些 日子文常有些不对劲,到底是II~JL不对劲汤朝贵也说 不上来:文常近来和小安子越来越热乎了,有时晚上送 完了饭就干脆不回来在洞里和小安子一块儿挤着睡 丁.汤朝贵起初没在意,好不容易碰上个伙伴,气味相 若草文学月f中篇小说 投是情理之中的事.让汤朝贵感到不安的是文常在家 里的话越来越少而在小安子那里的话越来越多了,话 少也就罢了.可说出来的话奠名其妙不说而且越来越 冲了.昨天晚上吃饭时,文常就突然说.朝贵叔,麻子 再来要这要那,就不给了.汤朝贵说不给不行的.麻子 是保长.文常”哼”了声说保长算个球!说他再来要, 你就让他来找我. 文常说这话的时候恶狠狠地,还摸了摸腰里那把 杀猪刀子.这刀子是前几天文常到镇上卖柴时买的. 当天晚上回来就”嚯嘱”地磨了半夜,第二天就明晃 晃地别在腰上.汤朝贵听了忙说你步给我惹事,这些 事是你能做的么?麻子再不是人也是政府的人.文常 满不在乎地说政府的人又怎么啦!政府的人就动不得 了?汤朝贵说当然动不得,动政府的人放到过去那就 是造反,要灭九族的.文常比划着杀猪刀子说造反怎 么了?人家红军不是造得好好的!汤朝贵见文常越说 越不像话了,又急又气,厉声说:”你要还拿我当叔,你 要还拿找还当个东家.这种事你别说去做,连想都不 能想!”见汤朝贵真火了.文常不做声了,站起来闷声 说我进饭去了.见文常不做声了,汤朝贵叉缓和地说: “再说,我也是怕你莽撞吃亏.你想想,人家麻子手里 拿的什么?是枪,你手里拿的什么?是杀猪刀子,一把 杀猪刀子能斗得过枪?”文常不服气说杀猪刀子怎么 啦!听小安子讲.他们的一个叫贺龙的头儿,就是用两 把菜刀闹起来的,再说了……文常提着饭盒走到门 IZl,转过身来:”再说了.麻子那枪,能不能放响还是一 回事呢!” 汤朝贵知道,麻子的枪是能放响的,去年汤朝贵 出冲催租子,看见麻子带着两个保丁在冲子头闲逛, 转到李寡妇门IZ1.看见李寡妇家菜地的一只芦花鸡, 麻子一脸坏笑地对两个保丁说想吃鸡么?两个保丁心 领神会说当然想,好长日子没阐着腥昧,嘴巴里快淡 出鸟来了,麻子说那我们今天晚上就用鸡下酒.说完 麻子掏出屁股后头的枪,双手端着寻着那鸡瞄了半 天,麻子的手抖抖地,枪声一响.芦花鸡惨叫着拖着一 条腿飞上土坎去了.麻子”哈哈”大关,说,有人说我 的枪不能放响,这不是放响了么!啊!哈哈!两个保丁 也关,连说,能响!能响!谁要再说您的枪放不响,您就 照他的肚子放一枪给他看看,看他还说不说放不响. 汤朝贵从此知道,麻子的枪是放得响的,只是准头差 一 些罢了. 麻子来了. 十几天役见着麻子.这对汤朝贵来讲是极少有的 事.昨天绐小安子换粤药下山时汤嘏贵还一边庆幸 一 边纳闷:麻子怎么啦J按说他的大烟瘾早该犯了呀! 是不是弄着更好的土了?麻子进屋就呵欠莲天,见状 沥朝贵忙进里屋抓出一包烟土,麻子见着烟土两眼就 直了,不等汤朝贵递过去就一把抓在手中.靠在桌子 边猛抽了一阵后,徕徕睁开眼睛,长出一口气,说,憋 死我了,这段日子憋死我了,一点好土都让王乡长那 龟日的给掳走了.汤朝贵赔笑着看着麻子,麻子脸上 的坑越来越深了.麻子说朝贵叔我是不是好长日子设 来了?汤朝贵说是啊!昨天我还念叨你呢!麻子说不 是人念叨我.是你的烟土在念叨我吧?汤朝贵嘿嘿干 笑了几声,麻子叹口气,忙啊!真他奶奶的忙啊!汤朝 贵说忙什么呢?我看你好像瘦了?麻子正要说又欲言 又止,沥朝贵忙说不方便说就不要说了,政府的事,不 该问的不问麻子说朝贵叔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就非说 不可了.谁让咱们不是外人呢! 麻子说完就做出一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样子,凑 近汤朝贵,神秘地说:”知道么?朝贵叔,前些日子咱们 这里过红军了.” 汤朝贵听了心里一惊,心想这事麻子怎么知道 了,故意问:”红军,什么红军?”麻子叹了口气,说南 方闹起来的,杀人放火,还专砍富人的头,分富人的 地麻子长得瘦高,脖子一伸像只鹅.麻子说完叉把鹅 脖子伸过来,更加低声说:”店子垭的王太户知道 么?”汤朝贵问就是那个有五个老婆的王大户?麻子一 抹脖子.”咔!给杀了.汤朝贵吓了一跳.麻子叉问: “黄坪的苏掌柜苏大财主知道么?”