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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济世

2011-08-23 37页 pdf 126KB 8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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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济世 《悬壶济世》 ·星波 上篇 悬壶 (1) 这是林凯第一次上课,他有些紧张。对于两个星期前才踏上这块新大 陆的他,这属正常。他在走廊里来回踱着,不停地看着表。虽然已经是初秋, 穿着衬衣的他还是感到背上出了粘粘的汗。 最后,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了实验室。 “这是哪里?这是昨天演习过的实验室吗?”林凯有些恍惚。他进教室 扫的第一眼,让他觉得回到了他自己的学生时代。 她,一个东方小女孩,静静地坐在实验台后面。她有着一双不大但很 明亮的眼睛。这正是他大学四年间一直想看又不敢仔细看的深泉。秀气的眉 ...
悬壶济世
《悬壶济世》 ·星波 上篇 悬壶 (1) 这是林凯第一次上课,他有些紧张。对于两个星期前才踏上这块新大 陆的他,这属正常。他在走廊里来回踱着,不停地看着表。虽然已经是初秋, 穿着衬衣的他还是感到背上出了粘粘的汗。 最后,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了实验室。 “这是哪里?这是昨天演习过的实验室吗?”林凯有些恍惚。他进教室 扫的第一眼,让他觉得回到了他自己的学生时代。 她,一个东方小女孩,静静地坐在实验台后面。她有着一双不大但很 明亮的眼睛。这正是他大学四年间一直想看又不敢仔细看的深泉。秀气的眉 毛,端正的鼻子,配着白净的瓜子脸,噢,简直太像了。 从这一瞬间开始,他不再紧张,不再冒汗了。因为这里有他熟悉的一 切,他仿佛是在给她辅导实验。 他按着教案顺利地讲解完了以后,学生们开始独立操作。这时,他拿 出花名册,一个个名字的浏览。这实验组上一共有五个有着东方姓氏的学生, 她叫什么呢?“德兰,这是五个里面最美的名字,一定是她了。”他暗暗地 想着,跟自己打着赌。 站起身来,他慢慢地巡视着一个个实验台,解答着学生提的问。他 走过她身边时停顿了一下。她正用娟秀的字体记录着数据。记录纸顶端的名 字是‘德兰’。“哈,我猜对了”他暗自给自己喝彩,但也不知道输的是谁。 他多么希望她提些什么问题。但她只是默默地操作着,一丝不苟。 完成了实验的学生,开始陆续离开教室。她也收拾好了书包,拿着实 验报告,走向讲台。她把报告交到他手里,没说话,似乎抬眼看了他一眼。 他已经呆木得连一句应酬场面话也没说出口。她转身向门口走去。黑黑的披 肩发轻轻地扬起又落下,带出一股清香。她的步履是那么轻盈。连背的书包 都是那么和谐,就好象是着意的点缀。 “德兰”,林凯猜想着她的中文名字一定是这样写的。 (2) 一个学期很快就要过完了。这学期里,林凯最盼的就是换新实验。他 恨不得能把两星期一换改成一星期一换,这样他就能每周都带德兰一次实 验。一学期下来,林凯一共也就见了德兰六次面。对话也仅局限于最后交实 验报告时的‘谢谢’一类。但他觉得很满足,就像当年他对那个小公主一样 的满足。 林凯在大学时情窦初开,暗恋上了班上的一个小公主。他没有给她写 过情书,甚至没有真正说过几句话。这样,小公主一直到被高男生娶走 带了出国,她也压根儿不知道在由她的追求者构成的‘分母’里头还有这样 一个‘秘密的崇拜者’存在。尽管当着‘大分母’里面的‘虚部’,林凯也 很满足。他认为那是他最纯真的爱,初开于十六岁的浪漫年华。后来在单位 上,尽管有教授、所长、党委书记的女儿的照片一张张地托人事处老太太带 来,但他始终忘不了那一段单相思,他坚定地认为人事处老太太的照片轰炸 是对纯真爱情的亵渎。 直到上了飞机,他才算抵挡住了媒人们出国前的总攻。 现在,另一位小公主闯进了他的感情世界。德兰是那么像他当年的偶 像。除了偶像之外,在现实中,德兰还有着另一重角色--她是他的学生。 虽然他已经长大了很多,但是他的心理还跟七年前差不多。也许他们只是在 交实验报告时相互‘谢谢’一下,也许他只是通过她的实验报告感受到她的 文静端庄、细心聪颖,这些就能足以令他感到很满足了。 这时,林凯刚批改完了最后一次实验报告,正准备综合成绩。德兰的 报告总是写得很整齐,实验也做得循规蹈矩,一丝不苟。同很多东方学生一 样,她从不在操作上别出新裁,或提出一些古怪的问题。 想着德兰文静优雅的动作、脚步,他猜想着她一定是在很有教养的家 里长大的。 成绩综合下来,德兰和那个最爱提问题的海军预备军官并列榜首。 林凯合上了本子,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完成了一学期的任务。接下 来该准备自己功课的考试了。 舒完这口气,林凯感到一阵惆怅。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德兰了。 过了一阵,他又感到很幸运和满足。他在讲台上,德兰在下面使他感 到熟悉,感到镇定。没有德兰,很难想象第一课会讲成什么样⋯⋯ 他就在这一波一波的想象中进入了梦乡。 (3) 科林斯太太正忙忙碌碌地安排着桌上的摆设。今天是复活节。科林斯 太太虽然不是基督教徒,但很爱热闹,碰上个节日她就在家里开聚会,请朋 友们过来吃、喝、聊天。今天也不例外。 科林斯太太个子不高,亚麻色的头发下一对淡褐色的眼睛永远闪现着 活泼的光芒。科林斯先生是一位成功的律师。科林斯太太很早就不工作了, 在家专职照看这一大片房产以及子女。现在最小的女儿也从哈利大学毕业离 家工作了。 随着客人们一个个地到来,科林斯太太来回地穿梭于客厅与正门之间, 同客人们寒喧着。 叮咚,又是一声门铃响。 “嗨,凯文!请进,请进。”科林斯太太打开门热情地招呼着。 门口站着的是林凯,他是通过哈利大学的国际学生办公室同科林斯太 太认识的。前些天他接受了她复活节聚会的邀请。 “嗨,凯西!您好!”林凯迈步进屋,与女主人寒喧着。按美国人的礼节 同科林斯太太轻轻地拥了一下,随即把带来的礼物交给了她。 林凯对这层建筑已经很熟悉了。