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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薛仁贵征辽事略》[元]不知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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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薛仁贵征辽事略》[元]不知撰人薛仁贵征辽事略 一卷 [元]不知撰人  三皇五帝夏商周,秦漢三分吳魏劉。 晉宋齊梁南北史,隋唐五代宋金收。 話說昔日唐太宗皇帝即位,貞觀十八年,天下太平,諸國來朝。海外高麗國東有四國,一曰新羅國,一曰伯濟國,一曰龜茲國,一曰危樓國。一日,太宗皇帝設朝升殿,文武班齊。閤門使出班奏曰:「今有海東伯濟王遣使昌黑飛來進奉陛下。」帝令近臣引見帝,來使以皂紗蒙面,帝不曉其由,遂問使:「進者何物。」昌黑飛下殿請死。太宗問其故。昌黑飛奏曰:「臣有辱國之愆,罪當萬死。」帝曰:「赦卿無罪,當言其故。」昌黑飛曰:「臣奉王命,將所進陛下寶物前來,...
42《薛仁贵征辽事略》[元]不知撰人
薛仁贵征辽事略 一卷 [元]不知撰人  三皇五帝夏商周,秦漢三分吳魏劉。 晉宋齊梁南北史,隋唐五代宋金收。 話說昔日唐太宗皇帝即位,貞觀十八年,天下太平,諸國來朝。海外高麗國東有四國,一曰新羅國,一曰伯濟國,一曰龜茲國,一曰危樓國。一日,太宗皇帝設朝升殿,文武班齊。閤門使出班奏曰:「今有海東伯濟王遣使昌黑飛來進奉陛下。」帝令近臣引見帝,來使以皂紗蒙面,帝不曉其由,遂問使:「進者何物。」昌黑飛下殿請死。太宗問其故。昌黑飛奏曰:「臣有辱國之愆,罪當萬死。」帝曰:「赦卿無罪,當言其故。」昌黑飛曰:「臣奉王命,將所進陛下寶物前來,至海東黑風口,從登州蓬萊閣,欲循海經過高麗國,遇高建藏大兵截其路。捧一員將,身長一丈,披絳獅服,跨赤虬馬,腰掛兩鞬弓,身背飛刀五口,乃高麗虎將葛蘇文也。官封莫離支,殺本主高建藏為主。挾天子之命,威鎮群臣,乃東海王莽也。將臣所進之物盡皆劫去,以針黑繡其面諷刺陛下,臣不敢去其蒙面,若陛下見了,臣該萬死。」帝曰:「赦卿無罪。」昌黑飛去其蒙面之物,却見面上刺着四句言語,道甚來: 「殺兄前殿,囚父後宮,將老兵驕,不堪成事。」 太宗視之大怒,隨問群臣曰:「今高麗欺朕如此,便起兵征伐,誰敢前去。」言未畢,殿下一將出班厲聲取奏:「陛下。臣非口過,若高麗國去,倘逢賊將,臣能生擒奉獻陛下。」太宗見了,喜不自勝。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一身踏碎高麗國,兩手生擒莫離支。 英風凜凜欺叔寶,勇氣堂堂賽尉遲。 覷了無不稱心。這將軍却是燕國公世雄之子,乃薛萬徹也。太宗曰:「是駙馬也。」薛萬徹願作先鋒。帝曰:「兵起,卿為前部先鋒。」 房玄齡、杜如晦出班奏曰:「勿為私隙,陛下起兵征遼,軍民遭難。況高麗居於海東,路遙地遠。陛下今起軍征伐,軍有帶甲之勞,民有轉輸之苦。雖若成功,得地不足耕耘,不堪畜養。何況勝敗難分。昔日煬帝征遼,軍折三萬,地退數千里,以成後世之笑。陛下熟思之。」太宗曰:「非也。二卿所知,昔日煬帝不成者,蓋不明用兵之法。朕自河東起義兵,五載定隋,削平群盜,所征者破,所擊者亡。自武德至貞觀,豈有化外粗俗,敢欺中原天子。今莫離支殺主奪權,欺凌大國。此賊神天不容,朕大殺之。請卿勿復再言,寡人事已決矣。」 房、杜二人不敢再諫,出朝,忽見一隊頭踏,骨朵大劍,水罐銀盆,近中門來。背後馬上坐一老將,鬢如銀絲,目若朗星,乃是鄂國公敬德也。見房、杜下馬,問二人何為面色不樂。房、杜言曰:「天子欲征高麗,諫之不從,所以帶憂。」敬德曰:「我當諫之。」房、杜再隨入朝來。近臣言鄂國公總管來見帝,帝宣上殿賜坐,房、杜立於殿下。帝問曰:「卿不宣何至。」敬德曰:「知陛下欲征高麗,來諫陛下。」太宗令昌黑飛至殿下,敬德視之,面刺:「殺兄前殿,囚父後宮,將老兵驕,不堪成事。」敬德猛叫曰:「莫離支賊將安敢如此。」奏曰:「從陛下征此高麗,庶幾報恨。」帝曰:「卿若減了十五歲,朕何慮也。卿今老矣。」敬德曰:「臣雖老,二臂尚有千斤之力,何其老矣。」帝曰:「如何見得卿不老。」以手指殿下石獅子,約千斤已上:「臣當一臂慣之,使陛下知臣不老。」言訖,撩起袍,用臂慣石獅子平身而起,轉殿行步如飛,約及數遭,擲石獅子於殿下,全無氣喘。又再取奏:「陛下。尉遲老那不老。」只陛下見道懽喜煞。太宗宣左右:「將先鋒印來,寡人御駕親征,卿為前部先鋒,只來日軍兵便上來。」各人皆散。怎見得。詩曰: 欲破高麗平海水,全憑老將尉遲恭。 房玄齡、杜如晦道:「他來諫天子,被天子倒說了他。」 拜英國公李世勣為元帥,敬德作先鋒,起軍三十萬,御駕親征。打登州蓬萊閣過海黑風口,軍才達東岸,迎頭的兵來約及三萬有餘。陣前捧一員將,頂三叉紫金冠,披絳獅服,橫一柄大桿刀,跨赤虬馬,左右帶兵器兩鞬弓,身背飛刀五口,陣前耀武自言:「吾乃莫離支葛蘇文也。」太宗傳聖旨:「若擒取賊首者,當封萬戶候。」一將出馬交戰數合,莫離支刀劈敬德,敬德閃過,左手拿住刀桿狻猊爪,不放青鋒刀,腕上颩颩竹節鞭,舉起鞭來,莫離支背上取出飛刀在手,敬德撥馬歸陣。莫離支催兵掩殺,太宗失敗,兵荒將亂,傘倒旗斜。太宗一騎馬落荒走,莫離支背後趕着。海東岸見險峻山勢,太宗到近,見一坐山下紅綽高門,上安牌一面,寫「虹蜺三刀之山」,太宗負急縱馬入門,莫離支欲追太宗,連發數箭皆不中。太宗思着美良川榆灵園也,縱馬上坡。莫離支叩坡大叫:「李世民下馬受死。」太宗無計免難。向山腳一壁轉過一騎馬來,馬上一箇年少將軍,素袍瑩鎧,赤馬朱纓,擗轉方天戟,取弓箭在手,一箭射莫離支墜馬。太宗厲聲問曰:「救朕建功者,虎將何人也。」白袍年少飛身下馬,搠方天戟,高坡直下,躬身取奏:「臣乃絳州龍門縣人也。」詩曰: 黃河流在崑崙下,龍虎風雲際會時。 其人欲言姓名,忽驟雨大作。帝從馬下坡,馬蹶落足,太宗墜騎,大叫一聲,向寢殿睡覺。