汤朝贵说知道,那 个人可不是个好东西,怎么……麻子抹脖子,”咔!也 给杀了”汤朝贵听到这里.冷汗就下来了,看着缺一 个角的方桌,汤朝贵庆幸自己真是命大,要不也会像 王大户苏财主他们一样”咔”地一声被杀了.麻子兴 奋地说这些狗日的该杀.谁让他们有那么多房子和地 呢j谁让他们有那么多老垫呢!”妈的”,麻子叉恨恨 地说:”这些狗目的死了不打紧.倒把我们给坑苦 了.”汤朝贵忍不住奇怪地问他们死了与你有什么关 系?麻子说:”怎么授关系,他们一死,王乡长就把我们 给叫去了,王乡长说红军来了,要各村各保加强防备, 还说要是哪里出了问题,就要哪里的保长的头.当对 我就说了,我说王乡长啊!人家红军可是大队伍,我一 个保长加两个保丁防备个球啊!王乡长说谁让你和人 家的大队伍打了?红军是一路打过来的,一路上肯定 有伤的有病的,体们的任务就是搜查那些落了单的负 了伤的…… 麻子越说汤朝贵越心惊,他想到了后山洞里的小 安子,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麻子说朝贵叔啊你脸色 怎么这么难看,像个死人.汤朝贵又一惊,忙说我是让 你说的给吓住了.麻子你说,那红军来了会不会连我 也一块给杀了.麻子”哈哈”大巢,幸灾乐祸地说:这 难说啊朝贵叔,红军可是专杀富人的,谁让你有几十亩 地呢!” 麻子过足了瘾走了.整个一下午,汤朝贵的心就一 直惶惶的.晚上,文常卖完檗回来,见汤朝贵心神不定 就问怎么啦?汤朝贵说下午麻子来过了,文常一听就摸 了摸腰上的杀猪刀子说他又来干什幺?又要钱了汤 朝贵说麻子这次来没有要钱,只抽了两泡烟.文常 “哼”了一声说没要钱就好,又说下次麻子来了,连烟 都不给他抽,省得他烟瘾一犯就往这儿跑.汤朝贵说这 次幸亏他烟瘾犯了要不还听不到这么多事.文制可什 么事,汤朝贵就把下午麻子说的话给文常讲了,汤朝贵 忧心忡忡说:”看来这事越来越险了,苏大户王财主他 们一死,上头就知道红军来过了,他们还知道红军一路 打过来肯定有负了伤的落了单的,上头一发话,麻子他 们就留了心了.” 文常摸摸腰上.说留心怕什么?他留他的心,我们 干我们的,麻子他不发现最好,他要是发现了……文常 又摸摸腰上的刀子,汤朝贵就火了,说文常:”你别动 不动就摸你那破玩艺儿,那是杀猪的.文常说照样杀 人.汤朝贵更火了,说:”给你说了多少遍了,叫你不要 动这心思,早就给你说了.那麻子是动不得的,自从来 了小安子,你别的没学到,胡子习气倒学了一身.麻子 好歹是政府的人,我汤朝贵祖宗三代可投僦过大逆不 道的事.沥朝贵越说越火,文常见状忙说好了好了, 我以后再不摸刀子行了吧!那刀子我用来杀猪行了吧! 汤朝贵仍气咻咻的,一边气一边跺着脚说:”非出大乱 子不可非出大乱子不可.”文常说只要我们小心点,是 出不了乱子的,汤朝贵没好气的说:”就怕你不小心.” 又说了几句,文常就安慰汤朝贵说反正小安子的 伤也用不了多长日子就会好了,小安子的伤一好.什么 事就没有了.见汤朝贵还是一筹奠展,文常又说,其实 麻子也是烟瘾犯了才朝这儿跑,再说他就是千怀疑万 怀疑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在协里,红军不杀你就不 错了.还会要你救他们的伤员?听文常这么一说,汤朝 贵的心总算宽了些,6想这倒也是.心里这么想.嘴上 却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小心些才好,小心驶得万年 船,特别是这段日子,千万别弄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 来.”文常说这个我知道. 又平静地过了几天,这期间.麻子来过几次,每次 来时都是抽了几泡烟就走了.麻子}亡啊!他得按照上 级的吩咐击搜捕那些”落了单的负了伤的红军.红军 哪是那么好捉的呢?麻子说:”要不他们也就不会从南 方一直打到这儿了,要不苏大户王财主他们也就不会 像死狗一样的被杀了. 李山上有十滑 前天麻子来抽了一泡烟走后,汤朝贵心惊肉跳了 半夜,起园是麻子抽完烟走到门口,突然问汤朝贵是不 是病了,汤朝贵不知麻子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茫然说没 有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麻子说那我昨闻着了一股 药昧呢?