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利坚,一个中国少女说“不”

美利坚,一个中国少女说“不” 美利坚,一个中国少女说“不” 异国他乡的第一声生存独奏 1998年9月1日，在中国开往美国洛杉矶的飞机上，上海音乐学院附中高二学生黄莺眉头紧锁。就在昨天，她还因即将奔赴美国留学而兴高采烈。 两月前，她将弹的曲子自荐给美国哈瑞得音乐学院的院长，院长一听曲子，立即予以录取，并将学院惟一的全额奖学金名额给了她。自8岁学琴以来，黄莺吃尽千般苦头，最苦的一次是，右肩锁骨被摔断，仍吊着绷带继续练琴，被人惊称为钢琴“小魔女”。如今，学有所成，能不得意吗? 偏偏临行前，妈妈的美国朋友竟请黄莺将她在国内的9岁女儿和5个大箱子两个小箱子一起带往美国，而且，不容拒绝。 黄莺傻了眼。17岁的她毕竟是第一次出国呀! 第一站是洛杉矶。一落地，黄莺的眼睛乱了，花花绿绿的脑袋和脸蛋，黑的白的，一律是外国品种，心里一下子就像被抽空了，脑海竟奇怪地跳出一个念头:我要去哪里? 情况比黄莺想象的严重得多。在这里，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换机时间。她必须先把孩子送上开往达拉斯的飞机，然后，自己登上开往佛罗里达州博卡市的飞机。可在安检口，她说什么也记不清那5个大箱子和两个小箱子是什么样子了。 黄莺直想哭，可看见同来的孩子悠闲地打量异国风情，又不敢哭，提醒自己，这里是美国，一哭就丢中国人的脸了!再看看手，时间已过了50分钟!这时，她焦急的心已在狂跳，就要跳出胸腔了。 “小姐，你找什么呀?”一个穿制服的人过来用英语问黄莺。黄莺一愣怔。这句话，她听懂了，不由哈哈大笑。 由于过度紧张，黄莺居然忘记了自己托福是考了580分的。我根本就懂英语嘛!这一笑，心情轻松了，她深呼吸3次，再向这个穿制服的人求援。没想到旁边许多旅客都被吸引过来，都说一个半大孩子闯天下，很了不起，说什么都要帮帮她的忙。 惊险一刻!大家七手八脚来帮忙，刚把孩子送上飞机，黄莺就快没时间登机了。这时，一辆车嘎的一声停在她的身边，载着她直赴飞机…… “上帝”也疯狂 美国就是美国，一切都很直白。黄莺来到博卡市哈瑞得钢琴学院的当夜，一拨高鼻子蓝眼睛同学就涌进她的房间，疑惑地看着她。“你，就是惟一领到全额奖学金的人?”一个蓝眼睛说。好几个大鼻子耸耸肩。“No!No!你只会这个!”这个蓝眼睛作了拉二胡状。经过机场一幕，黄莺有了经验，作机器人状，仿佛搂了一堆烂铁，然后说:“美国人更差，只懂做工，不懂艺术!”众同学哈哈大笑。 但同学们都不是吃素的，大多比她大上四五岁，且都是从各国的大学三四年级考来的，获得过国内国际钢琴比赛奖杯，而她只参加过几个国内少年钢琴比赛。所以，她想在美国早日荣获大奖，镇镇老外。 从这天起，黄莺开始没日没夜地练琴。不走运的是1998年万圣节晚上，灾难偷袭了她:右腹猛地一阵抽搐，她痛昏在地…… 黄莺醒来在博卡中心医院，得知自己患了急性化脓性阑尾炎。黄莺这个急啊，吃苦不怕什么，最怕不能练琴。日熬夜熬，6个星期后，她总算熬到出院了，可医院寄过来的账单看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做一个阑尾手术，竟花去了5000多美金，相当于4(5万元人民币。 黄莺望着账单，直觉彻骨冰凉。当机关干部的父母一年的工资加起来，不吃不喝也不够4(5万元的一半。“快让你父母想办法吧。”一个日本同学说。黄莺正想摇头，一个美国同学瞪大了眼睛:“向父母要?哦，你没满18岁，可以要!”这一下，黄莺别说摇头，连叹气都不敢了。身在富得流油的美国，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凄凉:没钱! 这一夜，黄莺从未这样地思念故国的亲人。以前，她跟妈妈去买菜，最不耐烦的就是妈妈为一分一厘和小贩较劲的样子，如今，她才懂得钱的重要性了。“讨价还价”。