其時風清還二鼓,月白正三更,却是夢中之事,坐而待旦。 帝設朝,宣袁天剛、李渟風司天臺官圓夢。帝說罷,袁天剛曰:「虹蜺者絳也,三刀者州也。白袍將軍必在布衣當年少,在絳者,左側必有破遼虎將。」帝曰:「應夢之臣,如何得之。」李淳風曰:「陛下因起義兵而立朝臣,若陛下隨路招其義軍而立唐朝,必得應夢將軍也。」太宗降詔書天下,交三十六路總管府為招義軍,拜英公李世勣為遼大元帥。 英公令長安市心立起義軍旗,旗下張掛榜文。百姓仰面看者如簇,日當午時,見一白袍年少,分開人直走至帳下,某來投軍。見英公禮畢,啟曰:「吾乃絳州龍門縣人氏,姓薛名延陀。」曰:「聖旨招得絳州人,當引見帝。」英公將延陀見帝。帝曰:「英雄非是夢中見者。」當領頭安排,猶想夢中之事。見敬德立於殿下,不見胡國公秦叔寶。帝問叔寶何不入朝。近臣奏曰:「在病多日。」帝思美良川之恩,兼當今又用人之際,帝引敬德、英公親來探叔寶病。 人報秦叔寶言:「駕至。」瓊欲起,奈病身不能舉動,帝已至病榻。瓊曰:「臣該萬死。」帝曰:「卿病若何。」瓊曰:「臣病不能舉動,痛哉。」帝曰:「卿少年時煞曾征戰。」瓊曰:「昔日破楊玄機,後佐李密破張須陀,皆臣之力。後歸陛下,未嘗暫息。昔戰敬德美良川,臣勝多矣。」在傍鄂國公面如噀血,言曰:「昔美良川,叔寶豈勝恭也。若非主人洪福,澗根底作較子七八箇死,怕當時有伏爾之心,咱每兩箇,今日再敢擗麼。」叔寶聞言,忽然離蓆。太宗急問曰:「卿既在病,何緣得起。」瓊曰:「適聞敬德之言,使臣得其疾病。」敬德大怒,叔寶似此欲與恭定其高下。「吾雖年老,今對天子,手提單鞭,若三合勝了,我觸金階自死。」言未盡,屏風後一人叫:「鄂國公欺俺父病,有甚強處,咱兩箇自鬬幾合。」言訖,轉過屏風來。其人年少,虎體人形,腕縣鐵簡,身掛綠袍。太宗見了,喜不自勝,若得此人,決擒莫離支。言者秦瓊之子秦懷玉。太宗曰:「卿父稍安,從朕征遼。」駕還宮室。 次日駕坐,英公奏曰:「義軍招足,請陛下於灞陵橋看臣教軍。」帝喜。將領百官擺列鑾駕儀從,長安百姓懽喜鑾駕看教兵,人密密地勿知其數。駕近灞陵橋,向百姓叢中見白衣年少,把頭上氈笠子撇將起去,氈笠子欲落,拈弓在手,仰射笠子一箭,復起去,用連珠箭,笠子入青霄之內,隱約如寒星之象,百姓連珠兒納喊。帝大驚,急遣左右近臣往人叢中問曰:「射笠子英雄虎將何人也。」其人直至馬前,高聲大叫:「取奏陛下。臣乃絳州龍門縣人氏,姓薛名延陀。」帝大喜,引至教場中。帝坐講武殿,宣英公、敬德等坐。帝曰:「朕觀薛延陀,乃英雄之輩,可以加前部之職。」宣至延陀,欲賜先鋒印。薛延陀曰:「此先鋒印,不可便受,只許爭。恐眾文武不伏之人,於教場中躍馬橫鎗搦三次,有爭功者臣與比試,無爭者恁時掛印未遲。」帝喜。薛延陀披掛了,躍馬橫鎗搦眾官百姓。從長安路上一騎馬來,坐着年少將軍,走至教場中,叫延陀:「將那先鋒印與我。」上至太宗,下至文武百官,無不驚者。來人是誰。詩曰: 剛氣昂昂誰可同,扶持唐世一英雄。 曾思跨海征遼日,此將先居第一功。 這將軍,乃秦叔寶之子秦懷玉,立馬於講武殿下。帝問曰:「爾父病體未痊,何來。」懷玉曰:「知陛下於灞陵橋教兵爭先鋒印,父有命,交臣來爭印,勝者敢見於父,敗者教場中就死。」帝大喜,教二人接戰,無十合,薛延陀敗。帝曰:「虎父無犬子。」令左右將先鋒印來與秦懷玉。曰:「臣不敢受。」帝曰:「謂何。」「俺父親有令懷玉道:『上至鄂國公,下至諸將,都贏了後,將取先鋒印來見我者。』」殿上敬德道:「這小厮只是搦我。」令左右將披掛來。敬德曰:「你若二十合贏得我鎗頭點地,休道先鋒印,我這鄂國公職事,也與你。」便撩袍下講武殿來。 忽聽背後一年少叫:「秦懷玉才欺俺父年老,咱兩箇爭來。」敬德大怒:「誰道我老來。」見一年少將軍,神眉電目,面如噀血,果然父子不移體,是尉遲寶林。「咱兩箇爭來。」腕懸鋼鞭,亭亭而立。敬德道:「如分毫敗失,休來見我,得處分。」太宗宣二人至殿下,謂曰:「朕非令卿等自相吞併,便欲重用,未知蓋世雄才何以。卿等各無辱父之英名,勝者有賞,敗者有罰。」二人齊領聖旨,向教場中列兵卒五百,二人入陣披掛。不移時,秦懷玉先出陣,百姓納喊,斜橫着出白鎗,虎腕上雙懸毗楞簡。尉遲寶林出馬懸鞭,橫出白鎗。兩騎交鬬約十合之後,不用長鎗,各拈暗器械,一箇忙提竹節鞭,一箇急綽毗楞簡,又鬬十合,百姓連珠兒納喊,太宗喝采不迭。太宗宣二人罷戰,宣來謂曰:「寶林。從你父臨軍。懷玉。若你父叔寶病痊上邊來者。天下義軍招足,然後洛陽取齊。」 帝還宮,發使催督三十六路總管招軍使。一宣使往絳州金臺府。張士貴本名忽峰,虢州盧氏人也,號曰忽峰賊,征肖銑有功,封虢公,作絳州兵馬總管。張士貴接着使命,開詔憷征遼事,招義軍總管府。宣使回,張士貴與副總管劉君昂張掛黃榜於絳州市井招義軍,百姓看着無數。於人叢裏見一箇村婦人,年約二十有餘,荊釵布襖,至甚貧寒。觀其標格,非久困之人。問其市中人曰:「所看何榜。」或曰:「大唐天子欲跨海征遼,招集義軍壯士,如願者當納狀書名入官投軍。」貧婦聽言,兩手加額:「我夫有冠世之才,今逢時當顯也。走至莊上,俺夫主交赴官投軍一名,倘有折箭之功,豈不榮家顯祖也。」詩曰: 佩劍執圭朝玉闕,頂冠徹履上金鑾。 這夫人是柳氏,在絳州龍門縣大黃莊分曲村住。婦人奔莊上來,通報夫主:「我昨日奔絳州去,見市中張黃榜,言大唐天子征高麗見招義軍,你敢投軍麼。今邊庭用人之際,乃英雄得志之時,今日不顯功名富貴,更待何時。今可便往絳州總管張士貴處投義軍一名。」仁貴曰:「有大事未了。」柳氏曰:「何事。」曰:「父母在淺土,未曾遷葬,孝服在身,遠離父母墳所,乃大不稱心也。」柳氏曰:「夫孝始於事親,終於事君。你去,妾當傭食洗衣,亦可苟養一身。公若身居爵位,他日無忘也。」仁貴遙辭了父母墳,拜別莊院,方欲進步。柳氏曰:「祝付公。若充軍止作長行,妾與公一物,慎勿遺失。」言絕,舒手懷中,取出一物來度與仁貴。覷了,兩手加額,是甚物也。父母臨危,留下一領汗衫,柳氏收得。「公若臨軍,披此汗衫,其功必建,蓋孝感於身。」 仁貴辭柳而去,不數日早至絳州,分開人叢,走至講武廳下,戳下方天戟,叉手應喏:「小人特來此投軍使。」張士貴、劉君昴悾然大驚,百姓應喊。士貴曰:「爾來晚矣。」仁貴曰:「告總管。國家用人之際,英雄得志之時,今日不顯,功名何時及身。」士貴曰:「爾何姓名。」