他半年来每星期都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在这里跟凯西聊天,学习美国的风俗习惯,介绍中国的民风国情。有时还与 她讨论时事。科林斯夫妇都是哈利大学的校友。 林凯不是第一次参加她家的聚会了。同女主人见礼后,他径直走向酒 吧。端了一杯果露以后,他慢慢地遛哒,跟认识的人打打招呼,听听他们聊 啥呢。有兴趣听听唠唠,没兴趣接着向下一个人群遛哒。 突然,他不动了。他看见了她--德兰。 如果不是她转过身来,他一定认不出她来。今天她不象平时上课那样 穿着印着校名的套头衫和牛仔裤。今天她穿着连衣裙。淡淡的鸭蛋青色配着 白色的点缀,合体地衬着她那小巧玲珑的身材,他感到了一种夏日荷叶的清 香。 她也看见了他,一怔,然后一笑。怔的是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 位认真拘紧的助教。高兴的是终于在这里见到一位年龄相差不大的人,而且 还算认识。 她这毫不掩饰的一笑,使他感到放松。 他快步上前,先招呼道:“你好,德兰。” “很好,你呢?凯·林。真高兴又看见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德兰回 答着。 清脆的嗓音,清晰的英语语音,林凯听得很陶醉。 “凯西是我老师,我平时跟她练英语。你呢?”林凯非常愉快地接受着 她的盘问。 “凯西是我朋友,她请我好些次了,总不来也不太好。我爸妈请他们照 应我。”说到这里她做了个鬼脸接着道:“我不喜欢这样的聚会,都是些上了 年纪的人。他们说啥我都听不懂。” 她这种自然的外露让他很喜欢,他也完全地被这种自然气氛所感染。 他说:“我还凑合,只要他们不要聊大萧条以前的事情。另外不要让他们知 道你喜欢摇滚乐,否则他们根本就不跟你说话。” 她调皮地一伸舌头,然后说:“你还能听懂他们?噢,对了,你是我的 教授。” 他俩同时笑了。 这时凯西走过来,说道:“凯文,德兰,你们原来认识?” 德兰接过话头:“我刚才说呢,他是我的教授。” 林凯赶紧更正说:“我当过她一学期的助教。她是我最好的学生。” 凯西高兴地说:“太好了!你们好好聊聊。” 原来,凯西很细心,一直注意着百无聊赖的德兰无可奈何地看着墙上 的画。这下,她那种怠慢客人的负疚感才消失。 德兰和林凯面对面地坐在前窗前的座椅上,谈着各自周围的趣事,谈 着学校里的逸闻。 直到凯西来催他俩去取食物。 聊着聊着,他们又找到了许多共同的话题。如对主人家挂在厅里的画 的评价,对现在走红的摇滚歌星的评价。 最后,送德兰回校园的任务也责无旁贷地落在了林凯肩上。女主人高 兴地向他二人道别,看着他两人离去。 林凯看着德兰走进了宿舍楼,看她回头挥了手,这才启动离去。汽车 的尾灯划出了一弯优美的弧线。 (4) 林凯从前对他所钟情的女孩都有一种满足感。那怕那十六岁的小公主 只是有意无意地对他笑一笑,那怕那实验课上的德兰只说句谢谢他,他都会 感到很满足,觉着那就是他的全部所愿。 复活节聚会那天的德兰却给林凯带来一种不满足感。她的语音、笑容 是那样的自然、实在。使他感觉不到从前的满足。他渴望着了解她更多,渴 望能够多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笑脸。 这种变化,使德兰在他心目中初步脱离了钟情偶像的地位。 那天,他只知道了她从小就来到美国,她读的是特医班。哈利大学特 医班的学生要在六年的时间里拿到医学博士。入选这个班的竞争非常激烈, 报名的人多。因为从家长的角度来讲,读这个班要比按正常途径读完本科再 读医学院要省很多钱。这个班录取严格,入学考试的成绩很高,因为要保证 这些学生有足够的天赋在短时间内学完繁重的大学基础课而在第三年进入医 学训练的轨道。 从那以后的几个星期,林凯有意地向凯西寻问有关德兰的讯息。 她父亲是医生,曾治愈过科林斯先生的某种难症。所以两家关系很密 切。她的几个哥哥都是医学院毕业,其中一个也是哈利医学院的校友。她入 选特医班时只有十五岁,当时入学成绩相当的优异。入学后,她很用功,成 绩一直都是A。 林凯不禁又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德兰时的情形。 两个月后,林凯收到了德兰的电话。 “凯文,这是德兰。还记得我吗?” “嗨,德兰,怎么能不记得呢?”林凯答道。他已不似从前那样的紧张 无措。 “凯文,等过两天我这边的课上完了,我就要搬到医学院的宿舍去了。 你能帮我吗?” “没问题,德兰。告诉我哪天。”林凯不加思索地答应下来了。 “谢谢你,凯文。等最后定下来我再告诉你。” 答应了这个直截了当、没有丝毫的做作与无谓客套的请求,林凯不禁 心里暗道:“好一个被爹妈宠坏了的小丫头。” 德兰搬家第一个想到要找帮忙的就是林凯。复活节那天,她觉着跟凯 文呆在一起没有什么拘束。别看这个助教上课时候是那么的拘紧严肃,下来 以后居然是这样的风趣。他看起来最多只有三哥那么大。跟他聊天就象是在 家一样。平时并不是很善言辞的她,那天却讲得那么滔滔不绝,让她自己都 感到奇怪。自从上大学以来,她很久没有象那天那么愉快过了。现在就要转 去医学院了,她有些紧张,非常非常地想家。她毕竟只有十七岁。 在家的时候,她跟三哥最亲近。很多生活常识她是从三哥那里学的。 在她还没有上大学的时候,三哥经常从圣路易医学院给她打电话,给她帮助 与鼓励。那也是一段很迷惘的时间,父母的话几乎是听不进去的。 今年三哥毕业,他自己很忙。而且从德兰上大学后,三哥就已经开始 不把她当小孩子了。他告诉过她,一个成年人,即使是女孩,也要有自己的 主见。三哥自己也知道,进了学校,家里人的话对她的影响力将会越来越弱。 (5) 几天以后,当林凯来到德兰宿舍门口时候,德兰已经等候在门口了。 今天,她把长发扎成了一个马尾巴。一反平日的文静,这个发式给她增添了 不少明快和俏皮。 这几天的天气和林凯的心情一样的好。初夏的气温十分宜人,空气中 飘着新剪过草地的清香。湖风徐徐地吹过,沁人肺腑。林凯刚刚圆满地结束 了这一学期的功课;不,应该说这一学年的功课。从夏天开始,他就要进列 维教授的实验室做研究。明年秋天他也不用再当助教了。在助教的生活里, 除了德兰,没有什么更令他留恋的。 今天,他穿了一件印着关公大红脸谱的短袖汗衫,外面罩了一件夹克。 出车后,他感觉了一下气温,就把夹克脱了扔回车里。 “凯文,你来晚了。”德兰带着可人的微笑抱怨着。接着又说:“你好吗?” “从没有这么好过。”