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小黑理发有感

为小黑理发有感 序       壬辰年溽暑初十巳时一刻，见张氏小黑毛发凌乱，黑白间杂，遂起梳理意。乱絮飘飞之际，纠结纷扰之中，忽感岁月易逝，韶光不再，心有戚戚然，故作此。     其实也就是今天中午，阿灰姐姐临走时对小黑的一句话。大意是，天这么热，把你像松狮一样剃光可好？于是乎我抄起了梳子和剪刀。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我老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阿灰的话只是为了给黑一个交代——明摆着告诉你，起因不是我！         小黑真正伴在我身边的时候不过是我五年级那一年时光。彼时，她确然还是一只小萝莉，毛茸茸的，娇滴滴的，还能在我追打她时利落的钻 到桌底下。当然，她只钻进去一次，那缝隙高不过五公分，现在想来，即便以她当时的体型，要进去也可算作神迹。没多久她便到了豆蔻年 华，我们刨过一个土坑，睡过一个狗窝，啃过一块馒头，喝过一碗饭。你咬过我的衣服，我也踢过你的屁股。我把你强行按进过澡盆，你也在 完事后甩了我一身水。诚然我很享受你在我每次放学回家时摇得格外欢实的尾（请念“YI”上声）巴，但直到现在我依然对你在爷爷房间里便便却 要我去擦了三遍地板这件事耿耿于怀。可我们依然是那样亲密。开始我还有把你当做身世不幸的花花的替身，但之后便完完全全是你了。    之后便是我的三年初中。按学校规定，两星期，一天半的假。这就开始了我们聚少离多的生活。短暂的假期注定了我没有更多的时间陪在你 身边，她毫无怨言，依旧在我回来时摆着那风情万种的小腰，即便它一点也不”蛮“。我们之间也形成了一个固定的交流模式——在我回来那天 晚上，在客厅走道右侧的石阶上，给你梳毛。彼时，我用的还是一把鲜艳的红梳子，她的狗毛还是坚挺黑亮的。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你形成 看见我走到那个位置就趟过去趴好的习惯。吾甚欣慰。   待我去了新乡，我们也就真正的进入了疏远期。回家后我不再关注她，她也不再缠着我。甚至我初进家门时还会对着我狂吠。但我依然相信荷 马史诗的真实性——外国的老狗会等看过一个给他幼时喂过饭的男子最后一眼，即使二十年，才甘心离去；她也必定忘不了我——从你那转瞬 间就拧起来的风骚无比的老腰就可见一斑。这一点，吾亦甚欣慰。     我远离她的六年时光中，她经历了青葱年少，艳丽风光，春秋鼎盛，半老徐娘。直到现在的两鬓斑白，狗老珠黄。她为我张家产下N多狗 蛋，还成功的招惹了我们那里所有的雄性狗种动物（好吧，那就是一阴衰阳盛的地儿，我不确定除了胡同里那只花脸母老虎以外是不是只有张 小黑一只女狗……）。每年那个时节都让家人不胜其扰，除了要应对她那愈发暴躁的脾气，还有门口那腥臊的气味和暗黄的印记，还要提防她 什么时候又带来一窝狗蛋。一直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不管你那年的男伴是黄、白、红、灰、花，家里的狗蛋永远都是黑色的，最多继承一下你 胸口那撮白毛——带个白手套或是穿个白袜子（貌似就生了一只黄的吧？后来还有转黑的迹象）。难道说，在狗这物种中，细胞质遗传真的那 么强大……还是说你的卵细胞果真同你那随年龄增长扭得愈发娴熟的老腰一般彪悍……真是女狗中的豪杰！这一点，吾相当欣慰。   如今她的容颜老去，青春不再，满身的毛发亦不再黑亮诱人。想当年，她那一身黑缎子，晃花了多少人和狗的眼！赢得了多少来访客人和狗的 赞叹！误导了多少以为她出身名门的心！那一声声高歌，撩拨了多少人和狗的心弦（真的，有人从我家门口过时，被尽忠尽职的小黑一嗓子吼 得差点发作了心脏病！真真是强大的典范哟！）！连我这对她知根知底的也不得不承认她那时是真的美丽。唉，叹只叹岁月，怜只怜光阴！   现在 她虽已近暮年，可依旧会对我摆一摆老腰，冲外人秀一秀亮嗓。依旧像我一样疯狂地热爱吃鱼（不愧是我养的狗！），依旧在看到美味 时让已经有点浑浊的狗眼射出红光（她的眼在晚上还有闪光灯下真的会发红光）。依旧喜欢把脸探进客厅看我们吃饭休息或是瞟两眼电视（他 以前特别喜欢跟我一起在沙发上看电影）依旧，保持着，看我蹲下就卧倒等待梳毛的习惯——即使这六年我真正为她梳毛的次数屈指可数，即 使那把红梳子早已滚入涛涛的历史长河不见影踪。这习惯啊，吾是非常欣慰啊！    今天拿起的这把梳子是蓝色的，显然是新买的。没有什么是不是用得顺手的感觉，只是心下微凉。这样的动作，我已多久不曾做了？小黑懒 懒地卧着，夏天，她又是这么个  中老年妇女，也就只有懒懒地卧着吧，可我宁愿当她是一种习惯，一种长期的条件反射。过程异常顺利，大家 对她被扯疼时六亲不认反咬一口的担心纯属多余。倒不是我有多自信，而是，她如今的毛发，稀疏得，易梳得，根本不会扯痛她。塑料袋子里 全是灰白的毛，有些甚至全白，粗糙得很，手感一点也不好。偶有纠结处，我也不纠结，一剪子下去倒是清静。只是在梳理到后腿时她再也不 允，换了好几个地方重新开梳，照旧是护着。许是知道自己的芳华不再，也不愿剪了白发虚荣一夏。当真是个活得通透的老狗。她今年约莫七 岁，所剩时日已经不多，真的是参透了红尘么?当年看了《我和狗狗的十个约定》后，我哭得那是伤心欲绝，当时就下决心要好好对小黑。如今却是我食言了，唉！ 夏天有风，却是温热。小黑那纷乱的狗毛飘了两飘，竟叫我这平素不易感怀的人文艺了一把——在这着实令人生厌的夏天、七月、上午、11点，生发出些许伤春悲秋的情怀。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文艺的资本，不过是想到些“年年岁岁狗相似，岁岁年年毛不同”，“无可奈何毛落去，似曾相识夏归来”，“狗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惟草木之凋零兮，叹小黑之迟暮”，“儿时见汝今头白，正拟相看度岁华”，“韶华不为少年留。 恨悠悠，几时休？”之类的通俗句子。心底亦颇有些悲凉。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写到这里突然想到这些，便以它作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