「姓薛,雙名仁貴。」張士貴大叫一聲:「這漢怎敢。」劉君昴道:「左右。臂口摑更不敢言。」令左右推出教場去者。 仁貴出來,低頭自思,不知其過。一老人言曰:「公犯着總管諱字。」薛仁貴方省,鼓掌開言曰:「天子征遼,招壯士來投軍,為犯總管諱字,將某不用。」仁貴正分辯間,向官道上數騎馬來,馬上坐着箇老將軍,生得方面巨口,?目神眉,乃盧國公程咬金帶牌走馬,催趕天下義軍。薛仁貴迎着馬頭叫屈,程咬金遂問:「漢子因甚叫屈。」仁貴叉手立於馬前,曰:「小子乃絳州龍門縣大黃莊人也,姓薛雙名仁貴,來投義軍,為犯着總管諱字,將其遣趕不用,是英勇難施助國之心也,願詳察之。」程咬金見說大怒:「這老賊怎敢。」道:「仁貴隨我去來,用你時萬事俱休。」道罷,張士貴接來衙內。問張士貴、劉君昴:「招義軍如何。」士貴曰:「義軍招足。」咬金曰:「公有何私。」士貴曰:「某無私。」「大黃莊薛仁貴,為犯你諱字,挾冤不用。昔日李藥師曾有變,神堯高祖反,斬家小二百餘口,不為仇,反用為軍師。秦叔寶逼帝於老君堂。今二人皆厚唐祿。為犯你諱字,遣棄良將。」士貴緘口無言。咬金喜曰:「此人有良將之才。」眾官問曰:「你要充軍,有何武藝。」仁貴曰:「十八般武藝俺都會。」張士貴聽道罷,早不喜。令左右將弓來,教仁貴拽試。仁貴左手推靶,右手兜弦,一推上弓,連拽數十滿。士貴問曰:「此弓以上更加得幾張。」仁貴道:「這弓更添三張。」張士貴大怒曰:「你敢猛言,怕不信。」「臂膊來粗桑樹,砍做弓,曾拽四張。」士貴道:「除了弓箭,別會甚麼。」綽戟在手,言曰:「除總管以下,都敢與他比試。」劉君昴道:「這漢正是搦我,左右。將披掛來。」懽喜仁貴。望有個成頭的,這漢合死,一戟戳死這漢,然後隨程咬金入洛陽駕前爭先鋒印則個。 這兩箇方欲爭鬬,見一隊軍約一千有餘,捧一員將,自言吾乃混天大王董達。咬金道:「不須你二人比試,張士貴領義軍教你來迎賊兵。」兩陣完,混天大王出馬,頭頂朱漆笠,身披明鎧甲,跨赤虬馬,橫着宣花斧。董達搦戰,劉君昴出馬,無數合,君昴敗了。賊再搦戰。咬金道:「只虧我老了。」背後一人高叫:「總管放心,俺生擒賊將,奪瑩鎧。」言訖,告總管借與我馬,橫方天戟,不打話便戰。賊將不能措手,撥馬便走。薛仁貴追賊,散亂奔走。張士貴催軍掩殺,賊軍逃走。程咬金鳴鑼,諸將皆至,不見仁貴。咬金高坡上視之,望見正西下騎馬來,馬上白袍年少鞍喬上橫擔着一員賊將,直至高坡下,擲賊將於地。薛仁貴活捉將來,驚殺了程咬金,以鞭碎其腦。咬金曰:「吾先往洛陽,隨後義軍便起。」將董達瑩鎧赤虬馬賞薛仁貴。 張士貴、劉君昴領薛仁貴從事,登程上路。天下義軍都至洛陽,太宗車駕亦至,傳聖旨,宣大小總管來日駕登九龍門看諸總管擺行陣。程過門下得聖旨,各奔本寨。張士貴、劉君昴置營於城外,亦蒙帝旨。二人帳上議之,士貴曰:「吾自年少素攻力戰,不曾習兵法,擺行陣,不知規矩,豈能曉會。來日九龍門下惹眾將笑。帝知我為勇夫也,雖無罪,豈不自恥。」君昴但默然不語。帳下一人高叫一聲:「何須總管憂,此乃征遼建功之日,只來日先怕行陣,教總管先獲頭功。」二人驚視,乃薛仁貴也。帳上問曰:「你會排行陣麼。」仁貴曰:「稍解孫吳兵法。」士貴大喜:「行陣有法,當奏帝薦功。」仁貴應聲退候。 次日,太宗駕領敬德與英公文武登九龍門,看總管行陣過。次後張士貴過於門下,帝與英公大笑言曰:「奇哉此陣。見左右方圓,內虛外實,勢若繩絣剪紙,陣形用內虛外實,所以孫吳具載。」帝曰:「運籌略略如孫子,布陣依依似武侯。那老賊焉能會佈此陣。方知藝行隨福。」太宗默然瞬目,見士貴背後一人素衣白袍瑩鎧,赤馬朱纓,執戟在前,軍於其後。帝乃曰:「此士貴是拙主人,背後執戟者巧博士。」使一殿官下九龍門交問掛白袍年少卿官姓甚。朕欲用之。比及殿官下門問,張士貴行陣已過。帝更不看別路諸侯行陣,便下九龍門至朝。駕坐,宣英公、敬德至。帝曰:「卿等適來見張士貴行陣如何。此陣奇哉。」英公曰:「此陣甚好,敵避之為虛,擊之為實,得武侯八陣法。」帝問敬德:「此陣如何。」敬德曰:「臣自佐劉武周,後歸陛下,大小約經二百餘陣,雖不通兵法,也曾見過,適來陣勢,未嘗見此。」帝曰:「老賊焉會此陣。昔日張士貴為破肖銑,雖有功力戰,何知兵法。惟恐有人所教。」帝疑之。適見執戟白袍年少指引軍兵,此人非俗。帝令近臣宣張士貴至於殿下。帝曰:「昔日高祖三封肖相,卿知否。」士貴曰:「不知。」「因薦韓信進賢,卿休諱。適見行陣,卿豈能會。必受他人所教,卿當言之。朕無高祖之明,卿有肖何之德。今誰教你行陣來。休諱。」士貴曰:「臣不敢諱。」俯伏在地,奏曰:「非臣之能,有一人所教。」帝大喜,「問卿誰教你來」。士貴言曰:「夜夢神人所教。」帝口中不語。 太宗傳聖旨道與諸路總管上平遼論。張士貴還寨,請劉君昴上帳,說:「帝要平遼論,如何。」君昴曰:「請仁貴問之。」令人請仁貴至帳坐,士貴擎酒問之:「帝要平遼論,想足下必有高見。」仁貴曰:「今蒙鈞旨,敢不盡心,魯鈍之才,試做一論,願求紙筆。」士貴心中大悅:「左右。將紙筆來。」仁貴拂開紙,一筆揮就看了,度與士貴看罷,將平遼論收於裏面。仁貴曰:「今將此見帝,如蒙問念,若何。倘不解文意,何以對帝奏之。」士貴言:「咱兩箇同去見帝,你自解說去來。」言訖,搭手仁貴之臂,同步下帳。怎見得。詩曰: 正當龍虎相逢日,恰是君臣慶會時。 張士貴將仁貴至內門前,留於宮門外。士貴將平遼論見太宗昇殿,有英公亦袖其表,宣諸路總管至殿下各進平遼論。武士彠獻上,帝覷其文。馬三寶言邊關守長自備其境,帝不喜。段志賢、裴行儉上表,不合帝意。英公見帝不喜,方欲袖出其表,見張士貴亦捧表一道上,帝展於御案,令左右宣讀,未及一半,歡喜煞太宗。使英公袖手碎其表。不知表上說個甚來。表曰: 「臣聞黃帝臨朝,蚩尤作亂。有虞在位,苗裔不君。軒轅豈無德之君,帝舜非不仁之主。蓋亂賊臣子,興起干戈。今高麗者。海東醜類,化外之夷。既不奉上來朝,當宜興師問罪。加以葛蘇文殺主奪權,恣行兇暴。將百濟國進奉邀奪,辱昌黑飛針繡其面。欺陵大國,諷刺吾皇。若不拜將征伐,難容不原之人。說昔馬援立銅柱,蓋南蠻喪膽而服。近李靖至陰山,使北狄望風而怯。今欲征遼,可分兵三路,南赴明越,中赴青丘道,北進先取榆林。若興三路雄師,庶使建功神速。臣雖愚見,伏取聖裁。」 帝看了,問士貴:「前者排行陣之日,朕早疑,爾言夢中神人所教。