这四个字忽然蹦进黄莺脑海，说不定能与医院讨价还价的，能便宜一分是一分…… 第二天，黄莺一大早就拿着账单来到博卡医院，讨来一本写满服务承诺的簿子，细细地查看，这一看不要紧，她直想狂叫，继续讨来医院有关的规章，直到夜幕降临，她才吸口气，找到医院的管理人员。 “我就把你当菜贩子了!”黄莺用中文先给自己壮胆，再用英文说:“医院有太多费用强加于人!学生在药费上要给予折扣却没兑现;我有5天回校练琴，没在医院吃午餐，账单上却算进了餐费……” 一天下来，黄莺果然逮着了许多漏洞。黄莺捧着计算器一笔笔账算了下来，最后一通狂摁，哈，医院竟多收了1000美金!管理人员这回可真傻眼啦，直说:“不可思议……” 当自己的律师 一回到宿舍，黄莺兴奋的心又凉了。就是省了1000美金，还有4000美金到哪找?黄莺倒在床上，头懵懵地看天花板。 无论黄莺怎么想，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泪水不自觉地淌了下来，迷糊间，美国同学的话“向父母要?哦，你没满18岁，可以要!”浮出脑海。美国同学怎么就不会向父母伸手呢?黄莺好一阵惭愧，然后呼地站起身来――我要独立地去解决问题。 连续3日，黄莺泡在学院图书馆查资料找办法。但毫无头绪。不过，脑筋毕竟活了，她忽然想到许多人来美国都要有人担保。我就有学校奖学金担保嘛!想到这里，她怔住了，学校给我办奖学金，难道就不会办医疗保险吗?她赶奔学院咨询，学院果然办了医疗保险。 有医疗保险，就应有医疗理赔。可黄莺万万没想到，一个星期内，与保险公司和医院连连交涉5次却毫无结果，以高效率著称的美国居然也有扯皮现象。保险公司和医院相互踢皮球，口头答应，行动上却迟迟不办。 这天晚上，黄莺灵机一动，索性打了一个电话给爸妈，自己生病一事不说，却煞有介事地问爸爸怎么对付扯皮现象。爸爸告诉她8字真言:以扯对扯，软磨硬泡。 但真的扯起皮来，黄莺仍不是对手。这时，“国际钢琴比赛”赛事已迫在眉睫，理赔一事拖下去，将影响练琴。怎么办?想起自己的“小魔女”称号，她不由气壮三分，索性不“软磨”了，就“硬泡”吧!这么想着，野气和狂气又在心头奔涌，她冷不丁想起“投诉”二字，立刻俯下身来，快速在电脑上敲击:第一，大赛在即，若本人受影响，将控告保险公司，索赔100万美元;第二，若不及时理赔，将投书新闻媒体…… 写毕，她气呼呼拍了电脑一巴掌，然后再向保险公司发出传真，传真完毕，仍然狠捶墙壁，仿佛要敲墙震虎一般，直至手掌疼痛……1个小时后，门铃响了，一个牛高马大的美国人满脸卑微地走了进来，黄莺一问，居然是来送4000美元理赔金的。美国人办事效率果然很高。黄莺笑了。办完手续，美国人走出门外，调侃了一句:“上帝发怒了!”黄莺双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太极拳动作，再用中文嚷了一声:“你遇上高人了!”砰地关门，将发愣的美国人关在门外，练琴去了。 许久后，门外才响起一声惊叫“功夫，China功夫!” 好莱坞的协奏曲 黄莺没了生活的拖累，终于挺进好莱坞国际钢琴的决赛。她的参赛曲目是《贝拉姆斯第二钢琴协奏曲》。这首协奏曲，世界上没几位男钢琴家敢用它参赛，女钢琴家则连碰都不敢碰。它的内在蕴含太深太深了。 可文文弱弱、白得像中国瓷器一样的中国少女黄莺却在不可一世的好莱坞向它发起了挑战。她已在美国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生活的磨炼使她能够把握乐曲，把天使的温柔、纤细和恶魔的狂热和阴森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了。 难道不是么?观众们被琴声震呆了。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掌声。评委主任情不自禁地跳上台去，与黄莺热烈拥抱，以示祝贺。 其他评委脸上挂满热泪，情不自禁地高呼:“金奖!金奖!……” (徐弘摘自《少男少女》2000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