林凯随即看了看天,接着说:“从太阳时来说我没 有晚。”他知道,从夏时制来说他也没有晚。 “凯文,进来吧,这里的事情全是你的了。我奖励你冰淇淋。”德兰边说 边带他上了楼。 德兰的宿舍已经基本收拾好了。几个纸盒子,散放在墙角。一个小小 的旅行箱立在床边。墙上贴着一张雷诺阿的母与子。床上只有一个大白熊。 看着尚未封口的纸箱,林凯问:“你有鸭牌胶带吗?” “要那干什么?”德兰不解地反问。 “给纸箱子封口呀。这样才好搬运。”林凯向她解释着这基本的常识。又 说:“我车里有,我下趟给拿上来。” 德兰没有再问,她现在还不会去想林凯的车里为什么会备有鸭牌胶带。 林凯给她的纸箱一个个的封口。他指着床上的大白熊向德兰建议说: “你可以把他放在这个箱子里。” “不,我不能让他受委屈,我要抱着他走。”德兰摸着熊的耳朵说。 林凯没有笑。他从前经常笑话女孩子们对玩具的情感。他自己没有姐 妹让他体验到这些女孩子的世界,直到今天。今天,尽管他不懂为什么,但 他觉得这是份真情感。 当房子空了的时候,林凯对德兰说:“你把这张画也带走吧。它很美 的。” 德兰遗憾的说:“我想过把它摘下来,可是胶布一扯它就要坏了。我想 还是留着它完美地在这里,至少是我还在这里的时候。” 德兰抱着熊随林凯来到车边,看着车里胶带封口的纸箱,她忽然说:“凯 文,这胶带你等会儿可要帮我打开呦。” 林凯看着她笑了。 (6) 医学院座落在城里。这里有哈利大学的医学院、牙医学院、医疗中心 以及一个个的研究所。哈利医学院的学生宿舍,也是这一栋栋高楼中的一座。 林凯提着箱子打开德兰新宿舍的房门后,首先就去把窗户打开,让外 面的风吹进来取代这里遗留的有着清洁剂气味的空气。从窗户向外望去,可 见湖面上船影点点。 德兰还是一直抱着她的大白熊。进门后,先把熊放在了床上。 “凯文,你喜欢这里?”德兰看着陶醉的林凯问道。 “是呀,我也希望我是医学院的。”林凯说着,转身又向门外走去,边走 边对德兰说:“你不用下去了,让这窗户多开一会儿。你想想你的东西该怎 样摆。” 林凯很快地就把一个个箱子搬了上来。当把最后一个最重的箱子放到 地上后,他说:“德兰,下回最好别把书全放一个大箱子里。你这才两年就 那么沉,等你四年时候再搬家,我可就搬不动了。” 德兰看他挺累的样子,颇有些负疚地说:“我只想放在一起好找一些。” 然后她又转换了话题:“我说过,我要奖励你冰淇淋。走,咱们下楼去。” 这一片很热闹,充分显示着大都市的气氛。沿街高级的商店的橱窗里, 一个个模特叉腰伸手显示着的流畅,雍容的体态显示着礼服的华贵。 在大街上走了一阵,他们俩进了一家31冰淇淋店。随着身后的店门 徐徐地关闭,街上的嘈杂也被留在了外面。冷藏机嗡嗡地作响,空气里飘着 奶油、香草、草莓、巧克力混合的香味。 这家店面不大,呈细长条形。冷藏箱和柜台占据了半个店面。另一半 沿墙放着一排桌椅,中间就是过道。现在的客人不多,只有两个桌子上有着 一对半客人。 德兰先进了门,回头问道:“我知道我要什么了,你要什么?” 林凯说:“还是我来吧。”他觉得让德兰来买不太合适。 德兰摇着食指说:“说好了我奖励你冰淇淋,不许反悔。” 林凯不再争辩了。“我来一个‘石头路’吧。” 德兰对店小二说:“两勺石头路,两勺巧克力片。” 林凯刚想问什么,德兰一伸手说:“咱们找个地方坐下吧。” 这里是一张桌子配面对面的两把椅子。这样的布置就是专给约会的情 侣们安排的。店小二也毫无疑问地认为他俩也是一对情侣。 他们两人找了一个最不影响交通的地方坐了下来。林凯坐在面朝门的 那面,德兰背朝着门。沿街门窗透进来的光线,把林凯的面部照得很有层次。 这使得德兰有机会仔细打量他。 他额头很宽,眉毛浓黑,脸部的轮廓很清楚,嘴角透着坚毅,眼睛里 不时地闪出火花。 德兰正在给林凯相面,突然看见他眼睛一抬,嘴巴一动,身子要向上 站。她一下就明白了是为什么,机灵地向他摆摆手,回身,提着她的小钱包, 走回了柜台。林凯也站起来去柜台上把两碗冰淇淋端了回来。他已不想跟她 谦让,他知道她会很聪明地干成她认定想干的事情。 用勺子慢慢括着冰淇淋,林凯终于问出了刚才没有问出的问题:“你为 什么要买两勺‘石头路’呢?” 德兰眨了眨眼睛,答道:“要是我吃两勺,你吃一勺,你先吃完了,你 看着我独吃那多不好呀。”停了一下,她又说:“我看你也需要两勺的热量, 今天你搬了这么多箱子。” 林凯也眨了眨眼问道:“那你呢?” 德兰说:“我怎么吃都不会超重。这样使我很快乐,别人不敢吃的东西 我都能吃。每个人的脂肪转换机能不一样。我看你也差不多。” “我想,用功刻苦的人是不容易长胖的。工作到半夜,不论有多少热量 也烧掉了。”林凯谈着自己的体会。 “凯文,你说为什么别人不用功,成绩不好,没有人会指责他们;而一 个东方人不用功,成绩不好,别人就会认为你是不应该这样。”说到这里, 德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有时我很厌倦这种用功,仿佛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 由于背着光,林凯无法看清德兰的表情,但他听得出她心中的困惑。 林凯随着勺子括取冰淇淋的速度,慢慢地谈着。谈着用功本身是一种美德; 谈着用功首先的获益者的是自己;谈着如何通过世界来改变自己,又如何通 过自己来改变世界。毕竟也是从十六岁就开始拼博的优秀大学生,林凯也曾 为了维持这‘优秀’二字,经历过同样的困惑。寝室里的大哥对他的开导让 他终身受用。今天,面对着德兰,他希望他能像大哥一样有说服力。 当他把最后一勺融化了的冰淇淋吃完。他才发现这里已经很热闹了。 一个个穿着衬衣,打着领带的人进进出出这间小店。现在已是午饭时间,附 近大楼办公室里的人出来吃完饭后,进来过甜食瘾了。 他们出了31冰淇淋店,德兰指着前面的巨大黄色的M说:“凯文,咱 们再去麦当劳吃薯条。我小时候我爸爸总是不让我吃这些垃圾食物,可我总 是偷着吃,那可太香了。” 马路上留下了一串欢笑。 (7) 夏天,德兰回了西海岸的家。林凯开始了他的研究工作。在和煦的海 风下,德兰想起过林凯。在枯燥的图书馆里,林凯想到过德兰,心中有着一 两次驿动。 (8) 新年之夜,林凯又一次在凯西家见到了德兰。她刚从家过了圣诞节回 来。尽管离开学还有些日子,她说她还是早早地回来用功的好。 前几次凯西家的聚会,如感恩节,除了凯西向德兰去电话邀请外,林 凯也打电话问她去不去。她都用功课太忙推辞了。 这次是德兰主动问起来的。 别人都以为德兰要过完年才回来呢。三十号那天林凯在家接到了她的 电话,问他去不去凯西家的聚会。