此平遼論有出世之才,非常之義,此表是甚人做來。」張士貴曰:「乃絳州副總管劉君昴做來。」帝命賞金一錠,寶帶一條,隨張士貴統軍。 太宗分三路。南路越州,大將張公謹。中路青丘道,程咬金、蘇定方為副將。北路太宗御駕兵三十萬。令張士貴前部總管,取松亭關。路過遼東;帝嘆曰:「遼河水,西去長安五千里。」帝有悔心。數日至海岸下寨。帝視海水汪洋無窮,東望高麗,隔海千里,如何得過。悔不納房、杜之言。帝宣諸路總管上御寨,問過海之計。敬德曰:「乞問張士貴。」帝問張士貴曰:「卿有計否。」士貴曰:「臣當思之。」諸總管皆散。 士貴歸寨,請劉君昴議之:「帝問過海之計,敬德以言窘我,若無,怎奈何。」君昴曰:「乞問仁貴,必有奇謀。」士貴請仁貴至帳下,謂曰:「前者公做平遼論,帝大喜,言若臨陣有折箭之功,當重賜賞。帝宣諸官入御寨,問過海之計,諸將緘口,吾當思之。公莫有其術,教三十萬兵過海。」仁貴見問,叉手遂言:「告總管。今天子只憂大海為阻,難征高麗,仁貴用一計,教千里海水,只來日不見了半點兒。上至太宗,下至小卒,如登平地,安穩過海,意下如何。」張士貴欠身離坐,下帳執仁貴之手,言:「引你去御寨見帝,慢慢說道甚。」仁貴付耳低言道與,士貴大喜。 諸總管都來見帝,太宗再問過海之計有無。近臣奏曰:「有一豪民,近居海上,特來請見駕,言三十萬過海軍糧,此家獨備之。」帝大喜,宣老人至帳上,問其言。帝領百官隨海邊來,見其萬戶皆一彩帳遮圍。其老人東向到步引帝入室,皆彩繡幙,地鋪茵褥。帝坐,百官進酒,帝喜。但覺風聲四面,波響如雷,杯盞傾側,身居動搖良久。帝不曉,令近臣揭帳幙視之,但見清清海水無窮。帝急問曰:「此乃是何處。」張士貴起而奏曰:「此乃臣過海之計,得一風勢,三十萬軍乘船過海,到東岸矣。」視之,果在船上。 將扣東岸,見遼兵布陣,阻其前路。帝問曰:「誰能奪東岸。」言未畢,見一戰船兩下裏豁起龍尾。棹上有兵五百,戳着絳州義軍旗號,飛上岸去,執方天戟,見白衣年少舉步如飛,走至岸上,搖白旗一面,厲聲高叫:「請車駕速登海岸。」驚煞太宗。急問殺遼將奪海岸者虎將是誰。張士貴奏曰:「此乃臣過海之計,乃絳州義軍建功。」帝問持戟白袍年少,近臣奏曰:「絳州一隊義軍,隨白袍將殺賊軍往東未回。」太宗領兵過岸,遂問諸將,前者甚城。昌黑飛奏曰:「前者鳳凰城。」帝問曰:「如何得之。」近臣奏曰:「今被絳州義軍退遼軍奪訖鳳凰城也。在城軍民,擔酒牽羊來迎陛下。」帝大喜:「此頭功非張士貴,皆是白袍持戟者是也。」 太宗入城,改衙為內。帝坐,列文武兩班。帝曰:「賞罰國之大事。賞信罰明,賞一人,天下悅之,罰一人,天下戒之。今過海水,得鳳凰城,皆絳州義軍首功。」宣張士貴至殿下:「朕當船上親見奪岸建功,卿當為首。只教穿白袍持戟者,卿當言其姓名是誰。」詩曰: 若非聖主臨天下,怎得名賢出世間。 張士貴奏曰:「乃絳州義軍都頭目薛懷玉也。此人勇若關張,智同伊尹,堪當大用。」帝喜,令宣薛懷玉至於殿下,身穿素衣,未嘗加職。帝封為沂州刺史,錦袍一領,玉帶一條,寶劍一口,戰馬一疋。帝令出內遊街,以激眾士之心。 薛懷玉謝恩畢,擺出來,披袍束帶,懸劍跨馬。令歌樂前引,欲遊街市。薛仁貴往內門接張士貴,見懷玉如此顯達,仁貴邀截問其故:「這人建甚功來,如此厚賜。」左右曰:「為獻計過海水,殺遼將,奪東岸,大敗遼軍,收復城池,乃薛懷玉之功也。」仁貴大怒曰:「盡力者是誰。受賞者何人。」仁貴行步如飛,拽住馬〓環,叫懷玉:「咱兩箇只到皇帝根前理會去來,看這功是誰的。」不由懷玉,拖得奔內門來。 帝與英公、敬德文武,論懷玉之功。忽見鳳凰落於鼓角樓上立,高九尺,生得頭頂毛色五彩,乃禽之王也。此鳳凰非竹實不食,非梧桐不棲,非甘泉不飲,非玉石不坐。邦有道則見,邦無道則隱。魯麟周鳳,周見鳳凰,將州改為鳳翔府。太宗問群臣:「朕征高麗,今見鳳凰,皆祥瑞也。」張士貴奏曰:「靈芝長,黃河清,麒麟至,鳳凰見,祥瑞也。今陛下征高麗,才過海,鳳凰來朝,天垂景祥,決平高麗也。」帝大喜,正是祥瑞。忽有一人高:「啟陛下,麒麟出,鳳凰見,非為祥瑞。陛下征遼,謀臣勇將,此乃祥瑞也。」有百濟國昌黑飛曰:「此城名鳳凰城,城北三十里有一鳳凰山,有鳳凰作窠哺子,岩內飛者動有千數。如陛下不信,登高山看之,便有虛實。」帝大喜,即便引文武看鳳凰山。英公曰:「不可去。高麗不比中原,恐遇賊兵有失。」帝曰:「不暮而還,英公何憂。」不從諫,領兵將文武百官離鳳凰城,奔鳳凰山來。 帝登高嶺,勒馬東顧,果有鳳凰飛戲成群。帝貪看,忽聞金鼓喧天,喊聲震地,旗幡遮天,鎗刀耀日。見山四面,盡有遼兵所逼,更見戳着莫離支旗號。帝曰:「悔不聽英公之言,果遭難。」敬德曰:「臣等欲保陛下出兵奪陣,賊甚大,誠恐有失,莫若遣人下山求救。」帝曰:「賊甚大,誰敢出。」言未盡,帝後一聲高叫:「啟陛下。咱自取救兵。臣隻身單騎就軍前活挾過那莫離支來,其兵自退。」言訖,一騎馬注下去,太宗問左右:「下山者誰也。」近臣奏曰:「乃駙馬薛萬徹。」下山橫鎗衝突賊陣。遼將數員,攔住薛萬徹,不能出陣。 話說鳳凰城外諸總管寨有士貴、劉君昴帳上坐。門人報曰:「帝領文武看鳳凰山,到今未回。」只聽正東金鼓喧天,喊聲震地,必有遼兵相持,阻截車駕。諸將方欲起兵,人報曰:「白袍將軍薛仁貴領一隊軍馬出寨去。」張士貴、劉君昴領兵也往東去。仁貴五百兵,方欲行,見直東遼兵來到,萬餘人列成陣。旗開,捧一員將,頂三叉冠,披絳服,跨馬橫刀,高叫:「唐將來的遲了,唐天子於鳳凰山上被吾擒了,將高麗國去也。」薛仁貴大怒:「海外賊將,怎敢誑我。」斜橫方天戟,縱馬約戰三合,擗轉方天戟,活捉過來,撇在陣前。戟戳在心窠內,道:「不殺你,你是莫離支。」答曰:「不是,我乃遼將耨撒延壽。」仁貴曰:「唐帝安在。」延壽曰:「見在鳳凰山,遭莫離支大兵所困。」仁貴曰:「不殺你,待就軍中生擒莫離支,保駕西還。」言訖,縱馬東去,五百兵威嚴隨後。張士貴、馬三寶、裴行儉、武士彠、段志賢等諸將皆曰:「此是仁貴恐別人成功,飛奔遼軍裏來。」忽見十五員將趕駙馬薛萬徹出陣望西。薛萬徹盛走,望見唐兵將至,連聲高叫:「乃駙馬薛萬徹也。」言:「被數遼將所逼,力困難敵,唐兵救我。」不妨馬蹶前足,番身落馬。二遼將持鎗騰至,仁貴欲救,約二百步之外,連放二箭,皆中二將墜騎,諕眾遼將無敢近前。