汤朝贵手一抖,水烟袋差点掉了下来,镇定下 来忙说不是我病了,是烧火的丫头阿菊病了.汤朝贵原 来要说是家里的小猪病了的,话到嘴边又把小猪变成 了阿菊.他怕麻子一听说小猪病了就要去看看小猪病 的咋样了,他才巴不得小猪病呢!这样他就可以说朝贵 叔啊猪病了就赶紧杀了,多少可以杀几斤肉,可以下餐 酒呢.汤朝贵知道,麻子的嘴里都快伸出爪子来了. 四 提心吊胆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清晨,太阳剐爬出山尖,汤朝贵就又和文常上了 山.霜叶更红了,汤朝贵的心情也一阵比一阵愉快了. 小安子的伤好了,小安子就要走了,小瘟神一走,提心 吊胆的日子就要结束了.汤朝贵感到一阵轻松.想到 这段日子,汤朝贵就有些不堪回首的感觉,这段日子过 的叫什么日子啊!成天像做贼似的心虚,见着麻子腿就 软,麻子走了半天心还乱跳,半夜恶梦一个连着,个, 不是梦见小安子被麻子杀了,就是梦见自己被麻子抓 了.前些时看见文常买了把杀猪刀子,半夜又梦见文常 把麻子给捅了ii…-每次做完梦醒后浑身都汗淋淋的, 好了!现在一切都好了,一切都他妈的结束了,该播种 的播种,该收租子的收租子.现在想起来,以前的那种 生活是多么的滋润啊!几两老酒.一泡大烟,不操心.不 着急,不提心吊胆.不傲恶梦,一觉睡到大天亮.神仙过 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好了!一切又可以恢复以前的 那种生活了,又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了.汤朝贵心里一 轻松,脚下就像生了风,直到文常在后面说朝贵叔歇歇 吧!汤朝贵才回过神来,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里面穿的 衣服竞汗湿透了,衣服湿透了竞没感觉出累来. 汤朝贵是去给小安子换最后一次药. 昨天文常回来,闷闷的,汤朝贵问.怎么啦?文常半 天不傲声,过了一会儿,说小安子的伤已经好了,汤朝 贵一听大声说好事啊!文常说小安子的伤一好就要走 了,汤朝贵说这也不是坏事啊!我们不正是要治好了让 他走么?文常听了有些不高兴,汤朝贵知道这段日子文 常和小安子处出了感情,台不得小安子走.就开导文常 说:”那小安子迟早都要走的,是不是?小安子是什么 人?是红军,咱们是什么人?是老百姓,本来就不是一 个山上的羊,再说了,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聚.是缘 分,散,就是缘分尽了……”汤朝贵兴高采烈说了一大 3l 芳草文学月币中篇小说 堆,文常还是不做声,临了,文常忽然提出要汤朝贵再 上山看看,看看小安子的伤是不是真的好了,文常没说 完汤朝贵就爽快地答应了,说你不说我也要去看看的, 几天没见了,心里还怪惦着那小东西的,说实话,我还 怪喜欢这小东西的,唉!这小东西要不是红军多好. 小安子的伤就要好了,小安子就要走了.据吊胆 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坐在半山腰的青石板上,望着冲 子里的一畈畈稻田,汤朝贵心里一阵轻橙,奋了一 阵,不知怎么的,汤朝贵心里又涌上一阵连他自己也说 不清的惬意,后来汤朝贵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成就感. 小安子是抬着走进自己的这段生活的,汤朝贵记得第 一 次给小安子换药时看见小安子情景,那时小安子的 伤Vl又红又肿,小安子的额头烧得像火,也就是说,如 果没有自己和文常的及时救治,小安子极有可能困重 伤不愈而死去,一条人命啊!自己竟然亲手捡回了一条 人命,不是一只小猫,不是一只小狗,是一条活生生的 人命啊!汤朝贵不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动了.