他说凯西家的聚会他是有请必去,这次也 不例外。德兰说了声:“太好了!”就挂上了电话。林凯说了句:“疯丫头。” 然后忽然一想不对,刚才那个电话是从哪里来的?德兰总不会从加州关心凯 西家的年宴吧?想到这里,林凯随手就给德兰拨了个电话。占线!她回来了! 按照安排,林凯去城里接德兰。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太阳好极了。 只是外面出奇的冷。上一场雪还高高地堆在路边,冻得死硬。 就近在禁止停车处停下了车,林凯冲进了大楼,拿起了听筒,按下了 德兰的房号。值班的警察百无聊赖地翻着报纸。 嘟嘟,通了。“德兰,是我,凯文。你准备好了吗?” “我就下来。”德兰回答着。 她下来了。猛地一看,她比半年前长大了许多,也许是今天穿黑呢大 衣的缘故。 黑呢大衣下裹着她那‘怎么吃也长不胖’的苗条身材。黑亮整齐的肩 发,均匀地撒在大衣外面。大衣以下,是黑色丝袜包裹的她优美的小踝。再 往下,就是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看这她这一身装束,林凯不禁先替她打了个寒战。暗想,“真是刚从加 州回来,连这北方的气温都忘了。”又想着今天都是户内活动,他也就不瞎 操心了。 二人并排而行,在出门下台阶的时候,林凯伸手让穿着高跟鞋的德兰 扶住缓行,避开台阶上的那几块残冰。 在德兰上车后,林凯向另一恻车门走去的时候,他觉得他带着手套的 右手在微微地颤抖。 凯西家的新年聚会不是很大。只请了一些要好朋友,加上从外地回来 过圣诞和新年的凯西的大儿子全家。 吃完晚饭后,大家凑在一起随便扯着些闲话,科林斯夫妇和他们的老 朋友在看着电视里播放的老电影。林凯同德兰以及凯西的儿媳、孙子和狼狗 罗西围在厅里的煤气壁炉旁。 蓝色的煤气火苗,烧着一块特殊的大石头。大石头有效地向外散发着 热量。尽管这现代的壁炉有效、卫生和安全了许多,但缺少了那种跳跃的红 火苗映人脸的意境。 在壁炉边的烘烤下,德兰的脸依然白皙。她蜷坐在地上,宽大的白底 花毛衣边拖在地面,暗花色格呢裙盖在膝头。看着她疲倦的神态,林凯过去 问她是否要回去了。 告别了凯西一家,德兰和林凯上了车。车很冷,启动以后,热气一会 儿半会儿也吹不出来。林凯后悔自己没有先出来热上车。看着德兰瑟瑟的样 子,他对德兰说:“你再进去暖和一下,等一下我再来叫你。”德兰默默地摇 了摇头。看着林凯想要把羽绒服脱给她,德兰对他摇摇手后,又按住了他的 袖子说:“凯文,不要。”停了一下然后又说:“我们走吧。” 林凯重新拉上羽绒服拉链时,他触到了羊毛围巾。解了下来,他递给 德兰说:“盖着你的脚。”随后又把羽绒服的帽子摘了下来递给德兰。他也不 知道这对她有什么用。 车子缓缓地行驶在小路上。白色的路灯一盏一盏地闪过,照得车里一 亮一暗。 用林凯的围巾裹着小腿,德兰感到暖和了许多。随着时间的过去,仪 表盘上的温度计也爬上来了。林凯打开了风扇,温温的暖气吹了进来。 车子在行进中,德兰又一次仔细打量林凯。仪表盘上的微光给他的脸 映上一个固定的轮廓,一闪而过的白色路灯突出着他的一个一个特征。这固 定的轮廓象征着一种稳定持久的性格,这一瞬间的定格就是一个个突出的侧 面。每一次注视不同的地方,体现出的性格就是不一样的。如果没有这一次 一次的闪光,这突出的性格也就无从体现了。 汽车接近了主校园。 汽车开过了林凯给德兰上课的教学楼。 “凯文,开到湖边去好吗?”在接近一个路口时,德兰请求着。 轮胎一阵刺耳地尖叫,代替了林凯的回答。 (9) 车子停在了路的尽头。前面就是黑黑的湖。 这是一片学校拥有的湖岸,平时夏天,晚饭前后,学生们在草地上玩 着飞盘和其它游戏。沿湖的小径上走着一个个锻炼身体的快步者和一个个悠 闲的散步者。 在湖边的巨石上,一些学生提着油漆桶,把他们的情、爱、信仰乃至 愤怒倾诉在这一块块的湖滨石上。沿着湖岸读过去,能够读到优美的情诗、 令人心颤的海誓山盟、福音书、哲人格言、莎士比亚、愤怒的叫骂、激进的 主张、恶毒的诅咒。也能够看到穿心箭、天使、耶稣、上帝、马克思、大卫 星、里根。 巨石承受了一切,湖水洗刷了一切,湖水也记住了一切。虽然越战时 候的标语早已不可辩认,但湖水可以作证! 现在,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的最后两个小时,在这滴水成冰的严冬, 湖水倾听着,倾听着这一年里最后一对朝拜者。 林凯关了大灯,调暗了仪表盘的光度,推上磁带,在发动机的空转的 声音之上又叠加了轻柔的歌曲。 银色的月亮半挂在天上。月光柔和地撒在雪野上,滴挂在树梢尖。月 光也从车窗偷偷的溜进来,在德兰的脸上亲吻一下,然后害羞知趣地赶紧离 去。 远处的湖水汹涌地起伏着,把一块块浮冰推向湖岸。冰块清脆的撞击 声,伴随着隆隆的涛声,赋予大湖以生命力。偶尔涌出的一个个大浪,把一 块块湖冰留在了湖石上,构成了一座座自然的冰雕,赋予大湖以艺术性。溅 起的水花,千万次地改变冰雕,使他们处于不停的变化中。在又一次大浪中, 他的同类,他那来自原始的同类,他那充满活力的同类将他击得粉碎⋯⋯。 大湖追求着完美,千万次的雕琢之后,大湖选择了自然,自然的完美。 在一个大浪打向湖岸之际,林凯和德兰不约而同地喊出了声。一座他 们共同注目的冰雕在大浪中回归了自然。在情不自禁的呼喊之后,二人对视 了一眼,都笑了。这是今天林凯第一次看见德兰那么自然的笑容。就在那叫 喊的一瞬,德兰的左手紧紧地抓住了林凯放在变速器上的右手。大浪过后, 林凯翻过手掌,轻轻地握住那没有离去的小手。 “凯文,你说为什么这湖水不结冰呢?”德兰转过头来,仰起脸来问林 凯。 “谁说这湖水不结冰啦?边上不是结了吗?”林凯微笑着同德兰抬杠。 然后接着说:“湖水都是一样的,只是中间的湖水深,热容量大。当热容量 大到一定程度,寒冷的气温就不足以冻住它了。”林凯顿了一顿:“大湖上充 满活力的大浪,也就是这不同深度的水进行热交换的结果。有了这些大浪, 湖也就更冻不住了” 德兰听着他解释,感觉着从左手上随着他语气不同传来的握力。在她 的生活中,她的手还不曾放到过任何一个男性的手里这样久过。当那个大浪 拍岸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要也随着那白色的自然冰雕而去。她下意识地用手 寻找着安全。她右手紧紧抓住了车门把手,左手紧紧抓住了林凯的手。在她 感觉上,所有安全感都是同过左手获得的。她不愿松开。当林凯轻轻抬起手 时,她害怕他会离去,她差点喊出“不要动”,但少女的羞怯使她没有启口。 