薛萬徹整身上馬,問:「救我者何人。」仁貴道:「駙馬休問名姓。只大軍中拖過莫離支來,救天子駕,恁時知名。」言訖,策馬去。仁貴不顧萬徹,入遼軍裏,只尋莫離支。隨後眾將領兵皆至,四面掩殺遼兵。 帝在鳳凰山,望唐兵四下齊至,看唐兵交戰。忽見白袍年少躍馬橫戟,衝突遼陣,如入無人之境。帝視敬德:「朕見此將,如卿往日之勇,真虎將也。見此人,便是奪海岸者白衣將軍相似。」敬德曰:「臣下山宣此人。」帝欲去,見薛萬徹上山。帝喜,問曰:「非卿取救,不能免朕之危。」萬徹奏曰:「非臣之功。臣下山,遼將數員,臣戰十合,方能出陣。眾將逼某甚急,遇一隊唐兵,逢一白袍年少將軍特來保駕。臣馬蹶前足,墮落地上,二遼將來取我,被白袍將軍連飛二箭,皆中二將墜騎,救臣得免。臣問姓名,言得莫離支見帝未遲。」帝曰:「即此山下衝殺遼兵者,白袍將軍是麼。」萬徹曰:「啟陛下。正是此人。」「卿當下山,與朕急宣。」萬徹領聖旨下山,叫:「白袍年少,有聖旨宣你。」仁貴殺遼兵趕東往,萬徹迭鞭而追,至近,言有聖旨。仁貴下馬。問:「將軍姓甚。」答曰:「姓薛名仁貴,係絳州龍門縣人也,投張士貴作義軍。」萬徹曰:「曾建甚功。」曰:「某就絳州,對程咬金捉了混天大王董達。次到洛陽,擺陣於九龍門下。獻平遼論。用計使三十萬兵過海。殺遼將,奪東岸,取鳳凰城,救鳳凰山。皆是薛仁貴之功也。」曰:「你建如此大功,也消得一鎮諸侯,公當上馬,同赴山上見帝。」比及二人到山,帝歸鳳凰城去了。萬徹曰:「公且歸寨。」萬徹入城見帝,帝歸帳歇泊,等來日天曉見帝。 五更催軍鼓響,帝領百官前進。張士貴、劉君昴前取榆林城,逢遼兵來,捧一員將,使偃月刀,頂三叉金冠,銀葉鎧,陣前叫:「我乃莫離支也。」諕張士貴大怕。君昴道:「放心。」橫刀出馬陣前,道:「莫離支乃東海王莽也。」莫離支大怒,橫刀躍馬飛上劉君昴來,鬬數合,君昴走敗。催兵掩殺,張士貴望西北走,遼兵隨後趕。忽見一隊義軍橫截,當住遼兵,捧一員將,素袍瑩鎧,赤馬繁纓,橫方天戟,聲如哮雷,言:「賊將莫離支且住,薛仁貴在此。」遼將出馬與仁貴相見。「爾乃東海莫離支麼。」將曰:「某不是,吾乃手下虎牙將也,姓梁名建勳。」仁貴道:「你退,教莫離支來,你枉污我兵器。」建勳大怒,與仁貴交戰數合,未分勝敗。張士貴遣人報曰:「被薛仁貴橫截住遼兵,教君昴倒兵擊遼陣。」梁建勳領兵急回,望榆林城走,背後張士貴兵追殺,直至城下。 張士貴收兵歸寨,上表奏帝,被小臣殺遼梁建勳,大敗之,奪金鼓旗幡無數。帝看罷,轉驚,張士貴直恁的強。帝遣使臣傳聖旨:「道與張士貴者。今征遼累建大功,宜加旌賞,可掛三路都統軍印者。」士貴方欲謝恩,向帳下一人高叫:「告使臣。這只不是張士貴的功也,有他別人的。」諕殺那張士貴。使臣遂言:「漢子。怕不有你的功。」言者,王君廓之子王孫諤,叉手言曰:「國家只用張士貴,敢用其餘將軍則個。」使臣問:「此人是誰。」張士貴責曰:「爾父為廬江王李瑗反情相累,遭國家罪責,未得詔爭敢用你。且軍中待吾秉奏,若得詔用你。」使臣回見帝,奏曰:「與張士貴三路都統軍印。」欲謝恩,一人高叫道:「這功不是張士貴的,也有別人的功。」乃王君廓之子王孫諤。未得帝詔,不敢用,遂令退。帝視敬德,奏:「他爺被反臣相累,他人須無過犯,如何不用他。臣疑張士貴功詐。賞罰者國之綱紀,不爭建功者不賞,枉怨國家不平,海東何日平安。從張士貴建功,亦賴眾兵之力。」帝曰:「如何則可。」敬德曰:「臣將御酒三車入張士貴寨賞軍,有功者飲酒,建功者自爭,如此見端的。」帝令鄂國公押御酒三車至士貴寨。接着,敬德上帳坐,言帝賜御酒賞軍。上至眾將,下至小卒,有功者賞酒,納金鼓旗幡人頭鼻耳者賞及百人,從轅門外入手下。遂言:「告總管。若論建功飲酒,這三車酒只小人都喫了。」驚殺敬德。遂問張士貴:「這人是誰。」張士貴道:「這人是絳州龍門縣人也,姓薛名延陀。」「昔日帝於長安招義軍,某先投軍。自隨張士貴過海,累建大功不蒙賞賜。」敬德問曰:「所建者何功。」延陀曰:「昨日立斬旗頭,使兵挫銳,乃某功也。」士貴曰:「非為大功,敢將眾誇口。」敬德曰:「雖功不多,亦合賞。」連賞三杯,延陀退去,敬德低頭。況今數建大功,既非士貴,合無爭者。 賞軍已畢,寨門外立着二人,乃薛仁貴、王孫諤。論曰:「適來對大臣欲整大功,帳下不言,何也。」仁貴曰:「征遼應有功勞,都與張士貴,怕見莫離支,或一戟兩箭,恁時成功,對帝受賞。」王孫諤曰:「公言非也。比及擒莫離支未得,或高麗王先降,恁時帝已班師,更不誤爾功名也。今鄂國公將御酒三車入咱寨賞軍,今日不告,何時再得相見。」幾句兒言,喚回薛仁貴,着白戰汗衫,待入寨,從寨門裏見敬德、張士貴並馬出來,仁貴唱喏不定,喫緊的王孫諤兩手推倒馬頭前面。敬德問:「漢子告甚的。」仁貴欲言,張士貴便道:「這漢不早來,御酒已盡也,你好窮口。」仁貴素無一言,只惱殺王孫諤,曰:「道你言。」仁貴曰:「非建大功,何告之有。」 士貴隨敬德入寨見帝,言:「賜錦袍玉帶,卿兵取榆林城。」士貴領聖旨還寨,請君昴議事。士貴曰:「我榆林城何能得之。」君昴曰:「當告仁貴。」士貴曰:「數次不薦,必恨在心,焉能竭力。」君昴道:「仁貴如戰鬬,若用美言撫之,必捨命當先,榆林城立破之。」言無數句,這般使用。士貴大喜,召仁貴至帳下。士貴曰:「數次不薦足下,莫不懷怨麼。非不待薦公,恐帝重用,爾必離我,怎奈何老拙也。以此留公保我。若平遼畢其功,奏帝未晚。」仁貴曰:「余功皆不要,若逢莫離支,或一戟兩箭建功,恁時肯奏仁貴麼。」歡喜煞張士貴:「自與公結為心友。」 有探事人到帳下,遂言離榆林城不遠,排着三萬來遼軍,當頭捧一員將,貌如惡虎,雄賽獰神,自言莫離支特來搦戰。懽喜煞薛仁貴:「告總管。這件功,早了與小人。」離帳下階,綽戟上馬,領兵東來。怎見得。詩曰: 堪愛白袍年少將,領軍活捉莫離支。 薛仁貴搦戰,願殺莫離支。遼兵陣前一將出來,刀橫偃月,馬跨赤虬,頂三叉冠,披銀甲,乃遼將梁建勳。仁貴曰:「莫離支在何處。」建勳曰:「在城中。」「緣何不出。」建勳曰:「射鼠豈消虎箭。」仁貴怒曰:「若三合外勝你,非為英雄。」言訖,縱馬交戰,不三合,建勳敗走。仁貴乃唐之棟樑,只曾見日月交蝕,幾曾見仁貴中箭。仁貴望箭又來,右手綽其箭,左手將戟搠於地上,拈弓在手,搭箭當弦。建勳自見仁貴側偃了,道箭中,撥馬來取。仁貴曰:「這箭妨主人。」