眼眶有 些湿润起来,我汤朝贵居然救了一条人命,这世上还有 什么比人命更贵重呢?这世上杀人不容易救人更不容 易,那些杀人的家伙总是说让人直着进来横着出去,我 汤朝贵可是叫人横着进来直着出去的,这一点报多人 做不到,我汤朝贵做到了. 走进洞Vl的时候,汤朝贵的这种成就感就更强烈 了.洞里收拾得很干净,小安子iF:if=擦拭刀疤汉子给他 的那把手枪,枪擦得明晃晃的,像文常的杀猪刀子一样 亮.见汤朝贵进来,小安子忙站起来叫一声朝贵叔.小 安子是跟着文常这么叫的,每次汤朝贵来时都这么叫. 几个月下来.汤朝贵的心都快被小安子给叫溶化了,汤 朝贵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安子,只是 这种喜欢常常被一种恐惧麻子的心理给代替了,恐惧 和提心吊胆把一切都改变了.每次给小安子换药时,看 到小安子那烂桃子似的伤口和小安子那痛得腊黄的 脸,汤朝贵就从内心生出一丝怜悯:这还是个娃子啊! 一 个娃子就受这种罪,他惋惜小安子役有找一个好东 家.汤朝贵心想,如果小安子有一个好东家,他就不会 跑,不会跑就不会去当红军,不会当红军就不会负伤. 汤朝贵认为这一切都是那个缺德东家造成的.一只耗 子坏锅汤,把天下东家们的德都给败光了,害人受苦受 罪不说,还把这些人给逼到造反的人那边去了. 汤朝贵问小安子:好利落了?”小安子高兴地说 好利落了.为了证实自己确这好利落了,小安子还在地 上跳了几跳,汤朝贵也很高兴,连说:”好利落了就好 好利落了就好.”说完汤朝贵又面带得色说:”好哇小 安子,没想到你朝贵叔这几招三脚猫医术,硬是把你给 治好了.”小安子忙说那是朝贵叔您医术高,汤朝贵昕 了高兴得哈哈大笑,说:”也不能这么说,这也是体小 子造化好.”汤朝贵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小安子 说:”朝贵叔,这段日子可真苦了你和文常哥了.”汤朝 贵摆摆手,说:”苦倒没什么,提心吊胆倒是真的,不瞒 你说小安子,自从你小子来了之后,你朝贵叔可没睡个 踏实觉.”小安子有些歉意说这都是为了我,难为体和 文常哥了.汤朝贵觉得这小安子不仅逗人喜欢而且懂 事,望着小安子,感叹地说:”唉!看到你好了,一想到 我汤朝贵救了一条人命,苦点,累点,担点惊受点怕,也 值得了,一个人一辈子又能救几条人命呢?见小安子 看着他,又忙说:”好了好了这些都过去了,不谈这些 了,你好了就行,你好了你朝贵叔比什么都高兴.” 又说了一会儿话.小安子忽然低下头,半响,有些 不舍地说:”朝贵叔,晚上我就要走了.”汤朝贵听到这 话本应该高兴,不知怎么.这话现在从小安子嘴里说出 来,沥朝贵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滋睬,半晌才说: “又要去打仗?”小安子点点头,汤朝贵听了叹了口气, 半天做不得声,又过了一会儿,汤朝贵从背后包袱里端 出一个铁锅来,说:”我叫你文常哥杀了一只鸡,给你 朴补.”小安子正要推辞,汤朝贵不由分说把锅塞进小 安子的怀里,说:”吃吧!吃了好上路.”小安子端着锅, 汤朝贵半天没听到声音.抬头一看,见小安子端着锅不 动,眼泪正”扑嗒扑嗒往下掉,汤朝贵不知怎么搞的, 鼻子也酸酸的,半晌,汤朝贵又长长叹息一声,说:”小 安子,打仗的时候留点神,知道么!”小安子点点头,汤 朝贵又说冲的时候不要冲在前头,我年轻的时候打野 猪,都是瞄准第一个打,小安子点点又摇摇头,汤朝贵 说:”小安子.好歹留条命回来,我救你这条命不容 易.”小安子还是点头.最后汤朝贵说:”小安子.以后 再伤着哪儿,还叫人送来……汤朝贵说完这话,连自 己都感到吃惊.这时汤朝贵忽然看到小安子的眼神不 对劲了,定定地望着洞口,汤朝贵疑惑地顺着小安子的 眼神扭头朝洞口望去,一看,汤朝贵觉得浑身血液一下 子凝固了:麻子端把棺笑眯眯站在洞口. “朝贵叔,忙着呢!” 五 好多年以后,汤朝贵还一直为这事后悔也一直为 这事纳闷,自己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自己还成天叮嘱 文常要小心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