当林凯翻掌后轻轻地握住她手时,她感到了温暖,甜蜜,尽管隔着两只皮手 套。她使劲地缩小着她的手,希望能全部躲到他的大手里面去。当八岁的她 从香港移民美国时,父母把天性聪颖的她送进了很高的年级,她在家里和在 班上永远都是最小的。她家境很好,父亲是名扬一方的医生。母亲对她的管 教,给她灌输了东方人的勤奋、认真、律己的美德。作为家里唯一一个女孩, 她又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除了勤奋聪明之外,她还有着任性的一面。现在, 她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也感到了男孩们灼人的目光。她没有去理会 男孩子们的追求。客观上,她很忙,她要用功,用功地去成为全A生,成为 “院长名单”里的学生。主观上,她不觉得一群追求者里哪一个令她钟情。 虽然她自己不知道‘钟情’的心境应该是什么样的,但她知道她没有,她觉 得至少应该是让她感觉着有对父兄一样的亲近。林凯,当她第一次交实验报 告给他时,他是那样一种手足无措的样子。后来跟他的交往,让她感到一种 亲近。31冰淇淋店里的交谈让她到他是一个尊敬的长者。他的眼睛有时也 会闪现出灼人的目光,但更多的时候是深邃的海洋。这次回加州,在中学同 学重聚的圣诞晚会上,她感到了一种迷惑。曾经是极其要好的一个同学,现 在会认为她是中国人。少年的友谊一下就因此感到陌生。而这个问题是她从 来就没有想过的。她是美国居民,在美国上学,长大。她只会讲英语,只听 得懂一点广东话。她一直认为她自己就是美国人。如果路人只凭肤色认为她 是中国人,她不会觉得什么。可那是她同学多年的好朋友。一句“你们中国 人”,令她感到了迷惑,深深的迷惑。带着深深的迷惑,她提前离开了家。 她想解开这迷惑,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林凯。 德兰认真地听他的一个个词:深,容量,活力,大浪。她觉着这大湖 就是林凯。如同人们对着大湖倾诉,德兰向着林凯谈着自己的迷惑。讲到少 年的友谊时,她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她把手从林凯的手中抽了回去,摘下手 套,去小包里拿取纸绢。当她的小手再次放回来时,她触到皮手套的手缩了 一下。林凯赶紧摘下手套,用他温热的手把德兰的小手紧紧地攥住。 她讲完了。磁带这是也刚刚放到尾换向。车上只听得见嗡嗡的发动机 声和隆隆的浪声。 林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林凯向德兰讲着人的国籍,人的种族,人的文化都可以把他定位在某 一种类上,而按不同定位方法定出的类别是可以不同的。按国籍定位是官样 的,按种族定位是贫乏的,按文化的定位应该是最有内涵的。讲到这里,林 凯不禁为德兰的父母感到一丝遗憾。他们在给她描绘未来蓝图的时候,却没 有替她给文化留一席地位。她是很聪明和敏感的人,她总有一天会发现她的 缺乏因而感到困惑的。林凯看着德兰月光下那张白玉雕似的脸,接着说:“按 文化定位可以是多元化的。一个人可以在欣赏、认同美国文化的同时,也可 以欣赏、认同中国文化。德兰,你身上有许多东方人的气质与美德。你又有 着东方人的肤色与长像,当别人说你是一个异族人时你没有必要感到自卑。” 林凯觉得自己有些激动。他停顿了一下,缓缓地说:“只是当别人把你归类 成东方人时,你自己却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东方文化。这就是你的困惑所在。” 林凯说完了这几句重话后,轻轻地叹了口气。通过她的表情,通过她手上的 反应,他知道她在听,他知道她在思索。她动了一下头,看了他一眼。眼神 里透着感激之情。 林凯接着说:“东方的文化是广泛的。等你有时间的时候,你可以回你 长大的香港看看,甚至去中国看看。感受那里的社会与人。”林凯想,当德 兰上大学的时候,她的香港姐妹们也许还在追星。她有着她的优势的同时, 她也失去了很多。 这时,车上钟的绿色数字显示刚好是12∶00。林凯对德兰说:“新 年好!德兰。” “新年好,凯文。” 这时录音磁带上正在唱‘十六根蜡烛⋯⋯’。 林凯看着德兰想:“今年,她将十八岁。” “我们回吧。”林凯轻声地建议。 德兰点了点头。 在无人的街道上,林凯的车缓缓地向城里驶去。 (10) 一晃又是快一年。这期间林凯又见了德兰几次面。德兰的心情挺好, 只是功课很紧,忙得她叫苦不迭。他们每次转完城里的名胜,就又去发现一 个街头的冰淇淋店。 四月份去南方开会,林凯给她带回来一个当地出产的挺细致的瓷制小 面具。德兰拿到它,高兴得当时就挂到了墙上。这时候她宿舍的墙上已经又 有了一张‘母与子’。那也是一次路过美术馆时,林凯给她买的。林凯还教 她了一个办法。告诉她如果照着操作,每次搬家取下来都不会损坏。德兰很 佩服林凯的这些生活小知识。林凯开玩笑说:“你要是那时候上我课时多问 几个问题,我还能多给你几分呢。” 他们也去过两次唐人街。尽管美国的唐人街对德兰来说并不陌生,但 在这陌生的城市,她要跟着林凯才会去逛。跟着林凯去她才胆壮,跟着林凯 去才有意思。那些她童年时代的好奇,现在他一一地给她讲明白了。德兰更 感兴趣的还是听林凯讲更遥远的中国、东方的故事。 平时,在功课的重压之下,在枯燥的课本里,德兰难得有欢乐。鹤立 鸡群的优秀成绩能给她自豪,却已经不能再给她以快乐。但她还是要用功的 去争取,因为林凯说过。 和林凯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变得开朗,自然,快乐。她会施些小诡计 想让林凯上当。当她中了林凯的圈套时她可以任性地向他施嗔。她可以问很 傻的问题。她也可以给很离奇的解释。她本来就是一个正在探索世界的女孩, 而不仅仅是一个优等生。 和德兰在一起的时候,他感到愉快,放松,自然。在他生活里,她是 一个特殊的女孩。 这个特殊不是因为她是他钟情的偶像,事实证明那样反而会使他自己 很紧张、乏味、苦闷。 她的特殊在于在她的身上,他能感到自己,有时觉得她就是他自己。 九月份,中国民族歌舞团来美访问,在城里有一场演出。林凯从联谊 会买了两张票,请德兰看专业的中国民族歌舞。 那场演出,德兰看得很高兴。每个节目结束,她都热烈地鼓掌,并转 头向林凯谈自己的评价。林凯也尽着自己的所知向她介绍。 