叫一聲着,應弦而箭中,正中氣喋,建勳墮馬而死。 張士貴大兵掩殺,敗兵入城,閉門不出。張士貴大兵扣城下寨,寫表奏帝。帝驚,怎見許多功。發使來摧張士貴來日取榆林城。「如何得。」仁貴曰:「不難,今晚寨中造雲梯數十個,來日天曉立於城下,仁貴先登城,當奪乳口。」士貴依言,遂令工匠造之。回奏天子,來日決取榆林城。薛仁貴指揮士卒,欲立雲梯。奈西北圓樓上列十數箇遼將,箭如雨箭,使兵不能近前。仁貴大怒,下馬戳戟於地,臂圓牌直叫火號,仰望圓樓上,連發五箭,射遼將五箇墮於城下。驚殺了太宗。他能發弓箭的,見後怕不怕,言李廣復生也。太宗驚問:「見三處雲梯皆於城下,比及別人動,但有發箭者。」白袍年少上城,望見失聲驚叫:「若非虎將,安有此勇。」敬德曰:「這功早了,不是張士貴的。」縱馬下坡,徑到張士貴馬前。「今有聖旨交來問你,為首登雲梯奪城建功者是誰。」張士貴曰:「待破城之後,詢問建功者,方知是誰,然後奏帝。」敬德曰:「見三處雲梯一發爭功,皆薛仁貴先上城,先占圓樓,然後眾兵上城,殺軍開門。」張士貴、劉君昴領兵入城,奏帝奪城建功者,又是絳州義軍。傳聖旨:「守城眾官勿傷百姓。」開門,仁貴入城,使人叫百姓勿出。忽聞大街上喊一聲,仁貴急問為何。報曰:「從榆林城大衙內一隊兵來,約一千餘人,捧一員遼將,威勢若虎。」仁貴交馬無一合,戟刺榆林太守高昌墮馬而死。勝殺遼兵出城而走,追殺數里,方回榆林城。安撫以定,張士貴收兵還寨。 天晚,敬德領從者三二人私往士貴寨。疑士貴匿他人之功,昨日功勞稍見分毫,將士貴對帝理會。令從者把馬於門外,獨提單鞭信步而入。把門人誰敢當他,時行方轉,聽探動靜。軍馬早來攻擊榆林城,身疲力困,熟睡者甚多。敬德一壁里處,聽一人彈劍作歌。歌曰: 未逢時運且蹉跎。 茅舍兩三間,數株彫殘柳。 紅葉落林間,悶對樽前酒。 書劍兩無功,使我慵開口。 又不得橫戟陣前,笑斬遼東元帥首。 又不得長驅大眾疾如雷,掃蕩妖塵清宇宙。 英雄智力不能施,空將憤氣冲牛斗。 叫:「張士貴,你誤了我也。」敬德大叫一聲:「彈劍作歌的壯士,你休埋怨張總管,你敢告我來。」敬德走向前來,圪塌的把那白袍扯住。「將軍。你不是白衣人麼。」仁貴恐反遭罪責,不想是鄂國公,頓衣而走。敬德忿恨而還,候天曉求見帝。 敬德見帝,說:「昨日取榆林城人,不是張士貴之功。天晚入寨察之,聞一人彈劍作歌,埋怨張士貴。臣拽衣而問姓名,其人頓衣而起走脫。明知張士貴匿人之功,虛作他功,賞不明,深為國患,願陛下詳之。」太宗曰:「朕方思之。」差一近臣往張士貴寨,急宣張士貴來見帝。帝宣至帳下,帝曰:「舉賢薦能,必有安身之處。卿當實奏寡人,昨日榆林城下,見五箭射五遼將墮樓,首登雲梯,奪城建功者,白衣將軍是誰。」張士貴奏:「陛下。臣昨日攻破榆林城首先建功者,姓薛名延陀,官授沂州節度副使。」近臣奏帝,領眾官前近安地嶺下寨。 帝昇御帳,急報馬至,言遼兵列陣搦戰。御駕領大兵親出對陣,捧一員遼將出馬,冠颩雜尾,袍繡團花,鎗橫素練,馬跨驛虬,自言遼將,乃伊那射也。帝問誰出馬。段志賢出馬交戰。奈志賢年邁力怯,撥馬回,敗走。伊那射追趕,帝問誰可再戰。急於帝後面一箭飛出,射遼將墜騎。帝急問發箭者何人。近臣奏曰:「乃絳州文喜縣人裴行儉。」帝大喜,封為禮部尚書。帝教混戰,遼兵東走,帝收兵歸寨。 帝昇帳,因裴行儉建功,又見張士貴立於帳下,帝曰:「如此強者。絳州總管張士貴先獻平遼論,後過海奪東岸,取鳳凰城,救鳳凰山,攻破榆林城,邀駕東來,皆張士貴之功。大小眾總管,誰似士貴之勇。」敬德叫曰:「然張士貴累建大功,亦有他人助來。臣隨陛下征戰賊兵,擒世充,誅建德,皆臣之功也。徒然陛下褒譽張士貴,挫滅眾官,恐傷士卒之心。」帝不語。一人高叫:「敬德你不強。」爭目視之,乃皇叔任城王李道宗。昔日敬德殺者李孝機,乃道宗親兄也。道宗言:「你往日曾建功,今次征遼,素無一功,何敢輕慢張士貴。」敬德對曰:「奈帝不用恭,若某戰,豈容張士貴也。」帝曰:「卿老矣。因此不用。」恭曰:「臣不老,倘逢莫離支,若不生捉,無面見陛下。」前有報急馬至,言:「莫離支領遼兵下安地嶺來搦戰。」敬德大叫曰:「陛下使臣交戰,生捉賊將。若不教臣戰,觸階而死。」太宗曰:「總管在意者。」敬德領聖旨,領兵出寨,與遼兵對陣。遼將出馬,敬德不問名姓,一合生挾了。敬德還寨見帝。帝喜曰:「榆窠園之勇,尚由不減。」敬德視任城王:「某往日強今日也。」問:「除皇叔之貴,敢似恭一合捉遼將麼。」道宗曰:「我雖力弱,今與你爭氣則個。」親問帳下諸將:「敢助吾戰賊將麼。若成功,把我任城職便分付與你。」言末絕,一人高叫:「皇叔放心,某雖不才,願隨皇叔戰。」懽喜煞皇叔。是絳州義軍薛延陀。道宗奏帝,要兵一萬。帝與道宗領延陀出寨,與遼兵對陣。一員遼將出馬,薛延陀不打話,交戰數合,遼將敗走,延陀急追。忽見四伏兵起,困住任城王。人報曰:「任城王被遼將兵困住。」帝視敬德,敬德恐傷帝心,當帳下搦張士貴:「今次征遼,你功最大,惟我不伏。今任城王遭困,爾與吾各領兵三千,往遼陣救皇叔。先建功者,帝前教乞賞,不建功者,就帝前納頭。休教人替咱兩箇去來。」張士貴不敢去,帝疑前功是詐,今言不敢,其實心怯。方猶豫間,傍有一人高叫:「張總管放心,某助總管。」覷了,爭功是誰。却是劉君昴。言:「當官不讓父,今者惜甚人情,當與爭救任城王,先建功者賞,敗者斬。」 各點軍三千出寨,敬德為左軍,張士貴為右軍。望遼兵至近,士貴覷劉君昴:「被你送了我也。」君昴曰:「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付耳低言這般者。士貴解腰間金帶,用手提定,回顧眾將曰:「如先入陣救任城王的賞此帶。」言未盡,見一人下馬戳定戟,用手取的帶腰間便繫。士貴大怒:「你功未建,先取其賞。」白袍年少曰:「總管理會的,敢先要賞,須便建功。休道只救任城王,和那莫離支拖將過來,須直總管一條金帶。」言訖,綽戟在手,跨上赤虬馬,飛奔軍陣前去。敬德大叫:「奪吾功者是誰。」再覷了,便喜道:「好將軍。既不是張士貴,把這一件功却與這漢。」仁貴縱馬入陣,見一員將使一條鎗來。仁貴曰:「吾乃唐將薛仁貴。」遼將笑曰:「無名將退者。」問曰:「爾是莫離支麼。」「吾乃遼將耨撒延壽。」仁貴曰:「莫離支安在。」延壽曰:「今陣中捉了任城王,親送高麗平壤城去也。」