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湖寻梦

白马湖寻梦 qijun 发表于 2005-10-18 阳春三月，温煦的风和阳光抚慰着大地。我从余姚界内的牟山五夫坐着马达轰鸣的三轮车，颠簸着往上虞驿亭行进。我就要见识春晖中学，就可在白马湖畔寻梦了，可当车夫说:“喏，这路窄，一直往里走就是了。”我却不敢相信，真的到了,我下车仰头，见到用于提示的“春晖中学”字样，内心一阵激动，像是走进夏丏 尊等人的字里行间了。那字生了锈，高悬着，与我隔着一条铁轨，哦，我闻得见20世纪20年代的气息。 越过铁轨，宽阔的别有洞天告诉我目的地真的到了。田野上大片的油菜花随风摇曳，白马湖也映在眼帘了，微澜闪着鱼鳞般的光亮。一群又一群的鸭子在嬉水，那是家养的，一种致富的途径。偶尔人路过一群鸭子，会听到几声犬吠;湖上作业者，将条条约十斤重的鱼一箩筐一箩筐地过枰，几个人抬着倒进卡车，一幅丰获的喜悦景象。沿着一条水泥小路踽踽独行，远远望见走来一位红衣少女，像是已经寻了梦归来，或是当地人。当她与我迎面而过，目光碰触了一下，少女的容颜印象不深，可是那神情有些抑郁，有些寂寞，又有些深入思虑的遐想意味，难得一见。这是一个从朱自清散文里出走的少女啊。 顷刻，一排依山临水的平屋出现了。我猜，必是作家群的故舍。果然，我依次见着夏丏尊、朱自清、丰子恺、李叔同的旧居，分别称为平屋、朱自清故居、小杨柳屋、晚晴山房。这在现代文学史上都是出了名的称谓，几乎与三味书屋相媲美，屋子的主人们在此写下了流芳百世的文字，如《荷塘月色》。晚晴山房的门半掩，于是我就走了进去，走过天井，循台阶而上。屋内有一五、六十岁的老者，正在埋头整理些什么。他抬头见我，和蔼地说，你来看看啊,像是与我相识。他让我登了记，在登记薄上，我发现在我之前，刚有一班美国宾客2 0余人来此参观。到了绍兴或上虞，不到白马湖看看是会留下遗憾的。老者说，看完了晚睛山房，别的还有呢。他指的是另三处屋宅，他逐一帮我开门。我作了细细的观摩。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站在被称为世纪不朽之作的歌曲《送别》手稿前，我心绪飞扬，沉思了。歌声像是响在耳畔，好像在那样的一个傍晚，我也随着一群菁菁学子走在小径蜿延的野外，心情幽幽。每个名家的屋里，都有各自的遗像放在正堂上，在各自的屋里，都以图片、文字结合的形式展出了各人的生平发展情况。还有，各个房间里都有艺术含量丰富、人文价值极高的书画作品，有的是屋主自己创作的，有的是好友们赠予屋主的，其中有冰心先生提写的“晚晴山房”牌匾。书房、卧室、厨房都一应俱全，我可以想象朱自清从春晖中学夹着教材踱步回家，在厅堂歇歇，或在厨房帮着妻子往灶堂扔一根柴禾。入夜，他难眠而推门外出，赏那月光里沉沉的荷叶。我在心里想啊，这些物件只能在书籍上观瞻，现在，就在我眼面前了。我只觉精神大幅升华。 白马湖静静的，对所承载的文化含量泰然自若。《水经注》曰:“白马潭深无底。传云:创湖之始，边塘屡崩，百姓以白马祭之，因以名水。”又，《上虞县志》说:晋县令周鹏举治上虞有声，相传乘白马入湖仙去。1 919年12月2日，当私立春晖中学校董会成立，校址选在白马湖，恐怕也不曾想到中国文学史上会多了一个“白马湖作家群”。1922年，丰子恺来了，朱光潜来了;1 924年3月2日，朱自清来了„„蔡元培、李叔同、何香凝、黄炎培、柳亚子、张闻天、俞平伯、吴觉农、刘大白、杨贤江、叶圣陶、陈望道、蒋梦麟等都曾在白马湖畔执教或讲学。区区上虞驿亭一隅，竟然如此密集地聚拢了中国现代史上的各界大家，堪称奇迹。1 924年末，其中许多人因人事不和，都离开了春晖中学，于是就像宇宙里的现象，一个星体爆炸，散落于各个空间的个体依然是耀眼的，景象因为分散而更加灿烂。 他们在北京、上海等地，为时代的前行、中国的光明未来鼓与呼。然而，不管他们有多么的辉煌，地理空间相隔多么遥远，他们总归有一个共同的印记:白马湖群体成员。 我绕过屋舍，沿着山径游走于郁葱山林，惊动了好几处的鹧鸪，惹它们振翅飞离。中途还遇见了夏丏尊的墓。从平屋至墓地，才几十米路，而夏丏 尊走了多久,我知道以闲情为主要面貌的“白马湖作家群”，实质上始终忧国忧民，这在他们的作品和生平事迹可以见得。我一边走着，一边默想着:脚下的这条路，蔡元培兴许走过，李叔同兴许走过，朱自清兴许也走过„„如此走着，在心里走出一番意趣和哲理。从山上鸟瞰白马湖，望见湖畔夏丏 尊等的旧舍，望见了春晖中学，就像走进了一个远离世俗尘嚣又体恤世间冷暖的桃源般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