在一个由《黄河大合唱》为旋律的舞蹈结束后,德兰告诉林凯:“这曲 子很有点拉赫马尼诺夫的味道。”林凯介绍说:“你说得不错,这曲子的作者 在苏联学习过,他受过俄国音乐的影响。”他顿了一顿,然后接着说:“不论 有什么样的外国音乐影响,无论技巧如何表现,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曲 子的灵魂是中国的。它是我最喜欢的作品之一。”德兰咬着下嘴唇,轻轻地 点了点头。 那天过后,学校中国人的圈子里流传着:“林凯泡上了一个ABC。” (11) 林凯又该去给德兰搬家了。 德兰就要开始到各个医院去轮训。教学是每三个月换一个医院换 一个专科。由于流动性的增强,她也有了自己的汽车。 尽管德兰现在不乏愿意替她出力搬家的男孩,但她都一一婉言谢绝了。 她知道,搬家出力本身并不是一个美差,但对于她的追求者来说却是一种殊 荣。她不愿把这种殊荣给林凯以外的别人。她也知道,对林凯来说,他不会 把这当作一件公主的赏赐。这本来只是她的一件普通事情。 这间宿舍又恢复了两年多前的模样,不同的是纸箱都已整齐地用胶带 封好。 林凯到的时候,德兰正站着跟一个高大的美国小伙子说着话。小伙子 很英俊,深深的眼眶里有一双蓝色的眼睛,端正的下巴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凹 坑。 看着林凯进来,德兰伸手介绍道:“凯文,这是约翰,92届的。”说 到这里,她笑着向约翰试探性地核实着:“对吗?”三个人都笑了。她的活 泼一下改变了这陌生的空气。然后她又伸手向林凯:“约翰,这是凯文,我 男朋友。”这是林凯第一次听她这么说。他一下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孩的问话:“德兰,你男朋友来了吗?”随即, 门边侧露出一个脑袋,林凯认识那是德兰的同学珍尼。看见林凯,她调皮地 一伸舌头,然后招呼了声“约翰”,她就消失了。林凯这才明白,自己是德 兰的男朋友,这在德兰的同学里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由于多了一个约翰帮忙,这次装车速度很快。和上次一样,她那大白 玩具熊依然不肯受委屈。 德兰抱着大玩具熊对约翰说:“非常谢谢你了,约翰。过去以后,凯文 自己能处理这一切了。”说着,她也侧头向林凯试探性地核实着:“对吗?” 在那以后,德兰和林凯还是差不多一个月见一次面。随着一个个的实 习期过去,德兰有越来越多的内容跟林凯谈。讲病人,讲医院,讲官僚机构, 讲她终于接触到了的社会。 林凯发现,德兰谈到病人时候会很动情,而这在西式医疗训练中是应 该避免的,因为这会影响到诊断的公正。为此,林凯提醒过她几次。看着德 兰善良,富有同情心的样子,林凯自己也怀疑着她是否能做到。即使她能做 到,压抑着善良的天性,林凯也不知道对她的职业是否就好。他们谈着医德 上的同情心,医疗上的非情感化。谈着职业与感情的严格分离。谈着人与机 器。谈着东方的医学,医术,医德。谈到了中庸,谈到了太极图阴阳两极高 度的结合统一。林凯最后说:“这些只是法则。在现实中,只有智者才能运 用自如而成为大圣。” 德兰远远地望着天边。 (12) 林凯终于有机会见到了德兰讲了许多次她崇拜的三哥。 德兰的三哥杰夫来城里出差。他已经过了当‘住院医’炼狱般的考验, 现在在南方的一所医院里供职放疗专科。 这天晚上,德兰就拉上林凯去和杰夫一道吃晚饭。 杰夫个子不高,胖胖的圆脸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仔细看下来,能发 现他同德兰五官上一些细微的相像之处。他已经开始发胖。因为已是职业人 士,他穿着西服。由于不是工作时间,他没有打领带。 这是一间日本餐馆,生意不是很好。门厅的灯笼上画着大肚子佛和武 士,柜台的上方挂着长短不齐的红白纸条,上面用假名写着长短句。柜台里 的案厨在熟练地片着生鱼。柜台前的酒吧凳上散散地坐着两个客人,边吃边 看案厨操作。 落座后,他们开始聊天。德兰先问了杰夫一些家里的情况,各处哥嫂 侄的新闻。又问了杰夫的女朋友琳达,他自己的工作,他近来的游历。 侍者走了过来,先来了一句和语。看三人都没反应,然后用生硬的和 式英语介绍了一遍今日的特牌。林凯看他俩光顾说话,还没准备好,就让侍 者等几分钟再过来。 点完菜后,杰夫开始询问德兰的近况。德兰很兴奋地向他讲述着她的 学业、生活,谈着她在各个医院轮训的所见所闻。不时地,她也讲到林凯。 杰夫虽然是过来人,但他还是兴致勃勃地听她讲,不时幽默地加以评论。在 德兰明显误会的地方,杰夫也给德兰解释着医院的运行方式。 日本酱汤端上来了,清清的酱汤里面沉着几块豆腐,浮着几叶海藻。 内容不多,但透着一股清香。林凯很喜欢这酱味。 喝着汤,杰夫又问德兰将来的打算。 “那当然是行医啦。”德兰狡猾地回答着。 “我是问你要向哪个专科发展。”杰夫知道她是在抬扛。 “我还没想好呢。也许我哪个专科也不入,我作普科,当家庭医生。”德 兰说。 “普科太辛苦,收入也不高,而且责任太大,保险费高,找病人也不容 易。”杰夫给她讲了一大堆实际的问题。 “可是普科能见到的人多,看的病多。专科太缺乏人情味了。”德兰陈述 着自己的想法。 “普科你是无法提高成专家的。”杰夫看利益上说不通,又从功名下手。 德兰沉默了一刻。 “可是医学发展的结果最终是要通过医生返回到人身上。忽略了人的地 位,医学会是很乏味的。”林凯接上去说。 “是啊,是啊,人是一个整体,普科能接触到这个整体的各个方面。专 家的机器可以分析好一个局部。但人的机体之间是相关的,无论是相隔多么 远。”德兰突然又兴奋了起来。 “… … ” 听着兄妹二人的辩论,林凯暗自思忖:一些说法好熟悉,虽然是那么 朴素。他不记得他曾经对她具体地讲过中医的基本概念。事实上他是一直有 意地回避着这个题目,主要怕影响她学习现代医学。可是现在,不知是有意 还是无意,德兰已经开始运用中医思想了。对了,想起来了。上次在唐人街 的中药店,看见坐堂中医,他给她讲过中国名医悬壶济世的故事。 后来她在书店买了几本书,其中有关于中医的。好聪明的德兰! 料理上来后,他们的谈话才停止。 吃饭之后,他们又讨论一些其它的医学问题。 看着德兰成熟的举止,听着德兰有条理的阐述,机敏的回避,聪明的 反击,感觉着德兰清晰的思路,敏捷的思维,林凯涌上一种“新娘之父”的 感觉。 吃完了饭,在送杰夫回旅馆的路上,杰夫对林凯说:“德兰现在很敏锐, 我都辩不过她了,她说是跟你学的。” 