仁貴大怒,橫戟交戰,未分勝敗。聽背後喊聲大震,仁貴回視,見敬德催兵,也奔遼陣裏來。仁貴恐被敬德奪功,催兵掩殺,遼兵四散亂走。 仁貴過陣,並不聞任城王消息,莫非遭莫離支所擒。倘皇叔有失,吾亦不能回見總管。縱馬東行,忽聞金鼓亂鳴,喊聲大震。仁貴曰:「任城王必在此處遭困。」單馬欲臨遼陣,見陣中一騎馬出來,仁貴覷了,言:「任城王果被賊所殺,我來的不濟事也。」走出來的人,乃唐將小卒,滿身流血,痛遭傷損。仁貴曰:「爾既出陣,任城王安在。」其人言曰:「將軍願回,遼兵勢大,將非一人可動。」仁貴再問:「任城王如何。」答曰:「見被遼將數員逼困,末能得出,三四百人出來,惟我得脫,其餘皆折了。」仁貴曰:「爾當西去,若張士貴問,但言仁貴先入陣,保皇叔,總管兵速來。」言訖,縱馬入陣,手執戟左右撞遼陣。驀見山邊一騎馬來,馬上一將鎧甲彫零,身帶十數箭,背後着了兩三鎗,認的是唐將,不辨是誰。後有一遼將,追之甚速。仁貴道:「唐將休走,我救你者。」乃是任城王。見仁貴縱馬前來,遼將撥馬結斜走,仁貴來趕,背後有薛延陀復追遼將。延陀叫曰:「休殺皇叔。」遼將被薛延陀追及,拈弓箭在手,番身背射,薛延陀墮騎,遼將撥馬來取。仁貴道:「莫非是莫離支。誰有這般弓箭。如得此將,高麗平矣。」橫戟騰到根底,叫:「莫離支略住,薛仁貴在此。」遼將見仁貴縱馬至前,不顧延陀,只趕李道宗。仁貴下馬,扶延陀起,見射中左臂。仁貴急問:「皇叔安在。」延陀曰:「適來遼將追趕,身帶重傷者便是任城王。」仁貴道:「誤了皇叔。」綽戟在手,上馬來趕遼將。 却說任城王身帶十數傷,血流不止,遼將追及,驀見高坡一樹木成叢,任城王急不擇路,縱馬而走,遼將趕至,任城王轉樹而走。忽見白袍將軍縱馬橫戟騰至坡下,大叫曰:「賊將勿殺皇叔。」其遼將不免回戰仁貴。任城王勒馬回頭看二人交戰,只一合,戟刺遼將墬騎而死。仁貴下馬,戳戟叉手,遂言:「絳州義軍小卒薛仁貴也。賴王叔虎威。」懽喜煞李道宗。忘却身邊疼痛。「我與敬德爭氣力,帝曾言如勝遼將者,便分付任城王職位,何況救吾一命。將軍上馬。」道宗問曰:「爾既在絳州義軍,隨士貴曾建功麼。」仁貴言:「絳州捉了混天大王董達,次洛陽擺行陣,後獻平遼論,用計過海,奪東岸,首登雲梯,攻取榆林城,皆小人之功也。奈張士貴不薦其功,只作義軍小卒。身無微職,託皇叔特薦,倘或重用,某殺身報國。」道宗曰:「放心。我不比別人,乃是皇叔。蒙君之恩,豈敢忘也。」仁貴、皇叔西來,見遼兵與張士貴交戰。未過陣,仁貴縱馬橫戟,殺一條斋巷,保皇叔出陣。逢張士貴,見皇叔身帶重傷,下馬動問道:「先遣仁貴救皇叔,大兵助其勢,方殺遼兵過陣,今逢皇叔,得免此圍,張士貴之功也。」任城王馬上道:「誤國之棟梁也。前建功十數件,今保吾一命,皆薛仁貴之功也。你反為諂佞之臣,吾若奏帝,你必該死。」張士貴叉手遂言:「非不教仁貴見帝,奈未得便,既是皇叔有薦之心,某願同往。」歡喜煞李道宗:「公既有此心,情願上馬,回歸御寨。」李道宗、張士貴領兵,和那薛仁貴也奔御寨。 却說帝思敬德、士貴救任城王,不知消息。近臣奏曰:「有隨皇叔去戰者薛延陀復回。」帝宣至帳下,身帶重傷。問:「皇叔安在。」延陀曰:「敗於遼陣,被遼將所逼皇叔甚急,臣往前去救,臣中箭落馬,其遼將追皇叔不知何處,臣撞陣出來,身帶重傷。」帝大怒曰:「送皇叔一命,皆爾匹夫也。」令左右推轉斬訖。延陀告陛下:「臣乞領兵,再保皇叔。」近臣奏曰:「今皇叔被張士貴保入御寨。」帝道:「張士貴又建功。」遂免延陀,令宣皇叔、張士貴。見數箇小卒扶皇叔入寨至帳下,張士貴在後。帝視之,見任城王渾身血不能舉動。帝不忍之,離御座,急問皇叔:「若不爭氣,安有此傷。」道宗曰:「臣竭力戰賊將,能死無憾。奈扶江山陣中遭遼將所逼,身帶重傷,口中吐血不止,死內得生,臣賴一虎將所救,臣方得免。今對陛下,可當舉薦。」驚煞太宗:「救皇叔者虎將姓甚。」李道宗方欲言,仆然倒地,口中吐,滿身搐手拳。帝驚曰:「皇叔為何。」張士貴曰:「皇叔是破傷風發。」帝令扶歸帳,令醫官治療。帝問士貴曰:「建功救皇叔者虎將是誰。」士貴曰:「臣怎做得虎將。託陛下洪福,累次建功。」帝曰:「又是士貴也。」遂重賞。近臣奏曰:「被敬德追殺遼兵,上安地嶺去也。」敬德邀駕於安地嶺下寨。 帝宣元帥英公議事,若過安地嶺,去高麗平壤城近也。英公自思,帝拜為將,今次征遼,我無寸功,豈不羞見唐兵權印也。英公曰:「臣當領兵取安地嶺,力取不得,可以謀之。」帝親領大兵,與英公諸將皆至安地嶺。既至嶺下,見上二十里遠上列軍兵弓弩,旗號遮天。太宗曰:「若非韓信、武侯在者,此嶺亦不能取。」英公一騎馬親奔嶺下,仰頭望了,不知見甚來。大叫一聲,墮於馬下。口中一道血出,似絳橋一般。驚煞太宗。叫苦不迭:「若英公有失,教寡人怎歸本國。」和大小眾官向前,是見甚的來。帝令扶英公上車歸寨。煩惱煞太宗。遂問隨軍醫官巢論,奏曰:「臣先視其容,後察其脈。」巢論遂胗脈取奏,曰:「此證兩得,先中海毒,後傷心氣。此病可治。臣有藥料,缺藥引子。」帝曰:「何物。」巢論曰:「中原巴豆杏子毒,以菉豆湯解之。既中海毒,以龍鬚燒灰入藥解之。今英公先中海毒,後中心氣,非龍鬚灰不可下藥。」帝問曰:「何處有龍鬚。」巢論曰:「海內有龍鬚。」太宗自思,撩袍離御座,轉屏風後,歸帳去,頃刻復回,手將龍鬚賜與巢論。道:「卿燒為灰,與英公下藥。」 太宗七德安天下,翦鬚燒藥賜功臣 果然聖感動天,英公立愈,帝設宴相慶。近臣奏曰:「有定州三路供糧草,皇太子遣使將珍珠粉特來進上,言此粉食之,不中海毒。」太宗賜粉與三十六路總管:「卿等既受其粉,當思取安地嶺之計。」 張士貴將粉歸寨,令左右制成。召仁貴至,賜坐,將粉分為三椀,士貴、君昴三人共食其粉。仁貴不曉其義:「敢問總管此粉何為。」士貴曰:「今皇太子進此粉,能解海毒。御賜三十六路總管,某既得之,不敢獨享,與公共之。」喫罷方欲致謝,人報遼兵下安地嶺來。仁貴聞報不謝而去。君昴怒曰:「古人言蒙一飯之恩,尚殺身為報,今總管賜御粉,此匹夫不謝而去。」士貴曰:「必有他幹。」言未盡,人報薛仁貴領一隊軍殺遼兵至安地嶺去了。張士貴曰:「昔日羊羹不均,駟馬奔躑。今涼粉一椀,唐將竭力建功。急點大兵背後助將去,怎生取安地嶺。」 仁貴領五千兵殺眾將上安地嶺去,遼兵不能當,只辦前走,仁貴後追不捨。