林凯骄傲地点点头后,又反问杰夫:“你不觉得德兰她自己长大了?” 车里头三个人都沉默着。 这就是家里人的不同。家里人看着她永远是小姑娘。 也就是在刚才饭桌上,林凯才突然感觉到德兰长大了。 (13) 校园里聚集了很多人。这几天是哈利大学一年当中最热闹的时候。明 天,这里将举行每年一度的毕业典礼。家长们从全国各地汇集在这里,使得 附近的旅馆家家爆满。五十年前、二十五年前的老毕业生也回校参加重聚, 这一切使得哈利大学沉浸在一片热闹的气氛中。校园的草地上搭起了大棚子 昼夜欢宴。校长,院长们分布在各处跟家长们握手、碰杯,替学生佩挂功名 带。镁光灯闪闪,照下一张张笑脸。四年的辛苦,终于熬到了头。学生们这 样想,家长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 当新生走进校园,他们只是一个个满脸稚气的孩子。数年的磨炼,使 他们改变。今天,当他们穿上了长袍,家长突然一下子对他们另眼相看,不 敢相信这就是那翩翩少年。面对着这样一个重大的成人礼,辛苦又算得什么 呢? 对德兰来说,爸爸妈妈都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还有什么比这更高兴 的呢?六年的辛苦都属于过去,明天!自己属于明天。 对林凯来说,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简单和自然。当把学分和文章凑齐, 当把厚厚的一本论文写完,当三人陪审团作出裁决,他就毕业了。有谁能来 参加他的毕业庆典?父母已不在人间。兄长赴美无缘。默默地,他将学校给 家长的邀请信遥寄苍天。 谁能知道,在林凯今天这简单顺利的背后,融进了多少兄长的血汗。 当父母‘非自然死亡’后,兄长就用他尚在单薄的身体担起了家庭的重担。 兄长的作业本,就是这繁忙的货运场。兄长的字体,就是他留在上面的足迹。 兄长的勤劳,兄长的刚毅,兄长的豁达,兄长的无私深深地影响着林凯。在 这成功的今天,领事先生的大手却使得兄长无法得到完美的心理补偿,这使 得林凯深深地难过。 拿着簇新的博士袍,他又一次来到了湖边。坐在湖滨石上,遥望水天 之间。 林凯想起了德兰,这一刻,她能否体会他的苦甜。 德兰想起了林凯,这一阵,为何他总是不见。 (14) 林凯参加完自己的毕业典礼,出了体育馆的门,跟同学照了几张像后 就匆匆驱车向城里医学院赶去。 昨天晚上,德兰给林凯打了一个电话。问起他毕业典礼的安排。言谈 之间,德兰一下就明白林凯近来情绪不高的原因了。她感到挺内疚的,怪自 己这几天太高兴,忘记了林凯的孤单。她约林凯明天典礼完了以后到医学院 来一起照张像。 医学院的毕业典礼比主校园的要晚开始一个小时。林凯赶到的时候这 里刚刚散场。在约好的地方林凯很容易就找到了德兰和她爸爸妈妈。 黑色的毕业袍更衬出德兰的白皙。和风扬起了她的头发。欢舞的长发, 跃伴着她那欢乐的笑颜。无限多情的湖风,拥抱着她的娇躯,裹紧的长袍, 展现着她那婀娜的身段。 她时而手拿着方帽于身前,端庄文静。时而双手举起,挥舞着方帽, 奔放解脱。正面的娟秀,侧面的典雅,站着的亭立,坐着的潇洒。当她坐在 草地上,双手后撑,扬首向天,摇头抖松她的黑发时,林凯仿佛进入了仙境。 德兰看见了穿着与医学院毕业生服饰不同的林凯。她兴奋地跑了过来, 到了跟前,神情严肃地叫了一声:“林博士”,然后就是开心地大笑。看着她 的这调皮的样子,林凯也用新称谓招呼她:“于医生”。就在这两人最开心的 时刻,德兰的爸爸及时地抓拍下了一张。 德兰拉着林凯的手来到她父母这边给他们介绍。林凯同两位老人一一 握手向他们表示祝贺。他们也向林凯表示着祝贺。“还有我呢。”边上又响起 了德兰清脆的声音。 在这里,他们留下了一张张的美好的记忆。如同他们两个人的博士袍 不是一天就穿上,这美好的记忆也积累了五年。 (15) 送走了爸爸妈妈,德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爸爸妈妈让她早点来加州, 她跟他们说她收拾一下东西她就走。现在,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她知道,她 不愿离开这里的一切,不愿离开林凯。 四年多来,林凯的影子一直陪伴着她。给她以鼓励,引导着她长大, 使她变得成熟。心理上她是那样地对林凯依赖。上一次,她在‘老兵医院’ 被那些政府官僚们踢皮球,她是那样地难过。她想哭,她找到了林凯伤心地 大哭了一场。林凯握着她的手给她以安慰。以后,去了她要去当住院医的那 个加州医院,在谁那里她还能那么痛快的哭诉?噢,林凯那温暖的大手。在 那个新年之夜,他第一次握住她的手,是那样地体贴。她能感知他的热烈, 她能感知他的温柔。那天,如果林凯吻她,她是不会拒绝的。那时,他刚刚 给她解开迷惑,他刚刚给她治愈创伤,她是那样地依赖着他。但他只是在开 车离开湖岸之前,轻轻地把她的手送回了她的膝前。至今,她还保存着这个 属于他的初吻。那天,她把那条曾给她温暖的围巾带了回来,她要把这围巾 珍藏到永远。他知道吗?他一定知道的,那是带着他体温的围巾。 现在,她的面前有着学校罗列的搬家公司的电话,打完电话她就能买 票上飞机了。可她又怎么能够?看着墙上的瓷艺术面具,看着墙上的母与子, 仿佛他们都在向她呼喊:“林凯!林凯!”噢,陪我一同长大的小白熊,你说 呢? 小白熊眨着眼睛,小白熊挥舞着手,小白熊轻声告诉着她⋯⋯ 她过去紧紧地把小白熊抱在了怀里。 (16) 毕业典礼以后,林凯感到很失落。秋天他将要去位于东海岸的一所学 校去做博士后。那里的研究条件是全美第一流的。他知道德兰将去加州去当 住院医。他明白她应该有着她的前程与追求。现在她真的长大了,她要远飞 了,林凯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想到以后就不能经常见到她,不能听到她 对问题的那种天真、大胆、却又不是全无道理的孩子般的解释,不能一起去 探寻一个个的街头冰淇淋小店⋯⋯。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是他生活中的一 部分。 很多时候他就把她当成自己。如今她要走了,他感觉失去了很多很多, 几乎就是他的一部分生命。德兰的形象一直在他脑海里,那个认真的学生, 那个纯真的小女孩,那个困惑的优等生,那个有失根感的人,那个要干普科 的医生,那个年青美丽的医学博士。那对清亮的眼睛,那秀丽的鼻子,那经 常咬着的下嘴唇。那柔软轻冷的小手,那苗条的身材。 