行追行殺,相纏到安地嶺上。仁貴大喜,却又得安地嶺,遼兵過嶺去,仁貴方欲前進,仰頭覷了前面山口,被遼兵屯柴薪燒阻,不能前進。回嶺上盤桓猶豫,忽見東南山有一條小路,仁貴與眾兵曰:「吾當前進,爾等後隨。」言訖,橫戟信馬而進。 轉山約行二十里,仁貴自思,這般小路,却奔那裏去。正進之次,忽至一高峰。仁貴勒馬視之,把兩手頂禮不迭,背後高叫:「都上來,咱大家看則箇。」用鞭指眾軍一發向前,覷見向山下樓臺殿閣,此乃蓬萊三島也。眾兵曰:「非也。既是蓬萊三島,何居陸地。此乃是一所宮觀。」仁貴引兵尋盤道山去,至觀門前,見樓臺森聳,玉殿瑤階,翠竹蒼松,奇花異卉。到三門外,見左青龍,右白虎,護其觀門,並無人跡。仁貴下馬,令眾兵排門而入,仁貴向前,眾兵在後。見七寶碾玉粧成,富貴繁華,非塵世有。仁貴疑此蓋造,乃無道者所為。正尋思,忽於正殿一壁,轉過一箇婦人,鴉鬚堆雲,素肌削玉,杏臉凝脂,柳眉拂翠。只疑是芙蓉城下,子高適會瓊姬;洛水隄邊,鄭子初逢龍女。眾人持劍,方欲向前,那婦人不荒不忙,着手指定,遂言:「來者唐兵,不得無禮,自家共你親戚。」驚殺薛仁貴。提劍舉步,撩衣走向前,自問婦人:「咱兩箇却是甚親。」婦人曰:「告將軍。」詩曰: 啟開一點櫻桃口,噴出滿堂蘭麝香。 婦人曰:「俺姑又與唐天子親,是你皇帝姑姑。」仁貴不敢無禮。其婦引仁貴至方丈中,見道姑數人,誦黃庭經。禮畢,請仁貴坐。婦人曰:「我乃高劍之妹,建藏之姑。唐帝貞觀初,高麗為我姪,與唐帝姑姑親。」仁貴曰:「公主為皇姑,何居於此。」公主曰:「為莫離支葛蘇文殺其兄,立我姪為主。那漢縱橫行事,不問朝廷,真乃海東王莽也。今反唐朝,非由我主,皆蘇文賊弄權。高麗無主,因此出家修道。今居此觀,在地嶺下,此山乃高麗也。過此山別無險阻,散漫平坦,直到平壤城。今在於此,知唐兵駕來,教天子明我高麗不反。今唐兵既到此,此遼人不達。將軍姓氏何人也。」仁貴曰:「我乃絳州義軍薛仁貴。」公主曰:「身居何職。」仁貴曰:「身在布衣。」公主曰:「何無貴品也。」仁貴曰:「所建功勞,奈總管不薦,不得重用。今欲歸本帳,若取安地嶺,奈無路可取。敢問皇姑,願求一計。」公主見問,笑而言曰:「將軍欲過此嶺,何難之有。依我一言,大功必建。」仁貴躬身,遂言:「惟命是聽。」其婦人言無數句,使仁貴兩手加額,則不止取了安地嶺,和那莫離支亦拿了。仁貴不信,公主引於觀背後,指此便是海水。公主曰:「此海水遶安地嶺過,至安地城,亦可往平壤府。」仁貴告曰:「雖有海水,又無船隻,安能得過。」公主曰:「將軍放心。我姪來日生辰,想見高麗國王今日必發使駕船來宣我也。若高麗使來,將軍可就船取安地嶺城。既至城下,次取平壤城,殺莫離支,除高麗之患。」仁貴曰:「安有此事。」公主曰:「實無虛誑,不待須臾,高麗必至。」 方語話中,見一海船從東而來,上有小卒百餘人。其船直至觀後岸,為首使命高叫:「當報皇姑得知。今王子有命,宣公主添壽。」言訖,撩衣便下船上來。仁貴自思,心間大喜,殺來使,我建功,提劍舉步如飛,騰至使命根底,捽住衣袍,放劍在鼻凹中。「我不殺你,將公主平壤去,和我也去走一回。」公主附耳:「待教殺莫離支。」遼使道:「和俺高麗王也送了也。」遼使道:「甚。」公主急指曰:「將軍不可無禮。高麗作亂者,葛蘇文也。公殺遼使何益。」仁貴曰:「你姓甚。」遼使曰:「我乃烏伊達,奉王子命來宣公主添壽,將軍大兵何至於此。」仁貴曰:「吾奉張總管命來取安地嶺,被遼兵焚其山口,使吾進退不能,今至於此。恰問公主,聽知說了遼人不反,爾可為吾大建其功。公主見帝,你若不從,吾先殺你。」遼使曰:「惟命是聽。」仁貴曰:「此海遶安地嶺,過安地城。爾將吾百人到城中,賺開門,一兵襲之,得此安地城,別無險阻。邀駕東來,殺莫離支,平高麗之患。」烏伊達不敢不從。 仁貴將兵五百上船,辭公主奔安地嶺城來,捲了唐兵旗號,開船離岸,遶安地山到安地城下,見城上嚴備,密布着軍兵。烏伊達船着岸,夾帶仁貴叩城,使人高叫:「城上休放箭,我乃烏伊達,王命來宣公主添壽,正打此過。」門人見,上下同開放門,仁貴一騎稍出在前,飛到甕城門,迎頭見了,叫苦不迭。怎見得。詩曰: 安排香餌魚還至,准備窠弓虎到來。 仁貴見二重門掩然猶閉,背後却早拽起弔橋,放落賺板,遶城圍樓,列開弓弩。門樓上立着一箇將軍,厲聲高叫:「孩兒每。梆子響,一齊發箭便射。」仁貴聽得,擡頭看了,咽氣吞聲,却到使人碎心,莫被別人先取此城成功了。薛仁貴認得城上是唐家兵將,且不得放箭。「我乃義軍薛仁貴,今奉張士貴命來取安地城。怕城上是遼兵,可當放箭,怕是唐兵,須言姓名。」驚煞將軍。止住弓弩,放開城門,荒速下城,與仁貴相見。見仁貴鳳姿端雅,體貌非俗。將仁貴入城,於帳中同坐。仁貴問曰:「將軍何人也。」對曰:「昔過海分兵三路,今程咬金兵取登青丘道口過,今我大兵十萬取胡越,我乃南路元帥張公謹。」薛仁貴請死。公謹曰:「我騙海先取安地城,後程咬金和天子駕至。將軍何至於此。」仁貴曰:「奉張總管命取安地嶺,為遼兵焚其山口,遂不能回。下山過高麗,遇公主,將遼使烏伊達海船來,賺安地城,不知元帥先建大功。」張公謹曰:「公隨駕,身居何職。」仁貴曰:「止是義軍小卒。」公謹曰:「曾建何功。」仁貴曰:「累建大功,被總管匿功不薦,未曾見帝。」公謹大怒:「老賊敢誤國家棟梁也。將軍隨我下安地城,同共見帝來。」詩曰: 若非今日逢公謹,安得白身朝太宗。 元帥下嶺,嘆曰:「此險阻有失,何日平安遼國。某當領本部兵下嶺,先將接駕表,與張士貴共邀駕至此。」問:「元帥如何。」公謹曰:「比及駕至,亦下嶺接駕。」領兵離安地城下,正逢張士貴、劉君昴領兵來嶺下體察仁貴消息。仁貴下馬,見總管施禮。士貴大驚:「將軍上嶺者何為。」亦言前事:「今南路元帥張公謹遣某見帝,上接駕表,隨後他領兵離安地嶺來。」張士貴見言,心內自思,張公謹若見帝,那得不薦仁貴。把似別人薦,不如我做一面人情薦仁貴。自過海征遼,非我之功,同共見帝舉賢一奏。言罷,將仁貴奔御寨來。留仁貴御寨外,張士貴將接駕表入御寨來見帝。帳下欲奏,見帝與英公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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