他拿起了电话,按下了那一串熟悉的号码。 嘟嘟嘟。占线! 他放下了听筒。 电话,一定是她的!林凯猜想着。 “凯文,你再帮我搬家好吗?”听筒里响起了德兰那动听的嗓音。 (17) 这次搬家用德兰自己的车。那是一辆她用了两年的火红色小车。 装车同往常一样地顺利,唯一不同的是大白熊不再坐在德兰的怀里, 而是坐在后座椅背上,从后视镜和梳妆镜中都能看见他。林凯还给他设计了 一副柔软的安全带。小熊似乎非常满意。 这次搬家的目的地是--南加州。∽∽∽∽∽∽∽∽∽∽∽∽∽∽∽ ∽∽∽∽∽∽∽∽∽∽∽∽∽∽∽∽∽∽∽∽◆下篇 济世 ·星波·〔承接《悬壶》〕 (18) 德兰来到这所医院当医生已经快半年了。 杰夫早就警告过她,当住院医的生活是很辛苦的。现在她才充分地体 验到。超长时间的工作,没日没夜的倒班,随时随地的被叫。每一班下来, 最后人近乎于麻木状态。这也不知什么时候设立的规矩,医生都要经过这炼 狱般的考验。 体力上辛苦还是次要的,德兰平时刻苦用功习惯了。对德兰来说心理 上的冲击来得更大。医院把形形色色的病痛疾苦全方位地展现在医生面前。 对初入道者来说,不管在学校实习轮训时候怎样地进行心理准备,都不可避 免地经历这冲击,更何况是年仅二十一岁的德兰。 几个月下来,德兰开始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南加州的气候温和,远不似哈利大学所在的北方那样四季分明。这里 又是德兰的“家”州,她熟悉和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在忌妒着德兰的 风采,大自然也充分地向人们展示着自己美丽的容颜。 现在的德兰比半年前的她有着更多神韵。蓝色的职业服装关不住她的 丽质。在医院里,她无可争辩地是年轻的男医生们瞩目的对象。尽管院规里 有着“工作时间,禁止‘非职业’行为”的明文,但德兰还是时不时地在桌 上、信箱里发现“神秘的爱慕者”。 在温暖的气候里,非职业的服装更给德兰增添着姿色。在餐馆里她多 次收到通过服务生传来的字条:“我们认识吗?”“你知道这个电话吗?”或 直截了当地“我想认识你。”更有甚者,一次德兰与同事中午吃完饭在街上 走,一个衣冠楚楚的小伙子,看样子是在附近高楼里上班,刚刚毕业的管理 硕士,他边退边问德兰:“你有男朋友吗?”碰了一鼻子灰后接着再问:“你 还想再要一个吗?”要不是身后的垃圾筒顶了他一个趔趄,他可能还要纠缠 下去。 德兰心里有着林凯。 那次搬家他们一共开了二十五天。那是一路热烈,一路的缠绵。当把 珍藏了多年的初吻献给他时,她感到他嘴唇的振颤。在他们的欢乐之颠,她 接受着生理上的改变。为了相爱的凯文,她把一切奉献。在他有力的的臂膀 里,她的感觉是那么的安全。在那灼人的爱欲一刻,她希望世界永不改变。 作为女人,她希望他们能永远缠绵。作为职业人士,她含泪送他上飞机去天 边。 她牢记着他们共同写下的誓言:我思,我在,我生,我爱。 (19) 世界上的一切,特别是人生,是这样的不可思议。 那天,德兰和林凯二人各自感觉到相互之间难舍难分时,正是遗憾这 一段情的残缺。他们二人同时拿起电话听筒按下对方号码的时候,是因为他 们同时找到了答案--决定把自己交给对方同时又拥有对方。大白熊给他们 安排的旅行,使得过去的一切是那样的浪漫和圆满。 那个浪漫的旅行,给他们的过去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面对明天,他们所需要的是重新把对方发现。 这也就是为什么情爱会容易死去,这就是为什么凤凰会从烈火中涅般。 在拉斯维加斯那白色的海市蜃楼大赌场里,在他们抵达目的地的前一 晚,在这个充满了欲望、浪漫、冒险、金钱而唯独缺乏理性的沙漠之洲,这 一对情侣,这两位即将开始新生活的成年人,进行了最理性的长谈。 是夜,爱依然是那样的炽热,情依然是那样的绵绵。不需要灯红酒绿、 醉生梦死地营造,他们的爱拥有着明天。 次日,他们拥抱了太平洋海岸。 (20) 秋天,林凯告别了科林斯夫妇,告别了列维教授,告别了朋友、同窗 们,告别了美丽的校园,他启程东行,来到了这所新学校,开始了他的博士 后生涯。 他很忙,每天都在实验室工作到很晚很晚。 林凯哪里是在工作,他是用工作把那深深的相思苦排遣。 那是令林凯永生难忘的旅行。当他紧紧地拥住她,轻嗅着从她身上散 发出的初绽兰花香味时,他是那样的陶醉。他多么希望从此一醉不醒,与梦 永眠。 现在,在这宁静的深夜,他看着他与德兰临别时共同写下的字条:“我 思,我在,我生,我爱。” (21) 这是一个难得见到的阴天。 这天,德兰接手了一个癌症患者。老人七十多岁,看起来还精神挺好 的。从病历看他这是第三次发现癌细胞了。前两次是通过手术和放疗处理的。 入院后经仔细检查,造影、化验、分析下来好象癌症转移目标不只胰腺一处。 从病人的状况来看,手术已经不现实。只有通过药物控制和放射杀伤。主任 也同意德兰的诊断和。 治疗是相当痛苦的。随着大量的白细胞被杀死,老人一天天衰弱下去。 控制癌症药物又严重影响着老人的食欲。大量液体的补充也挽回不了颓势。 一个疗程下来病情没有好转,癌细胞反而有扩散的趋势。德兰感到了束手无 策。老人的身体看来已经承受不了第二个疗程了。而不作放射,癌细胞势必 迅速扩散。主任同意保守一段,等老人身体略有恢复再行放疗。就在这保守 的时间里,雪崩发生了。癌细胞大面积扩散,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这样的病人,最后要被送到“阳光病房”,用大量的吗啡镇痛,让病人 安享天年。从病历上看,老人没有亲人。老人清醒时候,他总是乐观。他很 明白什么将会发生。在他将被移往“阳光病房”的前一天,这也就是德兰最 后一次给他当班时,他精神格外的好。那天不忙,德兰就多陪陪他。 老人看着德兰,问她是哪里人。她说是美国人。老人解释着。德兰明 白了他的意思,改说是香港人。老人有些失望。但他还是给德兰讲了自己的 身世。 老人祖籍是日本。他父亲那辈来到美国,在华盛顿州安顿下来,开小 片荒种地。辛苦下来攒了一点钱,回去娶了日本妻子,在美国生下了他。他 是天生的美国公民。然而,当二战爆发时,他们家被迫贱卖了那一点点能称 得上是财产的土地,全家迁往爱达荷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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